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是醫生我也是病人

大學畢業后在內外科不同科室輪轉兩年之后，我終于定科了，泌尿外科，想想都蕩氣回腸。疏通自腎經由輸尿管、膀胱、前列腺至尿道的人體下三路系統，春雨潤楊柳般的細膩與酣暢。不過還得在病房里錘煉兩年，才有單獨上門診的機會。

早出晚歸地繼續挨了兩年，終于輪到我上門診了，心中那個激動，揚花抽穗、春意知幾許般的幸福。單獨上門診，對專科醫生而言，意味著可以獨立開展工作。

20年前的那個下午，我正襟危坐，一本正經地診療屬于我的病人。

真是出師不利，到了第三個病人就卡殼了。病人姓李，29歲，鞋廠老板，看他褲腰帶上掛著的雅閣車鑰匙，就知道是個腰纏萬貫的主，長相倒是天生勵志。他的主訴：早泄。

哎喲，我還早泄呢！

其實早泄歸泌尿外科的一個分支——男科學管轄，卡殼的原因很簡單，我就沒有系統鉆研過早泄的相關知識。

李總很和善：“不會看？”

我尷尬地低頭：“嗯?！?

直言不諱終歸比濫竽充數好，我們開始親切地聊天，在屬于我的診室，居然有他鄉遇故知的感覺，我坦言我也早泄，情況比他好不了多少。

我的第一次在北京。

我對京城是充滿敬畏的，沖著遼、金、元、明、清的“天子之都”名號，不敬畏都不行。京城于我很神圣，第一次乘飛機的目的地是北京，第一次看國旗升起在天安門，第一次囫圇美國垃圾食品更洋盤，全中國第一家KFC在前門，KFC又稱開封（KF）菜，具壯陽之效，所以我的第一次“開封”也在北京。

20多年前民風淳樸，去小旅店開房必須出示結婚證明，最后我膽戰心驚地在公主墳找一僻靜之處，站著就完成了釋放蝌蚪的成人儀式，甫一進門就一瀉千里了，最多三秒鐘，慚愧，完事了空氣中彌漫著炸雞腿的濃濃香味?；爻啥己笥终垓v了N次，情況雖有好轉，最長紀錄也達不到3分鐘水平，早泄已成習慣了。

李總笑得花枝亂顫：哈哈，我們同病相憐啊，你好好研究，我們一起治療。

翌日我去醫院圖書室檢索資料，翻到了最新的早泄定義，美國精神病學協會1994年的早泄診療指南：持續性或周期性最小刺激下，插入前、插入時、插入后不久，在個人意愿之前射精，并引起顯著痛苦或影響伴侶關系。

沒有對時間的具體描述，但我認為定義已經足夠準確了。

當時推崇的主要治療手段：精神及行為療法。方法有兩種，第一種是由Semans提出并由Masters和Johnson發揚光大的停止——擠壓法；第二種是由Kaplan倡導的停止——暫停法。

優點：非創傷性治療，無副作用。

缺點：需要性伴侶參與及配合，治療周期較長。

伴隨的嚴峻問題，實在不好意思向女朋友開口?；煦绲?0世紀90年代，是一個復雜而矛盾的時代，亦是一個公平到錙銖必較的時代，好壞從來參半：它的好，為單身增彩；它的壞，為婚后添堵。

繼續翻閱其他相關資料，在美利堅零散分布區域性早泄治療中心，雇傭有專門的漂亮小姐全程親力親為，治療效果良好。但美國是個奇怪的國家，不同的州有不同的法律，有些州合法，有些州不合法。

我給李總打電話：“要不你去新澤西？”

他咬牙切齒：“滾你媽的蛋，去廣漢就行了?！?

那年春意盎然，我們野蠻生長。去就去。月黑風高夜，我爬上李總的雅閣車，滿腔熱血地向廣漢進發。

那時成都到廣漢的高速公路還沒有開通，李總貌似輕車熟路地抄近道，到了一處三岔路口，迷路了。

李總指著不遠處村里昏黃的燈光，對我說：“找村民問問路?！?

我一顛一簸地向村頭走去，剛到村頭的竹林，突然蹦出一條大黃狗，對著我嬌嫩的屁股就是一口，哎喲媽啊，痛死老子了。

原來那些江湖傳聞是真的，咬人的狗不叫，叫的狗不咬人。

我氣喘吁吁地跑回車旁，對著李總一陣聲淚俱下：“回成都，打狂犬疫苗?！?

