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海洋生產商貿民俗

生產民俗

海洋捕撈是海島生產的主體和主產業。為此，以海洋捕撈為中心而形成的習俗就成為東海海洋的主要生產民俗。捕撈習俗包括海上捕撈的海區、時間、地點、工具和作業方式習俗；魚類捕獲上船后，如何進行分類、加工、海上銷售等行為習俗；還有漁汛開捕前的備汛習俗等。總之，凡是與魚的捕撈有關，從汛前準備、下網捕魚到鮮魚儲藏銷售等一整套生產過程相關所產生的眾多習俗，統稱為漁業捕撈習俗。

在東海諸島，為了迎接漁汛的到來，各地都要進行一些緊張而忙碌的準備工作，俗稱“備汛”。以舟山為例，每年都有兩次備汛季節。一次是冬汛結束后春季小黃魚汛開始之前，俗稱“備春”；另一次是陰歷六月廿三謝洋節后到冬季帶魚汛開始之前，俗稱“備冬”。備汛內容包括漁具的準備和人員的約定。漁具主要指漁船和漁網，漁老大需根據具體情況進行造船、修船、租船或買船、對漁網進行修補、編織等工作。人員的約定主要涉及職責關系和經濟關系，前者就是確定船上的老大、副老大、一般船員的職責，后者是對所捕獲的魚類的經濟分配方式的確定。在這里，不得不提一下船老大的職責，“軍令不如討海令”這句話在海島漁村普遍流傳。在船上，船老大就是指揮員，海上行船，隨時要觀察風力和風向的變化，如遇風向變化，就要及時調整操舵姿勢和帆繩距離；如遇風力變化，就要及時上升或下降船帆。因此，下海人員有這樣的比喻：“添帆令如微風拂面，降帆令如冷風撲面。”說的是船在海上遇大風，船老大下令降帆，這是急令，不管是白天或黑夜，船員行動都要迅速，來不得半點馬虎，否則就會出危險。值得一提的是，這些分配方式都是汛前口頭約定，并無任何契約和憑證，但也未曾聽說發生重大的糾紛和口角，從中可見海島人重信義的品格。

捕撈作業習俗的種類

汛前準備一切就緒，一旦漁汛到來，漁民們就可以揚帆遠航了。東南沿海原始先民的采捕方法有攔、困、圍、釣等多種漁法。當然，捕撈作業的多樣性也是由海洋魚類的多樣性決定的，因為海洋魚類有上層魚、中層魚和下層魚之分，各種魚類各有各的特性，它們的漁場、產卵地和洄游規律都各不相同。在明清時期，捕撈習俗中有張網、對網、拖網、圍網、釣捕、籠捕等多種作業形式，并廣泛流傳，成為海洋生產習俗中的主要作業方式（圖2-1）。

張網習俗在東海諸島歷史悠久，最早起源于南宋，這是一種被動性的定置作業。因為張網的漁網敷設在魚蟹較為密集的水域，或是洄游的通道上，它是依靠潮流沖擊原理驅魚蟹入網，從而達到捕撈的目的。按張網作業的工具分類，有打樁張網、拋碇張網和船張網三大類。其中，漁船打樁習俗是漁業生產習俗中比較講究的部分。打樁，是在船上用一根長桿子把樁壓入海底，用來固定海上捕撈漁具的一個生產環節。漁民管樁叫“筐筒”，把長桿子叫“斗”，把連接頭上的拉繩叫“龍須”。在選定漁場后就搭斗，搭斗完畢后，準備出海打樁。

對網作業是兩船并對、共拉一網的生產作業方式。根據所使用的漁船和網具的規格大小不一，可分為大對、小對、中對、背對、機對等作業形式。以大對為例，一是船寬大，二是船結對，因此有“大對”之名。而小對則船體較小，行動靈活，這是小對作業的優越之處。因此舟山當地有“呆大捕，死張網，活絡要算小對郎”的說法。

