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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

初一日

覽《華嚴·如來相海品》。如來有九十七大人相,于此可知《孟子》所云天民大人,《易》乾、坤所謂大人與天地合德,其所稱大人皆指佛言,更無疑義。

《如來出現品》云:三千大千世界,將欲成時,大云降雨,名曰洪洼。今考史書載,中西上古之時,皆有洪水,殆即洪洼之所為也。又云:風輪持水輪,水輪持地輪,地輪依水輪,水輪依風輪,風輪依虛空,虛空無所依,而能令三千大千世界安住。所謂風輪者,即格物家所言包裹地球一百三十馀里之空氣也。西人謂地為球,佛家謂地為輪,皆圓也。

初二日

枚叔過譚,謂皇侃《論語義疏》,其于顏淵死子哭之慟注,稱圣人本無哀樂,其哀樂也,蓋從眾而不駭俗之意。為斯語者,疑別有見。

枚叔又云:《大學》物格而后知致,知致而后意誠。數語今益驗矣。如內典所言,自格致家出而皆征實,征實則知所言不虛,而信力堅定,非意誠耶!

初三日

覽《華嚴》。佛家善譬,多有理趣。有云:如人夢墮河中,攀援附岸,力竭呼救。及既醒時,怖畏全息,前所用力,皆可憩止。喻到菩薩甚深地,即不勉強也。又云:如列千甕厝油及水,人行其側下皆見影。然于其人,卒不污染。喻菩薩長住,生死與眾生俱,而不染著也。又云:如堆干草,等須彌山,置火其中,如芥子大,無不燒盡。喻凡夫有少善根,能燒盡煩惱也。

初四日 微陰

覽《華嚴》,無所記。

初五日

過午,燕公來譚,抵暮去。

燕生論《周易》確寓民主之義。如天地為否,地天為泰。又山下有火賁,文明之象。世說卦義,以《乾》之二爻與《坤》之上爻對易,蓋使上六柔溺下賤之民處君位,九二剛強之君反處無用之地也。皆民主義,頗有見。

夜,覽《華嚴經》,日文中明言,佛分身千億于諸世界,各住母胎而現受生。則陳濬卿所言:已成道者不復受生,未成道者不能分身,皆與是理相違。

初六日

覽《華嚴》。其《入法界品》有五十三剎,使善財童子遍往求法,然所傳授語大抵相同。此無他,試善財之心疲懈否耳。稍有疲厭,則精進之志退,而不能有成。觀彌勒之贊善財可知矣。又諸善知識屢云如是如是則可受如來記,則可受秘密法,或受秘密藏。所謂秘密者云何?斷非常所說語,否則不得稱秘密。由是觀,又實可疑。

初七日

讀《華嚴經》,終卷。日中,觀金陵刻《選佛圖》,如尋常漢官儀之戲,蓋使人習練既熟,則于善惡升沉、成佛階梯可了然也。過午,訪陳濬卿于老椿記棧,同詣五層樓縱談,天色清朗。

初八日

詣訪濬卿,不遇。至棋盤街購得《悟真篇》、《參同契》合刻坊本歸,約略觀之,頗得其宗旨所在。

初九日 微雨

于一品香樓為陳濬卿餞別,濬卿將往江西五當山。復邀吳君瀚濤來談。瀚濤磊落,頗通仙佛之旨。晚,陖齋招飲,坐有朱君云卿,縱談。朱君亦有志仙佛者,皆云儒、釋、道教理同出一源,皆有秘密之訣,散見于人所共見書。

初十日

母親生辰。晚,燕生、陖齋等集宴。燕生留談,夜深乃去。

十一日

室人三十初度。詣杏孫,留午食。昳時,偕杏孫及其甥詹君游龍華,去滬城南八九里,桃柳夾路,春色遍野。寺左偏精舍數椽,曰避囂廬,短廬野竹,僻靜可喜,住持僧所居也。寺前塔極高,登焉,甫及半,瞭見塔西有人家板屋,庭院靜閑,羨之,遂下往蹤之。水繞其廬,渡板橋始達。入戶闃無人,徘徊久之。南有小扉,下臨溪一女子浣衣不顧,遂相與出,日已晡矣。杏孫買桃花三五枝以歸。

十二日 陰,欲雨

補撰議事條規,次申來。

十三日

聞旅順已允俄據,如德人之在膠州。補撰議事規條,卒稿。連日不讀書。

十四日

過午,訪吳瀚濤,偕訪楊姓者,蜀人,有志道,年五十馀,恬靜無塵俗氣。詢以應讀道書,答以《金仙證論》、《慧命經》、《天仙正理》、《仙佛合綜》、《金丹大要》、《金丹真傳》、《方壺外史》、《三豐全集》、《太上十三經》九種。晚歸,見枚叔《九江舟中寄懷》五律一首,錄之云:“靈均哀郢土,而我獨西馳。江樹隔云遠,沙禽飛雨遲。帝閽終不見,毛羽復誰施。回首一惆悵,孫登長嘯時。”枚叔于月初七日應鄂督張香濤之聘,乘輪西上,瀕行未話別,故以詩見寄也。

