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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瘸子儲君李承乾(3)

《括地志》是一部大型的地理學著作,正文550卷,序略5卷,全面記述了貞觀時期的疆域區劃和州縣建置,博采經傳地志,旁求故志舊聞,詳載各政區建置沿革及山川、物產、古跡、風俗、人物、掌故等,在當時無疑具有很強的現實意義和政治意義。

此書歷三年而成,貞觀十六年(公元642年)正月,魏王李泰畢恭畢敬地將此書上呈天子。李世民龍顏大悅,命人將書收藏于宮中的秘閣,對李泰和參與修撰的人大加賞賜。

自從李泰開始編纂《括地志》以來,李世民給魏王府的錢物賞賜就逐年逐月地增加,其數量遠遠超過了太子李承乾,到貞觀十六年初,賞賜達到了高峰;《括地志》完成后不久,李世民又命李泰入居武德殿,以便于“參奉往來”。

對于這些做法,禇遂良和魏徵等人深感不安,遂上疏直諫。禇遂良針對皇帝給魏王的賞賜過厚諫言:“有國家,必有嫡庶。然庶子雖愛,不得超越;嫡子正體,特須尊崇……臣職在諫諍,無容靜默。伏見儲君料物,翻少魏王,朝野見聞,不以為是。”

魏徵則針對魏王入居武德殿一事諫言:“此殿在內,處所寬閑,參奉往來,極為便近。但魏王既是愛子,陛下常欲其安全,每事抑其驕奢,不處嫌疑之地。今移此殿,便在東宮之西,海陵(李元吉)昔居,時人以為不可。”(《舊唐書·濮王泰傳》)

面對他們的直言切諫和強烈反對,李世民在賞賜上才不得不有所節制,并收回了讓李泰入居武德殿的成命。

盡管禇遂良和魏徵等人一直在竭力遏制魏王的奪嫡勢頭,可畢竟有皇帝在背后替他撐腰,所以魏王李泰在李唐朝廷的人氣指數還是不斷攀升,許多朝臣和權貴自然也是紛紛向他靠攏。

太宗李世民曾先后派遣黃門侍郎韋挺、工部尚書杜楚客(杜如晦的弟弟)等人出任魏王府的總管大臣。而這兩個人也就順其自然地成為魏王李泰的利益代言人,他們十分賣力地替李泰穿針引線,大量結交朝廷官員。杜楚客甚至不惜以重金賄賂當朝權貴,極力稱贊魏王賢明,說只有他才是最有資格的皇位繼承人。權貴們為了尋找日后的政治靠山,當然也樂意把他們的籌碼押在獲勝幾率更高的魏王身上,其中就有柴紹之子、駙馬都尉柴令武和房玄齡之子房遺愛等人。

短短幾年間,李泰就在帝國的政治高層中建立了一個以他為核心的魏王黨,其政治目標非常明確,就是兩個字——奪嫡。

面對大唐帝國的儲君之位,魏王李泰及其同黨蠢蠢欲動,大有志在必得之勢。

一股奪嫡潛流已經在大唐帝國的政壇上劇烈奔涌。

李泰堅信:李承乾這個沒用的瘸子遲早有一天會從儲君的位子上滾蛋,只有他這個文武雙全、眾望所歸的魏王才是入主東宮的不二人選!

李承乾把自己玩死了

可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

李泰暗中交結朋黨的行徑很快引起了李世民的警覺和反感。

在這件事情上,李泰顯然操之過急了。無論哪朝哪代,一個藩王如果對儲君之位表現出太過露骨的欲望,而且為了實現奪嫡野心,又在朝中拉幫結派,大肆樹立朋黨,那就肯定會觸犯皇帝的大忌!

盡管李世民一直對魏王李泰鐘愛有加,也不是沒有讓他取代太子李承乾的想法,可在八字還沒有一撇的情況下,李泰就表現得如此鋒芒畢露和迫不及待,終究還是讓李世民感到了深深的不快——你李泰的手未免伸得太長了!

