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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破落衙院提審劫匪 冷寂檔房翻出舊文

喬泰抬頭打量,只見城門十分堅固,上方還建有高大的譙樓,不免有些驚異,又想起蘭坊位于邊陲之地,須得時刻提防以游牧為生的胡人從北方大漠突襲而來。

喬泰驅馬上前,提起刀柄,在鑲有鐵制門釘的城門上連敲數下。

等了半日工夫,譙樓上有一扇小窗的遮板打開,有人粗聲粗氣地喝道:“晚上城門關閉,且等明早再來!”

喬泰重重擂門,大聲叫道:“縣令老爺駕到,還不趕緊開門!”

“哪里來的縣令老爺?”那人問道。

“新任蘭坊縣令狄老爺在此,你這蠢貨,還不把門打開!”

只聽“砰”的一聲,窗外的遮板重又關合。

馬榮趕到喬泰身邊,開口問道:“為何遲遲不見開門?”

“這起懶鬼正在打瞌睡哩!”喬泰怒道,說話時又舉起刀柄砸門。

這時聽得鐵鏈“哐啷”一響,沉重的大門緩緩開啟,兩名守卒現身出來,衣著邋里邋遢,頭上戴著銹跡斑斑的鐵盔。

喬泰縱馬馳入,險些將二卒踩在蹄下,口中罵道:“你們兩個懶鬼,快將城門大開!”

二卒對著馬榮喬泰瞋目而視。其中一人張口欲言,見喬泰怒形于色,到底沒敢吱聲,與同伴合力將大門推開。

一行人馬穿過城門,沿著幽暗的大街朝南走去。

城內到處冷冷清清。此時一更未過,街道兩旁的店鋪卻都已關門閉戶,窗上的厚木遮板蓋得嚴嚴實實。

路邊不時可見貨攤,百姓們三五成群聚在油燈下,見有車馬經過,只是報以漠然一瞥,便又轉過頭去自顧吃喝。

新任縣令駕臨,既不見一人前來相迎,城內也全無一點歡慶的跡象。

車馬經過一座高高的跨街牌坊,大街在此處分為左右兩條,正對面一堵高墻。馬榮喬泰見此情形,心知這便是蘭坊衙院的后墻了。

眾人折向東邊,沿墻直走到一扇大門前。只見門上高高懸著一面木匾,飽經風雨侵蝕,上書“蘭坊縣衙”四個大字。

喬泰跳下馬來,走上前去大力敲門。

出來應門的是個矮胖男子,身著一件打了補丁的長袍,一副亂蓬蓬的胡須骯臟油膩,兩眼明顯斜視,舉起燈籠打量一下喬泰,張口斥道:“你這丘八,莫非不知衙院閉門不開?”

喬泰一聽勃然大怒,一把揪住那人的胡須大力搖晃,將其腦袋在門柱上撞得咚咚作響,直到對方哭叫告饒方才松手,厲聲喝道:“新任縣令狄老爺在此,趕緊開門,再叫衙內一干人等通通出來!”

那人連忙推開兩扇大門,車馬魚貫而入,行至中庭內止步,迎面便是闊大的花廳。

狄公下車環視四周,只見花廳的六折門全都上鎖加閂,對面的公廨窗戶緊閉,到處漆黑一片,不見一個人影。

狄公袖起兩手,命喬泰將看門人帶來。

喬泰拽著那人的衣領,將其提到近前,矮胖男子趕緊跪倒在地。

狄公喝問道:“你是何人?前任匡縣令又在何處?”

“小人乃是衙內獄吏。”那人吞吐說道,“匡老爺今日一早便出了南門,離開蘭坊城了。”

“縣衙大印又在哪里?”

“想必是在公廨中的什么地方。”那人顫聲答道。

狄公終于忍無可忍,頓足叫道:“守衛何在?衙役何在?還有書辦吏員,等等。這縣衙簡直豈有此理,人都到哪里去了?”

“衙役班頭上月便已離去。主簿告病休假已有二十余日,還有……”

“這么說來,除你之外再無旁人了。”狄公打斷那人的回話,轉頭對喬泰命道,“將這廝關入自家大牢里。我且去看看到底有何古怪!”

獄吏開口叫屈,喬泰左右開弓賞了他兩記耳光,然后捉住兩手反剪在背后,推他轉過身去,猛踹一腳,張口喝道:“帶路去大牢!”

大牢位于衙院左廂,正在空無一人的三班房后面。牢房顯見得許久不曾用過,不過門扇看去倒還結實,窗戶上裝有鐵柵。

喬泰將那人推入一間狹小的牢房中,鎖上牢門。

狄公說道:“我們去大堂和公廨中瞧瞧!”

