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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經堂教育與漢文譯著活動為蘇非思想大規模傳播提供了理論準備

蘇非思想早在元代就傳入中國,為什么沒有產生影響,而直到明末清初才在中國出現伊斯蘭教蘇非教團,這是因為蒙元時期隨著蒙古軍的西征大量中亞西亞男性穆斯林入居中國,與唐宋時期來華的穆斯林相結合,形成一個龐大群體。這一時期不但有蘇非思想傳入,而且可能還有伊斯蘭教其他教派傳入。但由于元代社會急劇動蕩,大批回回士兵、工匠、商人、傳教士初到一個陌生環境,要為生計而奔波,要成為中國永久居民,首先要有穩定住所,要有土地,要成家立業,人們無暇顧及宗教中的細枝末節問題。同時,唐宋以來由蕃坊演變為教坊的宗教組織制度已日益鞏固,正統的格底目占絕對統治地位。這也許是蘇非派在元代沒有盛行的原因之一。

到明末清初,傳統伊斯蘭教走向式微,出現“經文匱乏,學人寥落,既傳譯之不明,復闡揚之無自”的情況(《修建胡太師佳城記》),這就為蘇非派的傳播帶來有利時機。明代中國回族等穆斯林中前往麥加朝覲的人數劇增,由于中國距麥加路途遙遠,一些虔誠的穆斯林徒步前往,要完成這一功課往往需要數年甚至十多年時間。在前往麥加朝覲途經中亞阿拉伯等地時,他們有機會拜訪經師,到各地游學,并帶回許多蘇非經典。有資料證明這一時期有大量蘇非思想著作傳入中國,它為蘇非派在中國進一步傳播發展提供了理論依據。如清朝初年的回族學者劉智(約1660—1750 年)以光大“天方之學”為己任,“閱讀西洋書一百三十七種”,晚年潛心于漢文譯著活動,著有《天方性理》《天方典禮》《天方至圣實錄》《真鏡昭微》《五功釋義》等伊斯蘭教著作。值得注意的是劉智所著《天方性理》《天方典禮》兩書共列有85種參考書目,其中相當一部分為波斯文著作,屬于乃格什板底耶教團蘇非思想經典[12],經專家研究可以肯定屬于蘇非派經典的有《勒瓦一合》《額史爾》,兩書系被稱為“天方大賢”的15世紀波斯著名伊斯蘭學者和古典詩人努爾丁·阿布杜拉赫曼·賈米(1414—1492年)所著。《勒瓦一合》是一部蘇非詩文集,主要闡發伊本·阿拉比的“存在單一論”,并論證伊斯蘭教傳統的“認主獨一”理論,劉智譯名《真鏡昭微》,在中國穆斯林中產生過重大影響[13]。劉智《天方性理》采輯《額史爾》亦系賈米的另一著作,又名《艾施阿特·拉姆阿特》,由清初中國穆斯林學者舍啟靈譯為古漢語,取名《昭元秘訣》,2001年商務印書館出版陸斌譯本,取名《光輝的射線——艾施阿特·拉姆阿特》,是蘇非神學的主要著作,曾被中國穆斯林經堂教育列為教材而得以廣泛流傳。劉智采輯的另一書目《米爾薩德》是蘇非派專講修身養性、近主之道的哲學著作,作者是波斯人阿布都·艾布·伯克爾,成書于13世紀中葉,清初被中國穆斯林學者譯為漢文,取名《歸真要道釋義》,幾百年來一直作為經堂教育首選教材。

蘇非思想傳入中國不但反映在劉智所采輯的書目中,而且有許多蘇非論著被中國穆斯林列入經堂教育讀本,這為蘇非派在中國更大范圍傳播提供了條件。在經堂教育首選的“十三本經”中,除講解《古蘭經》、“圣訓”、阿拉伯語語法、修辭、教義學、教法學外,其他關于認主學的基本教材幾乎全部采用中亞蘇非學者著作,除前面提到的幾種外,還有《古洛斯坦》,又名《真鏡花園》,是經堂教育波斯文讀本,為世界文學名著之一,作者為13世紀波斯詩人薩迪(1200—1290年),書中充滿蘇非派近主愛主思想,傳入中國已有六百多年。