后來你去了廣漢沒有呢？

沒去。

傷口痊愈后痛定思痛，一個人也得活得像個團隊，對著自己的心靈招兵買馬。

只好嘗試第二種方法：龜頭涂抹麻醉劑。

那時沒有現成的利多卡因膠漿、丁卡因膠漿等，我自己用5毫升利多卡因注射劑加5毫升石蠟油調制，攪拌均勻即大功告成，性交前15分鐘涂抹少許在龜頭及冠狀溝。

嘖嘖嘖，妙不可言的妙，我的時間延長了。

李總卻找我興師問罪了：“你配的錘子藥啊，時間倒是延長了，我和婆娘完全沒有快感？”

他的使用方法有誤，將整個龜頭完全放在自制膠漿里浸泡，過多的麻醉劑成分被龜頭及陰道黏膜吸收，導致龜頭及陰道感覺麻木，有快感才怪。

慢慢地，隨著與伴侶的性行為溝通、適度使用黏膜麻醉劑，我與李總的早泄都痊愈了。

2.男人“秒射”是有藥可救的

科學的日新月異，使早泄有了更多的治療方法，國際性醫學會（ISSM）也在不斷修訂《早泄診療指南》，2014版對早泄的定義如下：

1.原發性早泄指的是從初次性交開始，射精往往或總是在插入陰道1分鐘左右發生；繼發性早泄指的是射精潛伏時間短，通常少于3分鐘。

2.總是或幾乎總是不能延遲射精。

3.消極的身心影響。

翻譯成白話文更簡單，所謂的原發性早泄，從初次性交開始就出現早泄。繼發性早泄呢？曾經有過一段正常的射精潛伏時間，然后再出現的早泄。

早泄的定義一直在醫學界存在爭議，因為性行為是男女雙方的事，需要遵循女性感受，倘若女性需要達到性高潮的時間足夠長，10分鐘的射精潛伏時間在特定的情侶或者夫妻之間也可以稱為早泄。

老實說，循規蹈矩地遵循指南不如沒有指南，針對不同疾病，醫生需要明察秋毫，需要目光如炬，需要順藤摸瓜，合理采取綜合性治療措施，何況在男性的疾病史上，早泄是唯一要考慮女人感受的功能障礙。

不管是原發性早泄還是繼發性早泄，治療方法都大同小異。

20年如一日對早泄鍥而不舍的研究，積累了更多的經驗，對不同的早泄病人，也采取不同的治療手段。

在藥物匱乏時代，經歷了更多啼笑皆非的事。

在門診治療早泄病人，除了偷偷地自制鹽酸利多卡因膠漿，還想到了酒精的麻醉作用。

不過，不能對一般的病人使用酒精麻醉的方法，我有最簡單的處事原則：對病人，不教唆，不貶低，多鼓勵。不相信“出淤泥而不染”，離淤泥遠遠的。對朋友，盡量地雪中送炭，瘋狂地錦上添花。不與小人為伍，不與大人物為敵。

接受我酒精麻醉法治療的清一色是我的朋友們。

酒精對人體的藥理作用大致分為四期：朦朧期、興奮期、麻醉期和呼吸麻痹期。在前兩期內，酒精對中樞神經系統和性神經都起興奮作用，少量飲酒確實有助于消除焦慮和解除身體的疲勞，起到助興和激發性欲的作用。

如果飲酒量大或者量不大但對酒的耐受性過小，身體很快進入麻醉期，對中樞神經系統和性神經都會產生抑制作用，不僅不能激發情欲，反而會導致性欲減退，妨礙性沖動的傳遞，甚至造成勃起功能障礙，就不劃算了。

