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的勞拉突然被吵醒，側耳一聽，是陣陣歌聲和奇怪的拍手聲。咦，這是怎么回事？

“哦，我像大大的向日葵一樣快樂（拍手！拍手）

在微風中點頭又彎腰，哦！（拍手！拍手！）

我的心哪（拍手！），那么輕松，好似吹拂的風（拍手！拍手！）

吹落樹上的葉子，哦！（拍手！拍手！）”

原來是爸爸在唱他的“煩惱歌”，一邊唱，一邊用手臂拍打胸膛。

勞拉裹緊被子，只有鼻子露在外面。老天，好冷呀，鼻子都快被凍掉了。她又伸出整顆腦袋，這下知道爸爸為什么要拍打胸膛了，是為了讓手暖和暖和。

爸爸生了火，爐子里的火苗熊熊燃燒，空氣卻依然寒意逼人。從屋頂縫隙中滲漏的雨水滴在被子上，不一會兒結成了冰，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小屋外面狂風咆哮，屋頂和墻壁被刮得呼呼作響。

卡里睡意惺忪地問道：“怎么了？”

“下暴風雪了，”勞拉告訴她，“你和瑪麗待在被子里別出來。”

勞拉稍稍掀開被子一角，小心翼翼地不讓冷空氣鉆進被窩，躡手躡腳地爬下溫暖的床，一邊穿衣服，一邊冷得牙齒直打顫。媽媽也在簾子那邊穿上衣服，大家都冷得說不出話來。

兩人走到火爐前，雖然爐火燒得正旺，卻絲毫沒能暖和周圍的空氣。雪花瘋狂地飛舞，窗戶上白茫茫一片，地板和墻壁的每顆釘子上都結了白霜。

爸爸去了馬廄。“幸好馬廄與小屋之間有一排干草堆。”勞拉暗自想著。順著干草堆向前走，就不用擔心迷路了。

“暴、暴、暴風雪！”媽媽冷得牙齒直打顫，“十月下暴風雪。我、我從來沒有聽說過……”

她往爐子里添了些柴火，把水桶里的冰敲碎，倒進茶壺。

水桶里的水不到一半，必須省著點用，要知道在這么可怕的暴風雪中，根本打不了水。好在地板上的雪花是干凈的，勞拉把它們鏟進洗臉盆，再放在火爐上，等雪融化后可以用來洗臉。

此時此刻，火爐周圍的空氣不再那么刺骨。勞拉用被子裹著格瑞斯，把她抱到火爐旁，給她穿衣服。瑪麗和卡里緊挨著火爐，哆哆嗦嗦地套上衣服，大家都穿上了襪子和鞋。

爸爸回來時，早餐已經準備好了。他一開門，呼嘯的風和旋轉的雪花也被帶了進來。

“那些麝鼠肯定知道會有暴風雪，是嗎，勞拉？”身子剛暖和，爸爸就開口說道，“野雁也知道。”

“難怪它們不在湖上休息。”媽媽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湖水結冰了，”爸爸說道，“溫度快降到零度了，還會繼續下降。”

說話間他掃了一眼木柴箱。昨晚勞拉剛把箱子裝滿，現在就所剩不多了。一吃完早飯，爸爸就裹得嚴嚴實實的，去木柴堆里抱回了一大捆木柴。

小屋越來越冷了。薄薄的墻壁如何抵擋得住暴風雪的侵襲，火爐也溫暖不了屋里的空氣。哎，面對滿屋的寒冷，還能做什么呢？只有穿上大衣，披好披肩，蜷曲著身體，緊緊地靠在火爐旁取暖。

“幸好昨晚我把豆子泡好了。”說著媽媽打開壺蓋，迅速地倒入一勺蘇打。沸水中的豆子翻滾著，咕嘟咕嘟直作響，泛起一層白色的泡沫，卻沒有溢出來。

“我還加了一點兒腌肉。”媽媽說道。

她不時地舀起幾顆豆子，吹吹氣。等豆子煮裂了皮，變得卷曲，她濾出蘇打水，又倒入熱水，接著放了少許腌肉。

“天冷的時候，什么也比不上美味的熱豆湯。”爸爸說道，低頭看看正拽著自己手的格瑞斯，問道：“藍眼睛丫頭，你想要什么？”

“我想聽故事。”格瑞斯回答。

“跟我們講講祖父和坐雪橇的豬的故事吧。”卡里懇求道。于是爸爸把格瑞斯和卡里抱在腿上，講起了故事。一家人住在大森林的時候，爸爸也給年幼的瑪麗和勞拉講過相同的故事。媽媽和瑪麗挨著火爐，坐在鋪著被子的搖椅上，忙著做針線活兒。勞拉則裹著披肩，站在火爐和墻壁之間。

無孔不入的寒冷從屋角鉆進來，慢慢地朝火爐襲來。刺骨的寒風刮得床周圍的窗簾鼓鼓的，如同卷起海浪一般。整座小屋在暴風雪中微微顫抖，好在熱氣繚繞的豆湯香氣撲鼻，空氣似乎暖和了幾分。