經堂教育還列有70余種參閱書目,有一部分為蘇非經典,如《麥克圖巴特·書信集》為蘇非哲學經典,作者為17世紀印度著名蘇非學者冉巴尼,在中國蘇非派各門宦中有廣泛影響。《卯路提》《曼丹葉合》《穆罕曼斯》在清朝前后被中國穆斯林朝覲者帶回,現有中阿對照譯本,為各門宦經常誦讀的贊頌穆罕默德圣人的蘇非敘事長詩。在認主學、教義學、哲學方面采用的蘇非參考典籍最多,其中安薩里的《耶海亞依·奧魯門丁》(《宗教學科的復興》)一書對中國穆斯林影響較大,現有中譯本《圣學復蘇精義》(上、下冊),2004年由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安薩里(1058—1111年),生于波斯呼羅珊,被稱為蘇非神秘哲學大師,他將蘇非精神體驗引入正統信仰體系,不僅使蘇非思想取得合法地位,也得到穆斯林權威學者的公認和首肯,使蘇非思想引起伊斯蘭世界更廣泛的關注。該著作在中國穆斯林中廣為流傳?!都用谞枴跆K里》《富圖哈提·麥肯耶》也為教義學方面參考書目,其中《富圖哈提·麥肯耶》為伊斯蘭蘇非大學者伊本·阿拉比(1165—1240年)的著作,他是伊斯蘭哲學史上著名的神秘主義哲學家,他的哲學思想中突出地表述了存在單一論和完人思想。

從經堂教育的發軔到今天的全面普及已有400余年,期間經歷了不斷完善和變革的過程,“十三部經”和70余部參閱書目中的蘇非著作也是逐漸被中國穆斯林認可并列入必修科目和參閱書目,而這些著作的作者如賈米、安薩里、阿拉比、薩迪、伊瑪目·冉巴尼等大多為中古時期阿拉伯—伊斯蘭學術界著名的哲學家或文學家,他們的著作極大地豐富了中國經堂教育內容,使西北伊斯蘭教經堂教育表現出既重視蘇非道行修持,又很重視教法學的風格[14]。

明末清初經堂教育體系在西北創立的同時,在中國文化發達的東部地區出現漢文譯著活動,這兩項活動幾乎同步展開,大量蘇非著作進入國內并被翻譯成漢文,給走向衰落的中國伊斯蘭教注入了新的活力。這種譯著活動也是適應元明以前進入中國的穆斯林由原來熟知的阿拉伯語、波斯語向漢語轉變的要求,這些經典被譯為漢文被更大范圍的穆斯林群眾所了解。漢文譯著活動又稱“以儒詮經”運動,即中國回族學者用儒家思想和語言來闡釋伊斯蘭教關于世界觀、認主學、人性論、倫理道德等觀念。這些譯著在語言組織、詞匯選擇、表現風格上大量使用了儒、道、佛的東西。漢文譯著活動代表人物有王岱輿、劉智、馬注、馬德新等,他們的譯著中有很多蘇非思想的內容。蘇非思想主張“人主合一”,接近真主的途徑是“直覺”或“愛”,人通過虔靜默禱,即可與真主合二為一。王岱輿提出“真一”說,確立了真主獨一的理論,而他的認識論程序則是真一—數一—體一。他認為認主的途徑有:由啟示而認主,由神跡而認主,由理性而認主,由直覺而認主。每個人對認主存在品位高低之別,進而提出“三認”,即知認、見認、續認。后來張中、伍遵契、馬注等穆斯林學者將三認歸納為禮乘、道乘、真乘三個認主階段。禮乘,即舍勒爾提,指穆斯林通過五功禮儀認識真主,這是初級階段;道乘,即托勒蓋提,指穆斯林通過清、廉、保、養及念功等功修,棄絕塵世,清貧守廉,鍥而不舍以認識和接近真主,這是中級階段;真乘,即哈格蓋提,指穆斯林通過明心靜性、無欲無求、大徹明鏡,達到人主合一,這是最高階段。三個層次的修煉,特別是第二、第三層次必須在導師的指導下進行,而第三層次一般常人很難達到。

漢文譯著的學者備受中國穆斯林尊崇,他們的著作被譽為“漢克塔布”(即漢文經典),其傳播的蘇非學說對西北穆斯林影響更為深遠,其中以劉智(字介廉)及其作品影響最大,馬明心在創立哲赫忍耶門宦時說“介廉栽花我結果”。西道堂創始人馬啟西也曾宣稱“介廉種子,官川開花,我要結果”。表明漢文譯著與蘇非傳播及門宦創立有直接關系。因此經堂教育體系的創立、漢文譯著活動的昌興為蘇非思想在中國的傳播與發展提供了學說陣地和理論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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