拖網（圖2-2）是用漁船拖拉網具，驅趕捕撈對象的一種作業方式。按漁船分有單船、對船兩種，按捕撈對象分類有大拖風、機輪拖、蝦拖和墨魚拖四種。大拖風又稱“海掃帚”，作業網眼細，網具沿海底拖掃，大小魚均進網，容易殺傷幼魚。機輪拖的作業方式與大拖風相似。溫州洞頭漁場盛產各種魚蝦，不過，以前由于生產工具極為落后，討海人只能用小舢板在近海生產，生產方式主要有定置張網和拖墨魚兩種。定置張網的海貨只是小魚小蝦，不值錢；而墨魚卻是珍貴魚類，很值錢。所以春天一到，討海人和農民都要下海拖墨魚。因此，海島的先人發明了一種捕捉墨魚的生產工具，叫作“墨魚拖”。

圍網作業（圖2-3）是用圍網捕撈集群魚類的一種作業方式，在東海漁場上歷史十分悠久。早期的漁民在捕撈石首魚時常常用循聲圍捕的方法，即漁老大耳貼艙板，諦聽海中魚兒鳴叫聲，根據叫聲的強弱來判斷魚群和下網尺寸的大小，這就是原始的魚群偵察活動——聽魚。嵊泗列島漁民自古就有“聽”黃魚的傳統，他們積累了豐富的捕撈黃魚的經驗，通過聽辨黃魚的不同叫聲就能準確判斷出魚群的位置、魚群的大小，從而科學指導捕撈作業。現今的圍網作業主要是指用光誘圍網，這是一種新興的作業方式，以燈光誘捕為主，俗稱“燈圍”。圍網作業一般以28—34人為一組，主要步驟有誘魚、送魚、集魚、放網等。誘魚以黃昏和拂曉時間最好，偵察到魚群后采用“三角形布位，梯形布燈，漂流光誘”法誘魚；約半小時后，網船用測魚儀探測魚群，燈船緩慢靠攏主燈艇，并燈送魚；接著，主燈艇收攏水下燈，逐盞關熄，留水下燈1～2盞，水上燈1盞，使魚群向燈光集中；最后，網船拋網頭浮標，快速順時針方向放網，再逐漸縮小圍網圈。取魚時，水上和水下的燈均不熄滅，直至取魚完畢。整個燈圍作業的過程大致如此。

釣捕作業是利用魚蟹的貪食性，以餌誘其上鉤從而達到捕撈目的的一種作業方式，也是海洋捕撈中最古老的一種作業方式。釣捕作業按釣場可分為巖礁釣、海灘釣、堤壩釣和船釣四種；按釣具結構及作業習俗分，大致有竿釣、手釣和延繩釣（圖2-4）三大類。竿釣是一種最古老、最簡單的釣捕方法，單人操作，個體作業，規模不大，海島漁民一般僅把它作為副業。手釣是一種單鉤釣捕的作業方式。延繩釣則是一繩多鉤的捕撈作業方式，大致分為預備、放釣、收釣、理釣等幾個步驟。東海漁場以帶魚延繩釣為釣捕作業的主要方式，重點地區為浙南玉環縣和洞頭縣。

從上述幾種主要捕撈作業習俗中我們可以看到，捕撈習俗植根于捕撈對象和捕撈作業方式中，隨著海洋魚類、作業工具、作業方式的變化而變化，捕撈習俗的留存是海島文明的活化石，它體現了海島人的聰明與智慧。

浙江寧波的奉化背山面海，地勢由西南向東北傾斜，境內有鮚埼、莼湖、桐照、楊村、松岙等五個鄉鎮瀕臨象山港，漁業成了整個奉化農業經濟的半壁江山。

奉化海洋捕撈歷史悠久，桐照、棲鳳、洪溪早在宋代就已成為漁村。海洋捕撈的主要工具就是船，舊時用于象山港內近海作業的主要是竹排和上洋船。上洋船是一種木質小型漁船，載重約五噸。元末明初，有了載重十六七噸的大捕船，捕撈范圍也從象山港擴展至岱衢洋、大戢洋等海域。到了民國時期，海洋捕撈除了上洋船和大捕船作業，還有流網、排溜、大釣、小釣等傳統作業，捕撈形式可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除了海洋捕撈，灘涂捕撈和養殖也是奉化海洋漁業的重要內容。如此豐富的奉化漁業生產形式，自然而然地衍生了獨具特色的奉化漁業生產習俗。

