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會見普蘭查特
書名: 新歐洲人:軍情七處(第八部)作者名: (英)詹姆斯·沃德本章字數: 6409字更新時間: 2019-05-20 14:52:09
保得利大廈[38]是一棟七層樓的現代化建筑,里邊主要是些辦公室,就在威斯敏斯特宮[39]的路對面。莫德雷德第一次看到時,感覺它像個煤電站,不過普蘭查特后來說它設計的本意是讓人聯想到一艘大船。莫德雷德站在一樓數了數,院子周圍一共有四家商店,中央平行擺放著兩排種在混凝土花盆里的樹。屋頂是玻璃做的。
他來早了,坐在兩棵樹間其中一只長方形的長椅上,這是普蘭查特讓他這么做的。正是中午時分,這里的人大多是國會議員。在這里,大家普遍態度漠然,所以頭頂上方安了個喇叭不停播報下議院的最新動態。
莫德雷德穿了件灰色運動夾克,配上淺色褲子和拷花皮鞋。他衣服內側口袋里有張普蘭查特的照片,而且之前也在電視上見過他一兩次,所以他覺得自己不會認不出他的。不過這會兒,這位國會議員還沒出現在視野里。
兩名身著商務正裝的男子在距他一米的地方坐下,談論起農產品展覽會的安全措施。談話熱烈時,兩人四目相對,用手不住地左右比劃。咖啡館飄來陣陣現磨咖啡豆的香氣。莫德雷德低頭看了看腳,然后抬頭向四周張望,又看了下表。時間已到,而且還過了幾分。或許他讓人放鴿子了,也可能是普蘭查特在臨來前的最后一刻被迫拉去參加什么至關重要的投票了。
他該打個電話說一聲,對吧?他有莫德雷德的號碼。
不見得。
再給他十分鐘——最少也要十分鐘。以莫德雷德的經驗來說,一個人越認為自己重要,就越相信不守時是可以原諒的罪過。當然是對自己來講,別人可不行。一定有很多國會議員——特別是那些穩得議席[40]的——總是遲到。他打了個哈欠,在手機上玩起建機場的游戲,這是昨晚他遭無聊侵襲時下載的一款應用軟件。天哪,需要填平的沼澤地簡直太多了。甚至連構思搭建跑道,都得是幾個月以后的事情了。
有人在他旁邊坐下。是個女的——所以不是普蘭查特。她空降到他旁邊,侵入了他的私人空間,侵入得剛好讓莫德雷德自然而然地抬頭看她。是來傳話的?還是普蘭查特的私人助理?甚至是自己的相識?
他從未見過此人。身著時髦的休閑褲和襯衫,年紀跟他差不多大,眼睛是棕褐色的,嘴唇豐滿,鼻子小小。她向莫德雷德笑笑,伸出手示意和他握手,但沒介紹自己的名字。
“首先,”她說道,“你需要挖幾條溝——間隔約十米吧——讓水可以徹底排走。”
“嗯,什么?”
“只有這樣之后你才能考慮修建跑道。”
他咧嘴一笑,收起手機。“哦,對。是這樣。”
“你是警察嗎?”她問道。無論她的眼神還是聲調中,都透著像是希望的意味。
“我們認識嗎?”他回答,努力不讓自己聽起來令人泄氣。她可能掌握情報。她是個記者,她的某些肢體語言讓他幾乎可以肯定這個推測。
“薩拉·萊思蘭,”她說道,“是剛剛倒閉的《獨立報》[41]的。至少紙質版已經停刊了。我們現在是在網絡的天堂里。”
她看起來很緊張,莫德雷德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跟她握了手。“喬納斯·伊格爾頓。”他報了自己的化名。
“你是警察嗎?”她又重復一遍。
“我是偵查警督,”他答道,將自己虛假身份剩下的內容告訴了她,“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我正好看到你在市中心追一個男人。是你,對吧?抓到他了?”