那么答案就出來了，微醺最好。

微醺狀態下（朦朧期、幸福期），對部分男性而言，確實可以降低龜頭敏感度，延長射精潛伏時間，增加戰斗力。而對部分男性，反而可能加重早泄。

微醺狀態下的女性呢？似乎曼妙無比。

不過，性愛涉及的因素太多了，酒精并不總是靈丹妙藥。

酒后性愛的副作用：

1.動作太大造成系帶撕裂、陰莖海綿體斷裂；女方疼痛，后穹窿損傷。

2.容易傷風感冒。

3.容易意外懷孕。

4.長此以往，誘發男性勃起功能障礙和女性性冷淡。

兩害相權取其輕，酒精麻醉法治療早泄，毫不猶豫地選擇放棄。

在藥品的研發史上，總有一些陰錯陽差的好事發生。1985年由全世界最大藥廠美國輝瑞公司原發研究出了第一個治療強迫癥的抗抑郁藥鹽酸舍曲林，?1994年在美國上市，在對強迫癥病人的回訪調查中，發現鹽酸舍曲林有延長射精潛伏時間的作用。

2004年，鹽酸舍曲林在中國上市。

舍曲林屬于5-羥色胺再吸收抑制劑，美國強生公司比美國輝瑞公司捷足先登，進一步研究5-羥色胺再吸收抑制劑治療早泄的機理。以前大多認為早泄主要由于龜頭敏感度太高、心理因素造成，但拜耳公司的研究小組得出了一個結論，5-羥色胺是射精過程中的關鍵神經遞質，下丘腦、腦干和脊椎中存在多種5-羥色胺受體，中樞神經系統的5-羥色胺在男性性行為的神經控制中起到抑制作用，也就是說5-羥色胺水平升高可延遲射精。

于是，一代治療早泄的神藥必利勁（鹽酸達泊西?。┭邪l成功，并于2013年12月在中國上市，迄今為止，必利勁是歐洲國家與中國CFDA批準的唯一針對早泄治療的藥物。

2013年，杜蕾斯生產的持久裝避孕套上市，該產品末端添加含有苯佐卡因（Benzocaine）的延緩劑，可延緩男性在性生活中達到高潮的時間。

延時型噴霧劑的研發使早泄的治療變得更加豐富起來，尤其是日本產的倍洛加延時型噴霧劑號，稱純天然材料制作，成分不詳，是全球銷量第一的延時型噴霧劑。

倍洛加延時型噴霧劑最早用于日本男優拍攝島國電影過程中避免早泄情況發生，效果太好，1997年底在歐美國家上市并逐漸走向全球，可惜在中國沒有上市。

于是，早泄的治療手段豐富多彩了起來。

3.男人的問題需要男人解決

早泄，講究個體化、經驗化治療，并非單一地使用某種方法就可以獲得治愈的機會，很遺憾，在我診治的早泄病人中，徹底治愈的早泄病人并不多，大部分只是改善癥狀。

早泄有個特點，隨著年齡增加、性經驗的積累，早泄會呈現逐漸好轉的趨勢，早泄是詩，持久是散文，其實，從詩晉級為散文何嘗不是一個美妙的過程呢？

我的最大體會，早泄采用性行為療法、口服藥物、延時型噴霧劑、延時型避孕套、心理誘導治療的多種組合，簡稱早泄的雞尾酒療法。

最簡單的性行為療法——

1.三指法，快射精時抽出龜頭，三指捏壓龜頭至有痛感為止，再進入，循環往復。

2.性交體位最好采用女上男下位，女方身體向后仰，使陰莖處于一種相對憋屈的位置，女方動靜結合，反復暫停，以提高龜頭感覺閾值。

藥物治療呢？

1.鹽酸利多卡因膠漿或鹽酸丁卡因膠漿，在性交前15分鐘涂抹少許于龜頭和冠狀溝，可以有效降低龜頭敏感度。價廉物美，具有超高性價比，鹽酸利多卡因膠漿或鹽酸丁卡因膠漿屬于黏膜麻醉劑，必須去醫院買藥。

2.舍曲林本來是抗抑郁藥，目前是治療早泄的第二號藥物，但副反應也顯而易見，譬如惡心、腹瀉、勃起功能障礙和性欲減退、嗜睡、頭痛、眩暈、口干、失眠等，不同個體表現出很大的差異，有人幾乎沒有副反應，有人剛剛服用一次就天旋地轉。

用法：每日一次口服給藥，50毫克，推薦晚飯后口服。

多數病人停服舍曲林之后會出現癥狀反彈，舍曲林可以長期服用，也唯有長期服用才有治療早泄的效果。

記?。荷崆质翘幏剿帲绹x瑞公司生產的舍曲林的商品名叫左洛復，不是我嫌棄國產舍曲林，但是，效果就是美國的左洛復最好。

3.必利勁是治療早泄的頭號藥物，必利勁常能立竿見影，當天就可以起效，性交前1～3小時口服。但是，大規模的臨床研究表明，必利勁大抵對70%～80%的早泄病人有效，能夠延長射精潛伏時間2～4倍。