其他相關生產作業習俗

開船行船習俗

新船在第一次出海前要進行盛大的海祭，這里不特別贅述。但在每次開船前有些習俗是必不可少的，如出海吹螺號習俗。因為出海是集體行為，開船時老大要發出信號，召集漁民迅速集隊下船。這個信號在古代是螺號，后來吹竹筒，現在用汽笛代替了。在行船中也有相應的習俗，運輸船要禮讓捕魚船，大對船要禮讓小對船。如果漁船被迫拋錨，船后梢則必須要亮出桅燈，出示暫潮信號，以防被夜行船碰撞而損壞。

下網、起網習俗

到達漁場的漁船下網時要讓位于先到船只，航行船要讓位于坐港船。起網時一般要唱拉網號子，這樣作業才能步調一致。傳統的號子是“一拉金，二拉銀，三拉一只聚寶盆，辛苦不負捕魚人”，充分表達了漁民對豐收的企盼與希望。

海上遇險、搶險習俗

當漁船遇險時，就在船頭顯眼處倒插一把掃帚，然后在桅頂掛起破衣。若是晚上則點起火把，或敲打面盆、鐵鍋，以引起周圍漁船的注意。搶險時，先拋纜救人上船，后帶纜拖船。隨著海上通信設備的日益現代化，這種古老的習俗也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線電聯系方式。

海水養殖習俗

舊時寧波奉化沿海的海水養殖品種僅限于蟶子、牡蠣和蚶子（圖2-5）。養蟶需筑塘蓄水，蟶苗采自沿海灘涂，隨采隨放，任幼蟶在塘內自由采食，無須人工投餌飼喂。蟶子的生長成熟期則需根據蟶苗的大小而定，短則數月，長則逾年。到了采捕的日子，等到潮水退去，即可入塘撿摸，采大留小，可多次采捕，直至采完，再清塘放養。農歷清明時節的蟶子最肥，肉質也最鮮美。舊時奉化清明祭祖，年底做年夜羹飯，蟶子是必備的祭品。奉化土音“蟶”與“親”同，供先靈用蟶子，即親子之意。蟶子適于燒湯，也可加入筍絲、芹菜等烹炒，還可將去殼的蟶肉加工成蟶干。

舊時牡蠣均采用拋石法養殖，由于潮水帶不走石頭，所以養殖牡蠣無須筑塘蓄水，任潮起潮落，地表時干時濕，這樣正好符合牡蠣的生活習性。牡蠣吸附在石頭上，只要有海水，就會生長。牡蠣的生長周期較長，自放養至采獲需三個年頭。每年冬春是牡蠣的采收季節，待到潮水退去，蠣石裸露，采蠣人就帶著蠣黃刀、小木桶等工具下海，圍著大小石頭團團轉，看到個體大的牡蠣就用蠣黃刀鑿開蠣殼，然后挖出蠣肉，一個個放入小木桶中。遠遠看去，頗像一群男女石匠在搞雕刻。趁著潮水未漲，采蠣人必須趁早返回，否則就有被潮水圍困的危險。牡蠣鮮味獨特，當地人習慣生用牡蠣蘸醬油下酒下飯，但牡蠣更適于燒湯做醬，如蠣黃咸菜湯、蠣黃菠菜醬等。

奉化沿海大片養殖奉蚶的歷史已長達700多年，元《四明續志》載：“有芽蚶，殼棱細布，肉肥，多出鮚埼，冬月有之。亦采苗種之海涂，謂之蚶田。”主產奉蚶的鮚崎、莼湖、桐照等地的海邊灘涂，始終采用傳統的筑塘蓄水法養殖。奉蚶的生長成熟期特別長，放養三年始能起捕應市。蚶苗多來自山東文登、榮城、乳山一帶，浙江省內樂清、玉環等地也有少量供應。奉蚶的養殖跟蟶子的養殖基本相同，采捕時間都集中在冬季，以農歷小寒至大寒期間采捕的品質最優。奉蚶曾為貢品，普通平民百姓自然將其奉為珍品，歷來用作招待貴賓、上客的佳肴。根據奉化當地中醫的說法，奉蚶多血，可以補血，因此當地多將其列為產婦的滋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