他聳了聳肩,努力掩飾自己的好奇心。“皇家騎警手下沒有漏網之魚[42]。”
“那人是誰?”她繞來繞去終于問出了最想問的。出于某些原因,這就是她緊張的緣由?她試圖讓自己聽起來只是隨便問問,不過沒做到。
他需要先發制人——至少目前需要——如果他想弄明白到底是什么情況。“這個不能透露。”
“他犯了什么法?”
“恐怕這個也不能說。”
“他是怎么從羈押中逃掉的?”
現在反倒是他處于下風了。“你怎么知道的?”
“這個不能透露。”她調皮地答道。
突然,普蘭查特出現在兩人面前。他個子很高,外表嚴酷冷峻,一身黑衣。看起來更像個管家或殯儀員,而非人民代表。“偵查警督伊格爾頓?”他冷冷地發問。
萊思蘭抬起頭,似乎因恐懼而畏縮了。
“是我。”莫德雷德說著,站起身,迎著對方的手握了握。
那個記者急匆匆地收拾好東西,站起來再也沒看他們兩個,便迅速離開了。
“你們兩個認識?”莫德雷德問,注意到這位國會議員明顯懷有敵意。
“我料想她是個記者。”普蘭查特說道。
莫德雷德點點頭。待會兒再說。他稍后會再問他的。
彼此寒暄后,兩位男士便上樓來到普蘭查特的辦公室。里邊裝飾簡樸,有張木桌,四周墻面看起來是石膏灰泥板搭建的,還有兩只定做的橡木櫥柜。一份對折成一半的《每日電訊報》[43]擱在桌子上,大標題寫著《財政大臣指責普蘭查特利用公投發起黨派領袖競選》。報紙旁邊擺著一臺電話和一只文具架。對面墻上有扇門,門外是陽臺。
“這里比不上我路對面某些同僚的花哨。”普蘭查特邊對他說,邊關上了門。
“選民的好榜樣。”莫德雷德答道。
二人落座。“那我能為你做些什么呢,莫德雷德先生?”普蘭查特問道,“我想著只有你我二人時就不必稱呼‘偵查警督’了吧?我已經跟警方和你的一個同事交代過了,不過仍然非常樂意跟你談談,因為找回弗朗西絲比什么都重要,不是么?對你們的守口如瓶,我深表感激。我們全體成員都很感激。”
“你們‘退出條款’一共有七人,對吧?”
“現在是六個。但我不認為跟這個有關。你可能已經了解到弗朗西絲患有躁郁癥。我自己也是最近才得知的。通常情況下,她看起來過得還可以。不過當然,偶爾,這類人群會出現情緒波動。極度抑郁或亢奮。我猜她那時一定是極度抑郁。希望她現在沒事。”
“據我所知,她在進行藥物治療。”
“我也是這么聽說的。你的同事,魯賓遜女士,似乎對她無所不知。我猜,那確是她的工作。而且干得很好。對了,應該稱她為‘小姐’還是‘夫人’?”
“嗯……你指的是弗朗西絲·霍蘭,還是菲莉絲?”
“菲莉絲·魯賓遜。你的同事。只是好奇罷了。”
“小姐。”這么說讓他覺得有點尷尬,不過要是稱她為‘夫人’怕是菲莉絲饒不了他。這可能也是個搞定重要信息提供者的法子呢。“咱們說說弗朗西絲·霍蘭吧。”
“當然。我目前對找到弗朗西絲持樂觀態度。如果是自殺,通常早就發現了,因為他們的計劃就是要讓人盡早發現。我想出于同樣的原因他們通常會留下書信。為了得到大家的關注。如果一個人想要享受短時間的名聲大噪,通常都會即刻采取行動。”
“我不太確定你在說什么。”
“英國每年大概有六千人自殺,”普蘭查特說道,“平均每天十六人。換句話講,自殺并非罕見,并且我們的島國相當地擁擠不堪。在英國沒有那么多地方你能獨自多待一會兒。或許,根本沒有。再沒這樣的地方了,只要那些移民都在,就不會再有了。她已經失蹤了七天。如果還未發現她的尸體,那很可能意味著她還活著。即便她離開的時候的確是打算自殺的,如果直到現在她還沒動手,那她很可能根本不會自殺了。”
“恕我冒昧,你忽略了她可能已經出國尋短見等等其他的可能性。”
“也許吧,不過就像我說的,自殺者通常希望別人發現他們。如果他們對這不在乎,那么他們大概不在乎有沒有人發現;如果是這樣的話,干嗎不隨便找個地方自行了斷?我想不出任何理由能夠說明她的的確確不想被發現,你說呢?”