再者,自從李世民透露出廢立之意后,以魏徵、禇遂良為首的朝廷重臣就極力反對,這也給李世民造成了非常大的政治壓力。所以,大約從貞觀十六年(公元642年)下半年起,李世民的態度就發生了重大轉變,逐漸打消了廢立之心。

這一年八月,李世民在一次朝會上問群臣說:“當今國家何事最急?”禇遂良馬上答道:“今四方無虞,惟太子、諸王宜有定分最急。”(《資治通鑒》卷一九六)

所謂“宜有定分”,實際上就是勸告天子徹底打消廢長立幼的想法,從而杜絕魏王的奪嫡之心。李世民深以為然,隨后便任命魏徵為太子太師,讓他一心一意輔佐太子。

眾所周知,魏徵是貞觀群臣中最以忠直著稱的人,同時更是嫡長制最堅定的擁護者,把他派去給太子當首席教師,一方面固然是希望把李承乾打造成合格的儲君,另一方面,也是試圖以此“絕天下之疑”。

換言之,就是讓魏王李泰死了當太子的這條心!

正因為如此,所以當后來魏王黨人有意在京城散布不利于太子的政治流言時,李世民才會堅決地站出來辟謠,在朝會上向滿朝文武重申嫡長繼承制的原則。

盡管太子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讓李世民很不滿意,可他依然沒有放棄李承乾。

如果太子能夠痛改前非,李世民還是希望把他扶上帝位。

然而,李承乾終究是一個扶不起的阿斗。

就在李世民剛剛回心轉意、放棄廢立之念時,東宮就爆出了一樁令人不齒的丑聞。

事情源于一個叫稱心的樂童。

稱心這個名字是李承乾起的。顧名思義,就是這個樂童讓太子感到非常“稱心如意”。史書稱,這個小男孩“年十余歲,美姿容,善歌舞”(《舊唐書·恒山王承乾傳》),所以深得李承乾寵愛。

寵愛到什么程度呢?

寵愛到“與同臥起”(《資治通鑒》卷一九六)的程度,也就是一起吃、一起睡、一起做愛做的事。

在中國歷史上,演繹這一幕斷背山情節的絕非李承乾一人。遠有衛靈公與彌子瑕的“分桃”典故、魏安釐王與龍陽君的“龍陽之好”;近有漢哀帝與董賢的“斷袖”之風、陳文帝與韓子高的“男后奇談”……歷朝歷代,有這種同性戀傾向和戀童癖行為的帝王將相可謂不勝枚舉。

但是,別人有十個稱心可能都沒問題,而李承乾只要擁有一個稱心就足以把他害死。因為眼下他的屁股正坐在一個火山口上,底下的奪嫡潛流正暗潮洶涌,隨時可能噴發。在這樣的危急時刻,李承乾的這些齷齪勾當又怎么可能不被對手刻意曝光呢?

很快就有人把事情捅到了皇帝那里,李世民勃然大怒,當即把稱心逮捕誅殺,并且把李承乾罵得狗血噴頭,恨不得馬上就把他廢了。

在人的一生中,最難對付的敵人往往并非來自于外,而是來自于內——來自人性深處種種難以克制的欲望。一個人如果不能首先戰勝內心之敵,他就不可能變得強大,更別指望戰勝對手。在你死我亡的政治斗爭中,你身上每多出一種欲望,都有可能會向對手暴露出一個致命的弱點,而對方就有可能抓住你的破綻,一舉將你置于死地!

很可惜,大唐儲君李承乾似乎不懂得這個道理。在魏王李泰處心積慮要整垮他的危急關頭,他居然不懂得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凈,甚至處處向對手暴露自己的死穴,這種儲君不被廢掉簡直沒有天理。

令人感到悲哀的是,稱心之死依舊沒有引起李承乾應有的反思和警覺。他不但沒有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反而在宮中為稱心建起一座靈堂、供起一尊塑像,朝夕焚香祭奠,終日淚水漣漣。此外,他又把稱心的尸體埋葬在東宮的后花園里,暗中追贈官爵,豎立墓碑。

對于太子的所作所為,李世民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

這一點李承乾當然比誰都清楚。可他并不是想方設法挽回局面,而是連續幾個月賭氣不進宮朝見,甚至“命戶奴數十百人專習伎樂,學胡人椎髻,翦彩為舞衣,尋橦跳劍,晝夜不絕”,因而“鼓角之聲,日聞于外”。(《舊唐書·恒山王承乾傳》)

這就叫破罐子破摔。

這就叫鐵定了心,一條道走到黑!