喬泰提著一盞燈籠照亮,倒是毫不費力就尋到了大堂正門,上前一推,雙扇門嘎吱吱開啟,鉸鏈皆已生銹。

喬泰提起燈籠一照,只見大堂內空空蕩蕩,青石地板上蒙著厚厚一層塵土,四壁結滿蛛網。狄公走到高臺前,只見案桌上鋪的紅布已是破舊褪色,一只碩大的老鼠迅疾跑過。

狄公示意喬泰過來,然后登上高臺,繞過案桌,掀起后墻上懸掛的帷幕,露出一扇通往二堂的小門,抬手處兜頭落下一團塵霧。

二堂內只有一張松散搖晃的書案,一把靠背破損的扶手椅,還有三只木頭腳凳。

喬泰推開對面墻上的門扇,迎面撲來一股潮濕的霉味,室內四面靠墻擺著擱架,上面摞有一排排皮制公文箱,箱面上遍生綠霉。

狄公見此情形,搖頭咕噥道:“好一堆案卷文書!”隨后抬腳踢開通往走廊的門扇,默默踱回中庭,喬泰提著燈籠在前照亮。

馬榮陶干已將抓來的匪徒關入牢內,三具死尸暫時放入三班房中。狄府管家正在督管眾仆從搬運箱籠,對老爺報曰后面的內宅看去甚是妥當,前任縣令將一應物事都放置得井井有序,房間也均已打掃過,家具潔凈且完好無損,自家廚子正在灶房中生火。

狄公聽罷,長吁了一口氣,總算略略放心,至少家眷子女能有個安身之處。

狄公命洪亮馬榮下去歇息,帶著鋪蓋卷暫且在內宅的廂房中過夜,隨后示意喬泰陶干同來,三人一路走回凄寂冷清的二堂內。

陶干將兩支點燃的蠟燭放在桌上。狄公小心翼翼在扶手椅上坐下。兩名親隨先吹去腳凳上的塵土,然后各自落座。

狄公抱臂據案,半晌默然不語。

如此景象看去頗為古怪,三人仍是一身行路打扮,褐袍上不但沾有泥土,且還扯破了幾處,全是拜途中一番惡斗所賜。搖曳不定的燭光下,個個看去面色憔悴、疲憊不堪。

狄公終于開口說道:“諸位,時候已是不早,人人又餓又乏,不過此地的種種古怪情形,你我皆已看在眼里,因此想與你二人議論一番。”

陶干喬泰不住點頭。

“這蘭坊城著實令我大惑不解。”狄公接著說道,“前任縣令在此任職三年,內宅倒是一切完好,大堂卻顯見得從未用過,且又將全體衙員打發回家。想必早有信使快馬先行,通報過我今日午后即將到任的消息,他竟連句話也不留便一走了之,還將官府印信托付給那個無賴一般的獄吏,主管地方的其他人員也統統裝聾作啞,對我們全不理睬。不知你們如何看待?”

“老爺,”喬泰發問道,“莫非是當地百姓預備要造反不成?”

狄公搖頭說道:“城內看去確實冷冷清清,店鋪關門也早得不同尋常,不過并無騷亂跡象,也不見街壘路障或其他防范措施。街上百姓并未流露出敵意,只是漠不關心而已。”

陶干若有所思,捻著左頰上的三根長毫,開口說道:“我曾經腦中一閃,疑心莫非有蟲災或兇險的疫病正在此地肆虐,不過又見百姓們在街中悠閑吃喝,毫無恐慌之態,于是便打消了此念。”

狄公以指代梳,從長長的頰須中篦出幾片枯葉來,又道:“我不想傳獄吏前來詳問究竟,那廝一看就絕非善類!”

這時管家進來,后面跟著兩名家仆,一人手托大盤,盤內有幾碗米飯和熱湯,另一人提著一只大茶壺。

狄公命管家給關在獄中的囚徒也送去些吃食,然后三人默默用飯,潦草吃罷后,又飲了一杯熱茶。

喬泰手捻髭須沉思半晌,開口說道:“老爺,依我看,馬榮說得一點不錯,在山間攔路打劫的那伙匪徒,根本不是真正的綠林中人。叫他們來問問此地的情形如何?”

“好個主意!”狄公贊道,“你去找出領頭之人,再帶他過來!”

過不多久喬泰轉回,拽著鐵鏈領進一名囚犯,非是別個,正是手持長矛欲刺狄公的那人。狄公上下打量一眼,只見他身材健壯,相貌端正,神情坦率,看去不似山賊,倒更像是小店主或工匠一類人物。

那人在桌案前跪下,狄公命道:“報上你的姓名、生業!”