十五日

復觀《悟真篇》。是日清明,家祭。昳,詣杏孫。晚歸,撰藏書樓章程。

十六日

撰藏書樓章程卒稿。晡,詣次申。夜,觀《遼史·兵志》。

遼人初起時,其人馬不給糧草,以抄掠為生,盜賊之行徑也。然中國自三代下,用兵大抵如此,匪獨遼人為然。其行兵在北界內,則分道催發,不得久駐,恐踐禾稼。既入南界,沿途民居、園囿、桑柘,必夷伐焚蕩,以非其國中地也。然用兵之操縱奇正,神變無常,且戰士多耐寒習勞,故能強其國。遼行兵有遠探攔子軍,使夜聽敵軍人馬之聲者。

遼人有所謂屬珊軍者,宿衛親軍也。

十七日

錄外史。以讀《華嚴》故,又輟業一月矣。

十八日 終日雨

錄外史。夜,覽《宋史·兵志》。宋矯唐藩鎮之弊,收天下勁兵列于京畿,謂之禁軍,以備宿衛。又分番屯戍,以捍御邊圉。而諸州之鎮兵,以分給役使,則謂之廂軍。又有所謂鄉兵、蕃兵,皆團結訓練。所在防守者有事,益募土兵,則又謂之就糧軍。大略如此。

十九日 雨止,微晴

錄外史。晡,詣燕生談。晚,修改議事章程,以條目太繁,欲挈其綱領。

二十日

詣杏孫。晡,至張園觀諸人習試足踏車。

二十一日

芝兄來,留午食去。錄外史。晚,詣燕公譚。夜,覽《宋史·兵志》。

二十二日

過午,與芝、蓮兩兄同車游龍華,復憩息于避囂廬中。老僧獻茶果,坐譚良久,始歸,登五層樓,憑欄望見龍華之塔,日暮始散。

夜,觀《宋史·兵志》。宋人能考核事理,深通經濟者,莫如司馬溫公。觀其與韓魏公刺義勇一事,已可見矣。三代下,人遇事每喜援證古法,而不知時異勢殊,古利而今害者不知凡幾。無他,名同而實異也。今不考其實,而徒循其名,此迂儒無識之所為也。

二十三日

詣杏孫廬,稷塍至自滇,別三載,握手甚歡。

晚,宴稷塍于一品香樓。稷塍云:乾坤為巴比倫古語,世多知者。復聞有西人言《爾雅》所謂在甲曰閼逢,在乙曰旃蒙,在丙曰柔兆云云,亦巴比倫古語。由是可考中國種類所由來,并可證《爾雅》非偽,劉歆所不能造。又云《周禮·大司馬》一篇,凡繪圖測算之人皆屬焉,其識遠矣。以是可知《周禮》非偽。

二十四日

錄外史。過午,至《時務報》館,遇稷塍及汪頌虞。

是日始見宦者寇連才所上之書,分十馀款,末款有云:請國家選嗣不以親族而以才德,先令天下府縣各公舉,然后擇定一人,使為國嗣。

夜,觀《宋史·兵志》論召募之制,蓋起于府衛之廢。唐末士卒疲征役,多亡命者,梁祖令諸軍悉黵面為字,以識軍號。宋初因之,又以木梃選軍差,以尺寸高下,謂之等長杖。

二十五日

連日微熱。詣燕生譚。燕生論:據亂之世,治天下不惟宜與民休息,且宜與官休息。何謂與官休息?蓋今之談經世者,如整頓厘金與錢漕,必曰杜中飽;整頓營伍,必曰裁虛額。此二事名甚正,然行之則民愈不勝苦。何也?凡天下文武職員正惟廉俸不足以贍家,不得已而有中飽,有虛額。今一概禁之,彼豈甘餓死,將更百計以擾于民耳。近聞征厘收漕者征斂輒倍,而各處防營每每誣良為盜,以肆勒索,皆不得已為之,強半杜中飽、裁虛額之所致也。故知與官休息,而后可與語治據亂之天下。

夜,觀《唐書·兵志》府兵彍騎之沿革,及《宋史·兵志》王安石創立保甲之法。

二十六日

造杏孫譚。

治天下之術無他,法而已。法善,則小人不敢為非;法不善,則君子不得行其是。泰西多為善之人,非人心善也,法使之然也;中國多為不善之人,非人心不善也,法使之然也。或問中國之法與泰西何以異乎?曰:公私而已矣。法為萬姓立則公,法為一家立則私。