中午媽媽切好面包，盛上熱乎乎的豆湯，大家圍坐在火爐邊，吃了個精光，又喝了熱茶。媽媽特意給格瑞斯倒了一杯坎布里克茶[1]。這種茶是用熱水加牛奶做成的，略帶幾絲茶味。每當媽媽給孩子們喝堪布瑞克茶時，她們總感覺自己是大人了。

熱湯和熱茶喝下肚，全身都暖和了。大家只是喝湯，沒有吃豆子。接著媽媽把豆子倒進牛奶鍋，加入一些腌肉，又滴了幾滴糖蜜，然后把鍋放進烤箱，關好箱門，這下晚飯就能吃上烤豆子了。

木柴箱快見底了，爸爸只好起身去拿更多的木柴。大家都暗自慶幸，木柴堆離后門不遠。爸爸抱著第一捆木柴，搖搖晃晃地走進屋，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稍稍緩過來后才說道：“風大得讓人沒法呼吸。要是早知道會有這么大的暴風雪，我昨天就應該把木柴全抱進屋。現在倒好，每次進屋，帶進來的雪和抱進來的木柴一樣多。”

爸爸說的沒錯，勞拉每次開門，鵝毛大雪就打著旋地往里竄。雪花從他的身上掉下來，木柴上也是一層雪。雪硬得像冰，細得像沙。門一打開，小屋立刻降到冰點，連雪都融化不了。

“這么多夠了。”爸爸說道。如果他再把冷空氣帶進來，那么抱回來的木柴還不夠驅散這些寒冷呢。

“勞拉，你掃完雪后把我的小提琴拿過來。”爸爸吩咐道，“等凍僵的手指暖和暖和，我們就唱歌，蓋過怒號的風聲。”

一會兒，爸爸調好琴弦，用松香擦了擦拉弓，把小提琴架在肩上，和著琴聲唱了起來。

“哦，如果我能再次年輕，

我要讓生活變得不一樣，

存錢、買地，

娶黛娜（Dinah）為妻。

可如今的我兩鬢斑白，逐漸老去，

工作無法再繼續。

哦，帶我回去

哦，帶我回去

回到從前的維吉尼亞海濱。

帶著我吧，帶著我吧，

帶著我吧，直到我死去……”

“看在老天爺的份上，別唱了！”媽媽打斷了爸爸的歌聲，“我寧愿聽呼嘯的風聲。”媽媽抱著格瑞斯，想讓她暖和一些，誰知懷中的她卻不安分地扭動著，還小聲地哭了起來，媽媽只好把她放在地上，說道：“去吧，想跑就跑吧！一會兒你知道只有火爐旁最暖和，就會回來的。”

“孩子們，聽著！”爸爸大聲說道，“勞拉和卡里，你們和格瑞斯一起，讓我們瞧瞧你們快步走！活動活動身子，血液循環加快，就不會那么冷了。”

這么冷的天，要把裹得緊緊的披肩脫下來，真是一件難事。雖然不太情愿，大家還是按爸爸說的做。接著屋里又響起了琴聲和爸爸洪亮的聲音：

“前進！前進！艾瑞克（Ettrick）和特維奧特（Teviotdale）！

為什么，我的小伙子們，為什么不列隊前進？

前進！前進！艾斯克達爾（Eskdale）和利德斯達爾（Liddesdale）！

所有蘇格蘭人都越過邊境！

你們頭上，萬千旗幟飄揚，

羽飾就此聞名于世。”

幾個女孩一圈圈地邁著正步，放聲高歌，鞋子重重地踏在地板上。

“上馬，嚴正以待，

山谷里的孩子們，

戰斗！為了你們的家園，為了蘇格蘭的昔日光榮！”

在激昂的歌聲中，在有力的步伐中，仿佛旗幟就在頭頂上方飄揚，她們正朝著勝利邁進，連屋外暴風雪的聲音也聽不見了，從頭到腳都是暖洋洋的。

音樂結束了，爸爸把小提琴放回琴盒，說道：“好了，孩子們，為了讓馬兒和奶牛安然過夜，現在輪到我邁向暴風雪了。如果這首老歌沒能給我戰勝暴風雪的勇氣，那就白唱了！”

當爸爸收拾琴盒時，媽媽把他的外套和圍巾放在火上烤暖和。狂風的怒吼聲傳進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我們會準備好烤豆子和熱茶等你回來，查爾斯。”媽媽向他保證道，“吃完飯大家都上床睡覺，在被窩里暖和暖和，也許明天一早暴風雨就停了。”

第二天清晨，爸爸又唱起了向日葵的歌曲。窗戶依然是白茫茫一片，風依然卷起雪花，吹打著顫顫發抖的小屋。

就這樣，暴風雪又持續了整整兩天兩夜。

注釋

[1]一種兒童飲料，由熱水、牛奶、糖以及常常是少量的茶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