用法：性交前1～3小時，口服必利勁30毫克。

多數病人停服必利勁之后會出現癥狀反彈，必利勁可以長期服用。

4.倍洛加一代產品，每盒一支5毫升，?一次使用約為0.1毫升（1滴）左右，一支根據各人個體差別大概可使用20～50次。

倍洛加二代產品，每盒一支10毫升，一次使用約為0.1毫升（1滴）左右，根據各人個體差異一支大概可使用50～100次。

使用方法：外用，按壓，一次約0.1毫升左右，將液體噴于手掌中心，然后再用手掌搓揉龜頭和冠狀溝部位，把液體主要涂抹在龜頭和冠狀溝部位，陰莖體也可以適當涂抹，用手輕揉均勻，促進吸收，15～20分鐘左右奏效，效力可持續1小時左右（噴涂部位為龜頭和冠狀溝，涂抹后15～20分鐘左右性交的效果最好。

特別提醒：源于個體差異，效果欠佳可以加大劑量，噴涂2～3次（將陰莖抽出體外重新噴涂），性交時講究由慢到快的節奏。

倍洛加二代增強型（10ml）除了在分量上是一代（5ml）的兩倍外，在效果方面比倍洛加一代產品略有加強，另外倍洛加二代增強型的配方里還加入了適當刺激女性性快感的成分，所以二代更實用更劃算。

5.性交時使用杜蕾斯持久裝避孕套，可以有效延長射精潛伏時間。

6.心理誘導，性交時想一些不開心的事情，譬如出門被車撞成下肢截癱，性生活不能自理，有效。

以上的各種方法中，性行為療法是重中之重，加上其他治療方法的一種，構成不同的組合，變換著使用，可以達到最佳的治療效果。

4.男科醫院的黑幕太嚇人

男科醫院的廣告都做得很漂亮，“不做尷尬的一分鐘先生”，多少早泄患者，因為這句擲地有聲的口號，躺在男科醫院的手術臺上，任人宰割。

我是一位普通的泌尿外科醫生，雖景之淺淡，技藝平平，也拒與雜草為鄰。

2013年的正月初四，接到哥們電話，拜托我去某男科醫院做一臺斜疝修補術。

我很納悶，如此簡單的手術，男科醫院就沒有一位醫生可以做的？

好奇心驅使，我去了，有個主管告訴我：因為春節，醫院的大部分外科醫生休假，平日他們的斜疝修補術，可是做得爐火純青！

三下五除二完成斜疝修補，縫皮的時候，聽見巡回護士悄悄打電話：該你們上臺了。

我愕然，還要在這病人身上動刀？

巡回護士的表情極其不自然，追問之下吐露真情，接下來的包皮環切＋陰莖背神經阻斷術，就不需要麻煩我了。

我固執地不走。

兩位30多歲的男醫生上臺了，大抵我的目光震懾了他們，環切包皮戰戰兢兢，好歹做完了，然后在陰莖根部作了一個橫形切口，依次切開皮膚、筋膜等組織，在那里鼓搗陰莖背神經，這手術我沒有做過，順便學習一下嘛，理論上很快會解剖出陰莖背神經，切斷進入陰莖頭的若干背神經分支，手術就結束了。

手術視野血糊糊一片，看得我頭疼，這時，主管強行將我請出了手術室。

我懷疑他們啥都沒做，平時在陰莖根部切一口子，或者胡亂地做了一氣，然后再把傷口縫合起來，之后對病人宣稱手術非常成功、非常順利。

我沒有去主管的辦公室領取我的酬金，有一種強烈的助紂為虐的感覺侵襲全身，我希望我眼前見到的罪惡，是刪節版、是遺忘版的電影。

那么，陰莖背神經阻斷術的真相是什么呢？

（1）陰莖感覺過敏或陰莖感覺神經興奮性過高是引起早泄的病因之一，基于此理論，通過手術切斷了部分感覺神經，引起陰莖頭敏感性下降，神經沖動傳入減少，從而使射精神經達到興奮閾值的時間延長，就可能達到治療早泄的目的。