莫德雷德點點頭。“論證得不錯。”
“她一定躲在什么地方。”
“那為何你對找她的事這么關注?想必她有權——”
“我現在不像三天前你同事跟我談話時那么關注了,甚至兩天前都比現在更關注得多。你說的完全正確。她是個成年人。她可以做自己喜歡做的事。至于她患有精神疾病的事,這個國家有一半人因為某種精神疾病在服用處方藥,而且根據我的經驗,在豐衣足食、備受尊崇的階級里,情況是最糟糕的。像她這樣的大有人在,甚至連國會大廈這里都有。老實說,如果內閣中有四分之三的成員不靠抗抑郁藥過活,我倒會覺得奇怪。我們生活在一個科幻世界里,莫德雷德先生,而且只是因為醫生嚴守機密我們才沒認識到這點。”
“這么說,你大概是認為,我們應當做的就是等她自己回來。”
“這是我目前的估計,是的。如果我們能找到她,就應該已經找到了。不過她是個聰穎過人的女子,如果她下決心不想被找到——顯然她已下此決心——我會說我們幾乎什么都做不了。”
“你認為她有沒有可能遭到敲詐?”
普蘭查特露出一副惱怒的表情。“我剛才所講有哪一點表明有這個可能嗎?有誰會敲詐她?”
突然之間輪到莫德雷德發起攻擊。“她在服藥治療中。假設藥物有效,而她堅持吃藥,那應該不會受到那種情緒波動的影響而被迫離家,跳上火車,在黑暗的出租屋里趴上一個禮拜。我承認,有時人的確會忘記吃藥。不過她是‘脫歐女王’。她已經將全部身心投入到一場政治運動中,這場政治運動的結果決定她事業的成敗,她恰恰對這場運動懷有堅定的信念。因此,疏忽似乎是不大可能的。而我們——你——假設的前提恰恰是疏忽。”
普蘭查特把鼻子搭在食指尖上,盯著地板看了一會兒。“你說得對,”他說道,“也許……我不清楚……太多因素了……”
“這也正是警方和情報機構要弄清的。”
“但是她在國王十字車站孤身一人。看起來郁郁寡歡。”
“‘郁郁寡歡’未必意味著臨床抑郁癥。并且在任何已知地點沒有敲詐者的身影出現并沒有任何意味。”
“我感覺你對你的工作相當擅長啊,莫德雷德先生。你肯定很擅長推理。哎,現在呢,咱們來看一看啊,這就又增添了一系列棘手的問題。據我所知,到目前為止,調查聚焦于她的精神疾病以及她的這種精神疾病讓她變得脆弱的各種途徑。敲詐勒索是個新角度。我們得要問的是,她的失蹤能讓誰獲得最大的利益?那好,最明顯可能受益的人會是各個親歐活動中參與某一活動的政敵。如果有足夠確鑿的東西拿去敲詐她,你會利用它讓她從這場角逐中體面退出。那樣的話,你會將別人注意到你的可能性降到最低。你不會利用它將她弄上火車送到鬼才知道的破地方。”