“小民姓方,”那人恭敬答道,“不久前還在蘭坊城內打鐵,方家居住在此已有數代。”

“你放著家傳的正經生意不做,偏要去落草為寇、鋌而走險,又是為何?”

方鐵匠低頭悶聲答道:“小民意欲殺人害命,犯下大罪,想來必死無疑,甘愿認罪就是。老爺為何還要多此一舉,提小民來問話?”

狄公聽他言語中透出無限絕望,便徐徐說道:“本縣總要先聽人犯講過所有來龍去脈,然后再做決斷,從不會貿然定罪。方才所問之事,你且如實招來!”

“回老爺話,”方鐵匠敘道,“小民自幼跟隨父親學會了打鐵,操此營生已有三十多年。家中除了老婆,還有一子二女,個個身強體健,每日不愁吃喝,不時還能有葷腥下肚,真是心滿意足了。

“不料有一日禍從天降,小兒不幸被錢大戶手下撞到,見他年少力壯,便強行拉去入伙。”

“這姓錢的是什么人?”狄公插話問道。

“還有哪個姓錢的!”方鐵匠酸苦答道,“早在八年多以前,他奪了當地的大權,從此一手遮天,蘭坊一半田地和超過兩成的店鋪房產都歸他所有,不但包攬了全縣的政事、訟事與軍務,還定期給州府官員們贈送賄銀,派人騎馬前去,五日便可到達,聲稱如果不是有他坐鎮,胡人早已越過疆界攻占了蘭坊,那些人聽了,也都信以為真。”

“如此情形實在太不尋常,莫非以前的幾任縣令,全都默不作聲?”狄公問道。

方鐵匠聳聳肩頭,答道:“凡有縣令到任,過不多久便會發覺,還是將實權交到錢大戶手里,自己做個傀儡更加平安自在。只要他們有名無實,錢大戶每月都會送上厚禮,他們日子過得倒是十分愜意,只苦了我們平頭百姓。”

“你這一番說辭,聽去甚為荒唐。”狄公冷冷說道,“在偏遠地方,偶爾會有魚肉鄉民的惡霸出現,倒也是實情,有的縣令性情軟弱、忍氣吞聲,情形便會愈發可悲。不過要說八年之中,居然到此任職的每一位縣令都會屈從于錢某人的淫威,本縣卻是難以置信。”

方鐵匠輕蔑地說道:“說來也是我們蘭坊百姓運氣不佳!四年前,曾有一位縣令不肯與他為伍,不想只過了半月便曝尸河邊,被人切斷了喉嚨。”

狄公忽然傾身向前,發問道:“那位縣令可是姓潘?”

方鐵匠聞言點頭。

“當日朝廷得報,道是回紇人入侵,潘縣令殉難于亂軍之中。”狄公接著說道,“本縣當時正在京城,還記得他的遺體被軍隊一路恭送入京,過后又追封為刺史。”

“那是錢大戶下毒手之后掩人耳目的法子,”方鐵匠漠然答道,“小民不但知道真相,還親眼見過潘縣令的尸身。”

“再往下說!”狄公命道。

“從此以后,”方鐵匠接著敘道,“小民的獨子便被迫做了錢家仆從,我再也沒能見他一面。

“過不多久,又有一個下作的老婆子跑來保媒拉纖,說是錢大戶想出十兩銀子買下我家長女白蘭,被我一口回絕。三天之后,白蘭出門去了集市,便再也沒有回來。小民幾次前去錢家,求他讓我見上女兒一面,每次都被毒打一頓,然后趕出門去。

“家中痛失一子一女后,我老婆便生病臥床,于半月前斷了氣。小民提起父親留下的大刀,一口氣奔去錢家,卻被守衛擋住,給了我一頓棍棒后,又被扔在道邊等死。六七日前,一伙歹人放火燒了我的鐵匠鋪,小民便帶著幼女玄蘭離開蘭坊城,加入了山中的一伙鄉親。他們也同為走投無路之人。今晚我們頭一次上路打劫,不想正遇到老爺經過,玄蘭也被一并捉住。”

堂內一片沉寂。狄公正欲朝后靠坐,猛然想起椅背已壞,連忙重又兩肘據案,開口說道:“你這一席話聽去甚是耳熟。匪徒一旦被官府捉住,上了公堂后,常會講出如此這般的悲慘遭遇。你若是說謊,必將人頭不保。若是供述屬實,本縣過后自會另行發落。”

“小民橫豎已是沒有指望。”方鐵匠頹然說道,“就算老爺不砍我的頭,錢大戶也定會取我性命。那些同伴皆是一樣,都是被錢大戶殘害到了這步田地。”

狄公示意一下,喬泰將方鐵匠帶回大牢。

狄公起身離座,在地上來回踱步。喬泰轉回時,狄公站定沉思道:“那方鐵匠口中所述顯然俱是實情。蘭坊城被一惡霸暗中操縱,縣令只是有名無實的傀儡而已。當地百姓之所以舉止古怪,這便是其中緣故。”

喬泰猛拍一下膝頭,怒道:“莫非我們也得對那姓錢的惡棍低頭不成?”