1993年，Tullii等報道了陰莖背神經阻斷術這一治療方法，在中國，哈爾濱醫科大學第二附屬醫院男科教授張春影于2001年9月率先開展此手術，隨后此手術如雨后春筍一般在全國各地鋪開，大多限于民營男科醫院。

（2）手術療效及安全性并沒有獲得業界公認，國內與國外對此項手術的研究結果南轅北轍，國內有限的文獻號稱有高達90%的有效率，國外文獻的有效率不足50%，且并發癥眾多。國內學術善于作假，并不是秘密。

該手術即使作為科研手術，在中國條件最好的大學附屬醫院里，也有最嚴格的適應癥，手術病人必須同時具備以下條件：

勃起功能正常；

已婚或有固定性伴，有規律的性生活達＞1年者；

嚴重早泄者；

無其他器質性因素；

心理素質正常；

陰莖涂抹局麻藥有效；

戴安全套有效；

常規性行為療法＞2個月仍無效者；

年齡一般＜40歲，或者＞40歲但手術愿望強烈者。

經過哈爾濱、北京、上海等特大城市的大學附屬醫院的臨床資料總結，結論是：陰莖背神經阻斷術療效非常不確切，技術本身不夠完善，最多在充分考慮病人意愿后作為科研探討而絕對不能用于臨床推廣。

除了陰莖手術常見的感染、出血、切口裂開等并發癥之外，陰莖背神經阻斷術如果切斷的陰莖背神經分支過多，容易出現一些更嚴重的并發癥，如陰莖麻木、勃起功能障礙等。一般情況下，陰莖背神經部分分支切斷并不影響勃起功能，但可能造成陰莖麻木、感覺明顯缺乏，會使陰莖反射性勃起的功能減退，影響到陰莖勃起功能。老年男性本身易患ED，該手術絕對不能用于老年人或合并ED的早泄患者。

泌尿外科所有教科書現在均未提及陰莖背神經阻斷術。

而這項在業內幾乎被否定的手術廣泛被民營男科醫院運用，成為民營男科醫院主要的斂財手段之一，術后出現陰莖麻木、勃起功能障礙（ED）等嚴重并發癥的病人比比皆是。張春影教授痛心疾首地總結：我是陰莖背神經選擇性離斷術的發明人（原話），這個手術只是治療原發性早泄病人，有著嚴格的手術適應癥和科學標準，但是，個別廣告醫院為了片面追求經濟效益，把許多不應做的手術的病人通過不正當手段，欺騙做了手術，造成了終生遺憾，做手術的醫生是醫生隊伍的害群之馬，醫院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主要責任還在國家衛生醫療監管部門工作力度不夠。特別提醒患病的病人，應該睜大眼睛就診，科學對待自己的病情，不能被一些道德敗壞的醫生忽悠，選擇了錯誤的治療。

（3）國際性醫學會在最新發布的《2014年早泄診斷及治療指南》中明確指出：陰莖背神經切除或可導致性功能的永久性喪失，不推薦用于早泄治療。

（4）福建莆田市委書記梁建勇曾公開表示：“某搜索引擎2013年的廣告總量是260億元，莆田的民營醫院在上面就做了120億元的廣告?！北本╇娨暸_報道：搜索引擎競價排名的盈利手段在國內已經臭名昭著，不少民營醫院為了提高盈利、招攬生意，都會利用百度競價排名的渠道，花錢購買關鍵詞，提高搜索排名，從而吸引患者，這種虛假廣告是蠶食民眾信任的毒蟲。搜索引擎廣告收入的近一半來自虛假醫藥廣告，當你打開搜索引擎輸入疾病關鍵詞，越是排名靠前的醫院越不要去！