“的確。也許有人對她講了個悲劇結尾作為威脅,但是她想遲些再理會。而這是她能想出來的唯一策略。”
“你的意思是逃避現實?這聽起來不像是弗朗西絲。”
“人們在受到敲詐時一般都會懵,身不由己。”
普蘭查特將鼻子放回到食指尖上,又看起了地板。他嘆了口氣。“這給整件事指明了——沒錯,的確指明了——新方向,”他沉著臉說,“一個全新的角度。”
他猛地站起來,向外推開通向陽臺的門。他大步走了出去,兩手握住欄桿,向下望著那個室內庭院,沒說一個字。就在莫德雷德認為談話已經結束,普蘭查特說的最后那幾個字就是他在用自己極其委婉的方式畫個句號的時候,這位國會議員突然轉身。他回到屋子里,正如他離開的那樣讓人猝不及防。他重新坐下,直視莫德雷德的雙眼。
“有件事我要跟你說,是別人私下告訴我的,”他說道,“當然,如果之前就想到可能有敲詐這回事,我大概就能早些回想起我要說的事了。可以說,我會被孤立的。”
“讓軍情七處參與此案的原因就是我們能夠守口如瓶。至今為止,我們還從未讓您失望過。”
“你對比爾·阿什博了解多少?”
“我實在想不起來我聽到過這個名字。”
“很多人聽過。我感覺你不怎么看新聞啊,莫德雷德先生。他是工黨這邊VSI——也就是投票留歐的協調人。”
“然后呢?”
“據說,他和弗朗西絲有過‘一段往事’。九十年代的時候,他們都在蘇塞克斯郡,同修一門課。是情侶關系。”
“這樣啊……”
“我不清楚是什么影響到了他們小小的‘恣情縱欲’,但是能猜到。”
“繼續說下去吧。”
“最終,肉體吸引不再強烈,洋蔥醬斜管面也已吃膩,生活中動人的共同愛好沒有了,對克里斯蒂娜·羅塞蒂[44]作品的共同興趣也不在了。之后,他們總是發生爭執,對富人征稅是否可行、魯珀特·默多克[45]的行為是否令人作嘔、削減救濟金真正要消耗的成本是什么等等等等,無休止地爭吵。最終一拍兩散。而且是不歡而散。一般保守黨和工黨的結合都是這個樣子。到最后,膚淺的中產階級品味永遠都不足以維系這樣的一對情侶關系。他們需要的是更深層次的東西將他們捆綁在一起。”
“也許我該跟阿什博先生談一談。”
“可別告訴他是我讓你去的。并且,我提醒你,他不是謹慎型的人。要是他聽到風聲說弗朗西絲患了某種神經衰弱,并且坐著快車被送到倫敦以外的什么破地方去了,他會馬上給各報刊打電話。務必留心。”
“請恕我冒昧,但我感覺,似乎你與阿什博之間在針鋒相對,無論是私下還是在工作上。”
“也許吧。”
“你跟弗朗西絲·霍蘭是否有染?”