覽《宋史·兵志》及《文獻通考》,王安石變募兵為保甲,其志欲復古寓兵于農之意,而天下騷然。司馬溫公及王巖叟皆上書力爭,其言痛切。蓋保甲之法,無論主客戶輒兩丁出一人,已操切過甚,而又統束于官,如巡檢、指使、提舉司之類。官與民接,無不擾者。且凡所謂保長、保正,皆由上選,不由下舉,則王巖叟所謂羈縻鞭笞,誅求之害,誰得與之論理,宜其民之如在湯火也。

《文獻通考》云:五代晉初置鄉兵,號天威軍,教習歲馀,村民不嫻軍旅,竟不可用,悉罷之。可知民兵之難復也。

二十七日 早晴日中,微陰

覽《公報》。

夜,觀《文獻通考》。唐府兵之制,實因周、齊、隋之舊,而益整齊之耳。考北齊制軍分外內二曹,凡民十八受田,二十充兵,六十免役。周太祖仿周典作六軍籍,六等之民,擇魁健為之首,盡蠲租調,而刺史以農隙教之,合為百府,統于開府大將軍。隋分十二衛,如翊衛、驍騎衛、武衛、屯衛之類,分左右,皆置將軍以分統諸府之兵,其大略如此。及唐興,高祖、太宗遂錯綜推廣其制,而成一代之成憲焉。

二十八日

晡,稷塍來。夜,錄外史。

二十九日

覽《文獻通考》。自唐以前,作史者皆不專列《兵志》,欲知其兵事者,觀于《通考》所載,可得其崖略焉。后魏時,明元帝置四廂大將,又置十二小將,詔天下戶二十輸戎馬一匹。宋、齊御敵,多用民丁。元嘉二十七年,伐魏,以兵力不足,募江南白丁,輕進易退,卒以敗師。

晉武帝懲魏氏孤立,大封同姓,大國三軍兵五千人,次國二軍兵三千人,小國一軍兵千五百人,卒致八王構兵之禍。太康初,既平吳,詔悉去州郡兵,陶璜、山濤皆力爭之,以為不宜去武備,不聽。及永寧后,盜賊群起,州郡不能制,天下遂大亂。其后刺史復兵民之政,州鎮遂愈重矣。元帝南渡,有大將軍、都督、四鎮、四征、四平之號,每議出討,多取奴兵,用刁協議也。

漢踵秦制,置材官于郡國,而京師有南北軍之屯。唐人南北衙蓋仿漢制。南軍,尉主之,掌宮城門內之兵;北軍,中尉主之,掌京城門內之兵,其兵類皆郡國番上無定在者。有事則以羽檄召郡國材官、騎士以備軍旅,各因其地,以中都官號將軍將之,而京師南北軍不與也。自武帝置八校,以習知胡越人充之,募兵始此。期門、羽林皆家世為之,則長從始此。蓋自是有養兵之病,其后兵革數動,凡屯戍召募,紛紛無復舊制,有募及奔命、調及惡少刑徒。又以羽林、佽飛、胡騎、越騎從事,是南北軍復出矣,兵制益壞。自光武中興,京師南北軍如故,惟罷郡國都試,外兵不練。凡國有征伐,終借京師之兵以出,連年暴露,奔走四方,而禁旅無復鎮衛之職。至安帝初,間募入錢谷得為虎賁羽林。桓帝時,詔減羽林虎賁,不任事,半俸,于是京師之兵亦單弱矣。

魏制略如漢,南北軍如故,復有武衛、中壘二營。黃初中,復令州郡典兵,州置都督。蜀漢昭烈,初置五軍,其將校亦略如漢。

歷代兵制之善,惟漢與唐,然皆不可持久。要其法頗精密焉。漢調兵之制:民年二十三為正,一歲為衛士,二歲為材官、騎士,習射御騎馳戰陣,年六十五衰老,乃得免為庶民。唐民二十為兵,六十而免。其能騎而射者為越騎,其馀為步兵。武騎排攢步射,每當宿衛者,番上兵部,皆有民兵之意焉。

是日午后,偕蓮兄詣丹桂園觀優。晡,天忽黑,大雨至,俄止。暮還,與叔耘飯于一品香樓,夜歸。

三十日

錄外史。晡,燕公過譚。夜,觀《明史·刑法志》。明太祖制刑多遵唐舊,從李善長之言也。然懲元縱弛之弊,刑用重典,亦一時權宜。后屢詔厘正,至三十年始申畫一之制。又慮法在有司,小民不得周知,故命大理卿周楨作《律令直解》,又作大誥,刊布中外,用心可謂周矣。其律法之最合人情者,令親屬有罪,得相容隱。凡告人者,告人祖父,不得指其子孫為證,弟不證兄,妻不證夫,蓋以全天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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