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田現(xiàn)在還住在老地方嗎?”
連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姐姐也無法明確回答。健三有些失望。好在他并不打算主動去查訪島田現(xiàn)在的住址。他認為目前沒有必要為此費盡心機,因此也不算大失所望。他考慮過:即使費心去找,也只是為了滿足某種好奇心,何況眼下必須拋棄那種好奇心。他若把時間花費在這件事上,其代價未免太大了。
他只需閉上眼睛,小時候見過的那人的家和其周圍的情景就浮現(xiàn)在眼前。
那里,路邊有條百來米長的大水溝。溝里死水混雜著爛泥,到處冒出蒼黑色,甚至散發(fā)出一陣陣惡心嗆鼻的臭氣來。他記得這骯臟的地方過去是用某某先生的公館來命名的。
水溝那邊,并排蓋著許多大雜院,每戶開一個昏暗的四方窗。這些房子貼著石墻,彼此緊密相連,所以公館里的樣子是完全看不見的。
公館的另一邊,稀稀拉拉地蓋著一些小平房,有舊房,也有新房,凌亂地混雜在一起;街道當(dāng)然很不整齊,就像老人的牙齒,到處都是空缺。島田就是買了一小塊空缺地,修建了自己的住宅。
健三不知道那住宅是什么時候蓋好的,第一次去那里時,新屋剛落成不久。房子不大,只有四間,但小孩都能看出,木料是經(jīng)過細心挑選的,房間的布局也很講究。六帖的客廳,朝向東方。在鋪滿了松樹葉的小院子里,豎著花崗石燈柱,雖說大得過分,卻很壯觀。
島田喜愛潔凈,經(jīng)常掖著衣服的下擺,自己動手用濕抹布揩擦廊檐和柱子。然后光著腳到朝南的起居室的前院去栽花種樹,拔除雜草。有時還拿起鋤頭,去疏通門外的泥溝。泥溝上架有四尺來長的木橋。
除了這座住宅之外,島田另外修建了一棟簡陋的出租房。為了便于從兩屋之間穿到房后去,還鋪了一條三尺寬的路。房后的野地和田園,都是未經(jīng)整修的濕地,腳踩在草地上,濕漉漉地滲出水來,洼陷最深的地方幾乎成了淺池塘。島田本想向那邊發(fā)展,逐步蓋些小的出租房,但一直未能如愿實現(xiàn)。他還說,到了冬天,野鴨子會飛落下來,這回要抓一只……
健三把這些往事反復(fù)回味了一番。他想如今若是再去看看,那里肯定發(fā)生了驚人的變化。這么一來,他更加覺得二十年前的情景猶如就在眼前。
“賀年卡嘛,你姐夫說不定還會寄的吧!”健三往回走時,姐姐說起了這件事,勸他留下來,等比田天黑回家來聊聊再走。可是,他覺得沒有那個必要。
當(dāng)天,健三本想再到市谷藥王寺前去看望好久不見的哥哥,順便問問島田的情況。可是時間已經(jīng)晚了,而且他越來越強烈地感到:反正打聽到了也沒有什么好辦法。因此直接回到了駒込。當(dāng)晚,因忙于籌劃第二天的工作,就把島田的事忘得一干二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