李承乾認定稱心事件是李泰告的密,對李泰痛恨到了極點,于是暗中組織了一個一百多人的刺殺團,頭目有左衛副率封師進、刺客張師政、紇干承基三人,李承乾命令他們——隨時找機會干掉李泰!

此刻的李承乾當然不會知道,這伙刺客最終不但沒有干掉李泰,其中一個反而出賣了他。

貞觀十七年(公元643年)暮春,太子李承乾和魏王李泰終于走到你死我活的邊緣,大唐王朝的儲君危機也達到了一個臨界點,而唐太宗李世民更是面臨著一場即位以來最嚴峻的政治考驗。

這一切是如此似曾相識。

一個雄心勃勃意欲奪嫡繼位的藩王。

一個岌岌可危只能拼死一搏的太子。

一個惴惴不安唯恐悲劇重演的皇帝。

大唐王朝的政治K線圖走到了變幻莫測的拐點,誰也不知道歷史將作出怎樣的方向性選擇。

李承乾決定拼了——

縱然拼他一個玉石俱焚、魚死網破,他也在所不惜。

他知道,父皇李世民的廢黜詔書隨時會降臨他頭上,所以他只能孤注一擲、先發制人!

為了增強自己的實力,李承乾決定拉一個人入伙。

誰?

侯君集。

他會入伙嗎?

會的。李承乾對此有十足的把握。因為在所有的開國元勛和朝廷重臣中,只有這個人對現狀最為不滿,也只有這個人對天子的怨恨最深。

李承乾相信,有了他的加盟,這場儲位保衛戰和皇位爭奪戰定然會多出三分勝算。

事不宜遲,李承乾隨即通過侯君集的女婿賀蘭楚石(時任東宮帶刀侍衛),向侯君集發出了誠邀加盟的信息。

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當賀蘭楚石一臉神秘地告知來意時,侯君集的心里頓時滾過一陣莫名的興奮和戰栗。

憋屈了這么多年,自己終于可以揚眉吐氣、玩一把大的了!

侯君集立刻前往東宮拜會太子。

李承乾直言不諱地對他說:“看來我這個太子之位是朝不保夕了,先生何以教我?”

侯君集面無表情地從嘴里吐出了一個字——反。

李承乾故作驚悚:先生何出此言,這可是要滅族的啊!

侯君集忽然把一只手伸到太子面前,聲若洪鐘地說:“微臣長著這只好手,就是要讓殿下用的。”

李承乾大腿一拍:“好!要的就是先生這句話!”

侯君集看著太子那張驕矜而淺薄的嘴臉,不禁在心里冷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這熊樣也想當皇帝?等老夫幫你奪取了皇位,回頭再收拾你,讓你瞧瞧什么叫做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緊繼侯君集之后,李承乾又以重金收買了負責大內宿衛的禁軍將領李安儼,讓他密切監視皇帝的一舉一動,隨時向東宮通報。

漢王李元昌也極力煽動太子謀反,不過他的目標跟侯君集大不一樣。

侯君集瞄準的是天子之位,這位王爺相中的卻是一個美人。

他對太子說:“我最近看見皇上身邊有位美女,琵琶彈得極好,等事成之后,希望殿下能把她賞給我。”

李承乾滿口答應。

到時候整個天下都是咱們的了,更何況區區一個女人!

太子黨緊鑼密鼓地開始了行動,朝中的一些王公貴戚紛紛加入,其中就有駙馬都尉杜荷(杜如晦之子,娶李世民的女兒城陽公主)、開化公趙節(其母是李世民的姐姐長廣公主)等人。這幫人歃血為盟,發誓同生共死,計劃發動政變,派兵攻入皇宮。杜荷對李承乾說:“我最近仰觀天象,發現有變化之兆,我們應該立即采取行動,殿下只要聲稱突發重病、生命垂危,皇上一定親來探視,到時候計劃必能成功。”

就在太子集團蠢蠢欲動之際,齊王李祐起兵造反的消息傳到長安,李承乾冷笑著對紇干承基等人說:“東宮的西墻,距大內不過二十步,我們要是想干大事,豈能輪到他一個小小的齊王!”