（5）早泄病人，請愛護你的性功能，對以此為噱頭招攬病人、將陰莖背神經阻斷術作為治療首選的男科醫院，堅決的說：我不做這手術，我絕不做！

（6）早泄病人，請去正規醫院就診。

今年六月，周三門診結束之前，一名病人的目光很無助：沒有掛到號，可以幫忙看看嗎？

病人很年輕，22歲，在成都某“知名”男科醫院，因為早泄，做了補片降敏術，兩天費用花了18000元。而且還有更多后續治療，也是一筆巨大的數字。

我痛惜：你上當了。

為什么他會上當呢，只因為該死的搜索引擎。

他使用搜索引擎，輸入“早泄”作為關鍵詞，排名靠前的都是民營男科醫院，打開醫院網頁，自動出現彈窗對話，低價作為誘餌、吹噓治療高效，于是他動心了。

什么是補片降敏術呢？就是用所謂的脫細胞生物補片，埋藏在皮下，降低神經敏感性。

補片降敏術，號稱達到了世界領先水平，能夠延長射精潛伏時間5～10倍。

病人告訴我，該男科醫院有做了同樣手術的3名病人在醫院門口拉橫幅，警方參與了協調，醫院退還總費用的30%！

補片降敏術的手術機理是什么呢？

植入脫細胞異體真皮支架，形成內置生物組織套，部分阻斷陰莖體皮膚的感覺，降低性愛過程中陰莖的整體興奮性，延長射精潛伏時間。

這個手術很不便宜，總費用大于2萬元。

有效嗎？

基本無效。射精的神經生理學雖然不是非常清楚，但射精的低級中樞在脊髓腰骶段，高級中樞在大腦皮層，而導致射精的感覺沖動，90%以上來源于龜頭的感受器。

在陰莖體部折騰，對治療早泄只能算是杯水車薪。

在自慰和性愛過程中，陰莖體部皮膚、包皮內外板的皮膚處于滑動狀態，有著令人舒服的滾動感，英文叫“Rolling?Bearing”。

這項新技術，除了坑爹還是坑爹，手術之后，可能導致滾動感的消失。

2014年7月，我在微博上發表了一篇長文《早泄患者，請對背神經阻斷術說不！》，既是醫學科普，也是一種警示，提醒網友該手術隱藏巨大風險，并發癥太多，沒有得到業界公認，是不良民營男科醫院的斂財手段，也是某個搜索引擎競價排名機制帶來的惡果。

文章好評如潮，閱讀量數小時上百萬，但受到某搜索引擎官方賬號的投訴，文章被強行刪除。

網絡上也開始打起了官司，在壓倒多數的支持聲中，微博社區委員會依然判定我的文章構成了違規。

這是一場雖敗猶榮的官司。

大抵搜索引擎公司也覺得不妥吧，2014年10月，某搜索引擎公司邀請我去北京，參與公司與醫療大V溝通會，盡管會議氣氛良好，但我的發言毫不含糊。一直期望搜索引擎能夠實現當初的承諾：醫療信息的正面傳遞。

但是，搜索引擎一意孤行，2016年4月，爆發舉國矚目的魏則西事件。

搜索引擎控制著普通人接觸信息時代的入口，卻把路標指向邪惡欺騙的世界。它讓人們對互聯網世界失去信任，對技術失去尊重，在使用這個時代最先進的知識、信息獲取方式時感到恐懼。這種對弱勢群體、對普通大眾的經年累月的作惡，是最深的惡。

魏則西事件后，搜索引擎進行了整改，網頁比以前清爽多了，虛假醫藥廣告少多了，但底下的小動作不斷。慢慢地，搜索引擎的猙獰面目重現，虛假醫藥廣告再度霸占搜索頁面。

提醒——

避免受騙的金科玉律：不管是難言之隱還是慢性頑疾，通通不去廣告天花亂墜的醫院就診。當某搜索引擎的廣告用戶收入銳減，才能促使他們棄暗投明。某搜索引擎屢遭詬病依然巍然不動，源于與金錢的高度合作，唯有切斷鏈條，為欲望套上枷鎖，就沒有為所欲為的路，即使有，左邊是地獄右邊也是地獄。

伏爾泰說：在法律上，哪一件卑鄙邪惡的陳訴不可以用娓娓動聽的言辭掩飾它的罪惡？在宗教上，哪一樁罪大惡極的過失不可以引經據典、文過飾非，證明它的確上合天心？

春節在深圳，我用手機錄制了一段當地電視臺播放的男科醫院的廣告視頻，準備發微博，被父母阻止了，他們擔心我斷了別人財路，招來殺身之禍。事實上我確實收到過不少死亡威脅。

但是，我還是得揭露，因為：沉默或許出于對罪惡的蔑視，但又何嘗不是一種縱容甚至幫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