普蘭查特猛地吸了一口氣。他看了莫德雷德一眼,神情變了樣,好像在考慮是否要揍他。這神情愈來愈強烈,但突然之間煙消云散。他苦笑了一下。“是的,”他說,“雖然跟本案不相干,不過是的。如果你兜了半天圈子就是要問,是否因為我對弗朗西絲的感情讓我戴有色眼鏡看待阿什博,那么答案是肯定的。再說一遍,是的。也許是。某種程度上。”
“我這么問你只不過是我的職責所在。”
“當然,當然是,沒錯。”他表現得像是打了敗仗,這并非莫德雷德的本意。他似乎感覺到自己看起來怎樣的不安,于是換了個話題試圖轉移注意力。“我能問問你公投你投哪一邊嗎,莫德雷德先生?只是出于好奇。當然,你不一定非要回答。”
“我還沒想好。”
“正如我之前所說,只是換個語境:太多因素需要考慮。唯一的一點,如果你是留歐派,可能你最終要放阿什博一馬,雖然他應該付出些代價。人們常常遭蒙騙而不知道現在到底是什么處于危難關頭。恐怕我這樣的人是‘憎恨歐洲者’,因此也是排外者。阿什博那樣的人心腸好,熱愛全人類。”
“幾年前人們的確是這樣想的。不過現在,我覺得多數人認為事情要復雜得多。”
“我喜歡歐洲,也喜歡歐洲人。我第一任妻子是法國人;第二任是意大利人。我能講四種歐陸語言。但我不喜歡歐盟。我還知道國內外有很多人跟我想法一樣。我們不喜歡腐敗。我們不喜歡一波波無窮盡的經濟移民。我們不喜歡遇到埃爾多安[46]和他那些暴徒相關的事情就戰戰兢兢地小心行事。我們確實想要重建與俄羅斯的關系。我們確實想要合理的中東政策——也許這一政策包括支持阿薩德[47]在內,也許不包括,但肯定會把庫爾德人[48]這個地區唯一心智健全的民兵組織集中起來。別上他們的當。這跟你是不是‘好人’無關。阿什博不是好人,即便我們在同一陣營,我還是會這么說。”
“哦,好的。我會統統牢記在心。”
普蘭查特用手抹過頭發。“抱歉把你當成了個公開會議。只不過有太多危難當頭。我常常一說起來就激動得忘乎所以。”
是時候拋出最后一個問題了。“樓下的那個記者。跟你見面時她看起來有些局促不安——”
“她令人生厭!”普蘭查特厲聲回應。
莫德雷德抬起雙手。看來會突然莫名變了情緒的,不止霍蘭一個。
“抱歉,”這位國會議員說道,“今天實在是太忙了。我以為她在向你打聽我的事。甭搭理她。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我猜沒人知道。她很可能磕了藥。我能想象,一家曾經辦得相當不錯的報紙走入窮途末路,她便是諸多原因中的一個。你想的話,盡管跟她接觸,不過我要提醒你:你會浪費掉大把的時間,很可能到最后還給自己招來一個跟蹤者。我這是善意的忠告。無論你做什么,都別把真實姓名透露給她。風險自負。”
“明白,”莫德雷德說。這次談話中,有意思的事的確不少,不過這個位居首位。他站起身。“感謝你安排時間與我見面。如果還有問題需要澄清,我會再跟你聯系。不過當然了,你也可以通過魯比·帕克找到我。”
談話結束了,普蘭查特似乎松了一大口氣。他搓了搓脖子,然后伸出手來示意握手告別。“大門始終為你敞開。”他說。
莫德雷德離開后,普蘭查特坐在椅子上許久未動,他盯著桌子想要思考些什么。這場小型會面,他還是很享受的。跟一個明顯智慧非凡的人打交道,感覺很不一樣。若非今世,他們也許會一塊參軍,或是同時成為登山運動員,要不就是一起加入北極探險的隊伍。一起做些雄心勃勃而又大膽冒險的事情。現實中,他們卻身處命運之河的兩岸。幾天前在金融城,莫德雷德的運氣不錯,他們低估了他。下一次他可不會這么走運了。
這一次,運氣都站到普蘭查特一邊。薩拉·萊思蘭突然出現了,她現在以為莫德雷德是警察。她會追著他不放,因為她會想著他會愿意幫助自己。鑒于他是個間諜,因此他的職業要求他守口如瓶,她的希望顯然很渺茫。不過,無論他去哪,她都可能會跟上去。一舉兩得。
他拿起電話,撥了別人早先給他的號碼。按上世紀四十年代間諜的溝通方式[49],用設計好的客套暗語跟接電話的男子接上頭之后,他用一句話傳達了要告訴對方的信息。“我認為應該暫且放過咱們倫敦金融城的這位朋友。見面時我會解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