然而,李承乾萬萬沒有料到,他的“大事”最終就是壞在這個齊王李祐的身上。

李承乾及其黨羽還沒來得及動手,一場滅頂之災便已從天而降。

李泰的一步臭棋

李祐敗亡后,朝廷按照連坐之法,窮究他在長安的余黨,事情竟然牽連到了紇干承基,有關部門立刻將紇干承基逮捕,關進了大理獄,準備處以死罪。死到臨頭的紇干承基為了自保,不得不主動上告,把太子黨的政變陰謀一股腦兒全給抖了出來。

齊王李祐剛剛伏誅,太子謀反案旋即爆發!

在如此接踵而來的重大打擊面前,李世民頓時感到心如刀絞、五內俱焚。

貞觀十七年(公元643年)四月,李世民召集了長孫無忌、房玄齡、蕭瑀、李世勣等宰輔重臣以及大理寺、中書省、門下省的主要官員,對太子謀反案進行會審。

審理結果,此案證據確鑿,李承乾反形已具,罪無可赦!

盡管這樣的結果早在李世民的意料之中,可事到臨頭,李世民還是感到無比心痛和無奈。他神情黯然地問大臣們:“該如何處置承乾?”

群臣面面相覷,沒人敢發話。

太子謀反是帝國政治中最惡劣、最敏感的事件,這種事情誰敢替皇帝拿主意?

朝堂上一片沉默。

最后終于有一個小官站了出來,打破了這種難挨的沉默。

這個人叫來濟,是隋朝名將來護兒的兒子,時任通事舍人。他對皇帝說:“陛下不失為慈父,太子得盡天年,則善矣!”(《資治通鑒》卷一九七)他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希望保住李承乾一命。

這樣的答案當然也是李世民想要的。

四月六日,李世民頒下詔書,廢黜太子李承乾,將其貶為庶民,囚禁在右領軍府。不久后將其流放黔州(治所在今四川彭水縣)。李承乾在這邊瘴之地度過了兩年生不如死的歲月,于貞觀十九年抑郁而終。

處置完李承乾,接下來就輪到他那幫黨羽了。李安儼、杜荷、趙節等人全部被斬首,但是另外兩個人,李世民卻想對他們網開一面。

一個是漢王李元昌。李世民打算饒他不死,無奈群臣極力反對,李世民只好將李元昌賜死于家中。

另一個就是侯君集。剛剛逮捕侯君集時,李世民就對他說:“朕不想看到你在公堂上遭刀筆吏的侮辱,所以親自審問你。”但是不管李世民怎么審,侯君集就是拒不認罪。最后他的女婿賀蘭楚石跳了出來,把老丈人與太子暗中勾結、策劃政變的經過一五一十地揭發了,侯君集無話可說,只好低頭認罪。

李世民念在侯君集跟隨自己多年,而且是開國功臣,打算法外開恩,饒他一命。

然而,滿朝文武卻一致反對。李世民沒辦法,只好親自到牢中去見了侯君集最后一面,說:“與公長訣矣,而今而后,但見公遺像耳!”(《舊唐書·侯君集傳》)言罷泣下沾襟。

押往刑場斬首的時候,面對鬼頭刀,侯君集表現出了一個沙場老將慣有的鎮定與從容。他面不改色地對監刑官說:“我一誤再誤,終于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但是陛下尚為秦王時,我便已侍奉左右,此后又率部西征,攻滅了兩個國家(吐谷渾和高昌),乞求陛下給我留下一個兒子,以繼承侯家香火。”

侯君集被斬首后,李世民命人抄沒了他的家產,但赦免了他的妻子和一個兒子,只將他們流放嶺南。

太子終于出局了!

魏王李泰盯著那個空空蕩蕩的儲君之位,嘴角掠過一抹深藏已久的微笑。

他相信,普天之下,沒有第二個人比他更適合成為東宮的新主人。

隨后的日子,他天天入宮侍奉父皇李世民,表現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孝順和謙恭。

李泰的表現讓李世民感到了莫大的安慰。

此時此刻,也唯有李泰可以撫慰這個天子兼父親傷痕累累的心靈。

其實,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李世民一直都覺得這個兒子最像自己——他有志向、有韜略、有智慧、有才情,由這樣一個兒子來繼承帝業,應該是沒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更何況,李泰是嫡次子,眼下承乾既然已經廢了,由李泰來繼任儲君,就是理所當然、名正言順的事情,相信那些一貫堅持嫡長制的朝臣們也沒什么話可說了。

基于這樣的考慮,李世民終于向李泰當面承諾:準備立他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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