狄公淡淡一笑,說道:“如今已經入夜,你二人還是回去歇息,好好睡上一覺,明日還有許多公事要派給你們去辦。我再坐半個時辰,翻看一下那些舊案卷。”

陶干喬泰一聽,道是愿意留下助老爺一臂之力,卻被狄公堅拒。

二人離去后,狄公取了一支蠟燭,走入隔壁房中,用衣袖揩去公文箱標簽上的霉跡,只見上面標注的最近日期是八年之前,便將這一箱搬入二堂內,放在書桌上翻檢起來。

狄公只粗粗一看,便瞧出其中大多為例行公文,然而在箱底卻有一卷,注名“倪氏兄弟案”,于是坐下展開,從頭瀏覽。

原來此案是因為倪守謙身后的遺產分配而引發。倪守謙曾任節度使,致仕后居于蘭坊,已于九年前過世。

狄公不禁閉目回想。早在十五年前,自己尚在京師長安任秘閣校理一職,倪守謙已是蜚聲朝野。此公極富干才,且又言行甚謹,為國為民真可謂嘔心瀝血,在地方廣施惠政,在朝廷時獻良策,正值圣上要封他為當朝宰相時,卻突然以身體欠佳為由,辭去所有官職,竟去了邊地某處悄然歸隱。圣上也曾勸他三思,奈何倪守謙堅辭不受,到底掛冠而去,此事曾在京城中轟動一時,傳為奇談,是以至今猶記。

如此說來,倪守謙的暮年時光,正是在這蘭坊城中度過的。

狄公再次緩緩展開案卷,從頭至尾細細研讀起來。

據卷中所載,倪守謙致仕后定居蘭坊時,已是年過花甲,家中妻室亡故,膝下只有一子,名叫倪繼,時年三十歲。倪守謙來到蘭坊后,不久便續娶一少妻,卻是一個姓梅的農家少女,年僅十八,雖是年紀懸殊、家世迥異,這對老夫少妻竟生下一子,取名倪善。

后來倪守謙臥病在床,自覺大限將近時,將倪繼與少妻梅氏及幼子倪善叫到床前,道是將親手所繪的一幅卷軸遺給少妻幼子,其余所有家產皆歸長子所有,還說相信倪繼定會妥善處理此事,使其繼母與幼弟得到應有之份,說完后便撒手人寰。

狄公看過案卷的日期,得知如今倪繼應是四十左右,寡婦倪梅氏年近三十,其子倪善年方十二。

據案卷所述,倪守謙下葬之后,倪繼便立即將繼母幼弟逐出家門,聲稱其父臨終前的遺言分明暗示出倪善并非倪家骨血,梅氏既然不守婦道,自己也就無須照拂她母子二人。

梅氏隨即去縣衙大堂狀告倪繼,駁斥其口頭遺囑的說法,要求依照常例,分給倪善一半家產。

當時錢大戶剛剛開始獨霸蘭坊,縣衙看似對此案坐視不理,全無一些作為。

狄公收起案卷。乍一看去,梅氏并無太多勝算。倪守謙留下的遺言,再加上老夫少妻年紀相差懸殊的事實,的確暗示出梅氏曾紅杏出墻。

轉念一想,如倪守謙這般品德超邁的卓越人物,竟會選擇如此奇特的方式表明倪善并非自己的親骨肉,也實在令人怪訝。若是他當真察覺少妻與他人有染,理應悄悄將她休掉,再將母子二人遣送至遙遠的異地他鄉去,便可保全自己的體面與倪家聲譽,為何又要以畫卷相贈呢?

還有一事也很古怪,倪守謙并未留下白紙黑字的遺囑。他為官一生、世情通透,理應深知口頭遺囑幾乎總是后患無窮,會引起家中無數紛爭。

此案不但頗有值得詳查之處,或許還能從中發掘出倪守謙當年突然辭官的秘密所在。

狄公又翻檢了一回,卻沒能找到與倪家一案有關的其他文書,也沒見到對錢大戶不利的任何明證。

狄公將所有案卷收回箱內,坐在椅中久久沉思,心里盤算著鏟除惡霸錢某人的種種計策,然而思緒卻又不時轉回到倪守謙及其令人費解的遺贈上去。

只聽“畢剝”一聲爆響,一支蠟燭終于燃盡。狄公長嘆一聲,擎起另外一支,起身朝內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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