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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很多在昭和時代(1926-1989年)成長起來的日本人來說,陳舜臣和司馬遼太郎是兩位具有特殊意義的作家,“日本歷史要看司馬遼太郎,中國歷史要看陳舜臣”儼然成了一種固定觀念,可以說戰后日本人的歷史觀是建立在這兩位作家的作品之上的,巧合的是,兩人既是同窗,亦是摯友。司馬遼太郎鐘情于解讀日本戰國時代(1467-1615年)的亂世英雄,他筆下既有叱咤風云的織田信長、豐臣秀吉、德川家康等影響歷史進程的大人物,也有名不見經傳的盜賊。他擅長在描述風云人物的同時,表露出自己主觀上對人物的解讀和對歷史的看法。“司馬遼太郎”并不是他的本名,他因酷愛司馬遷的《史記》而取此筆名,意為“遠不及司馬遷之太郎”。而公認的“以深厚的學識和透辟的歷史觀開拓了歷史小說新境界”的華裔作家陳舜臣,也將通過細致的筆調,生動地解讀《史記》,架起中日歷史文化交流的橋梁。

陳舜臣原籍是臺灣省臺北市,但在日本神戶出生,接受漢學教育,因此不可避免地生存在日本文化和中國傳統文化的碰撞中。恰巧這段時期中日兩國處于戰爭敵對狀態,使得陳舜臣以一個特殊的身份處在“另類”的邊緣境地。不過,即便常年對自身認同感到迷惘和困惑,由于受到印度詩人泰戈爾的影響,他還是考入了大阪外國語學校(今大阪大學外語學院)的印度語專業。

大學期間,陳舜臣接觸到了柯南·道爾的福爾摩斯系列偵探小說,隨后在了解了國人受歧視的現狀之后,又開始閱讀魯迅和郁達夫的文學作品,就這樣一步一步在學術中找到自我定位,并留校做西南亞洲語言研究所助手。但好景不長,戰火最終還是蔓延到日本本土,國籍的轉換讓陳舜臣不得不暫時回到臺灣,在臺北初級中學擔任英語老師。三年后,他又重新回到神戶,并跟隨父親從事貿易工作。

經商之余,陳舜臣讀了野村胡堂的作品《錢形平次捕物控》,便萌生了寫推理小說的想法,曾以“陳左其”為筆名參與文學界新人獎的征稿,投稿小說《在風之中》最終進入候補階段,也正因此堅定了繼續寫作的信心。他于1961年寫下長篇推理小說《花葉死亡之日》,獲得第七屆江戶川亂步獎,從此正式出道,開啟了創作之路。接著,他陸續發表了《三色之家》、《弓之屋》、《憤怒的菩薩》、《分裂者》、《托月之海》等推理作品。從這些早期作品中,我們可以窺見陳舜臣卓越的推理能力以及對人性的洞察。

1967年,陳舜臣的第一部以中國近代史為題材的長篇小說《鴉片戰爭》問世,從此,他的文學創作逐漸轉向歷史小說。雖然日本很早就有中國歷史小說,但大部分都只是以中國歷史為素材,內容上更多的是描述日本文化和思想,而陳舜臣的歷史小說并非如此。他態度嚴謹,抱有強烈的中國意識,親自走訪史跡,搜集資料,從不假手于人,沒有先入為主的主觀性,也沒有隨波逐流、人云亦云的弊病,出版了《曹操》、《三國史秘本》、《太平天國興亡錄》等作品,并在日本長銷不衰。

誠如日本早稻田大學教授稻畑耕一郎曾說:“沒有任何作家像陳舜臣那樣,用在不同文化、不同民族夾縫中生存的刻骨銘心的生活體驗去深入思考未來。他這樣做的出發點自然是研究不同文化、不同民族之間的差異并從事創作活動。”陳舜臣的創作依附的是自己對國家和民族歷史深刻的認識,從而進一步探索和深化中日兩國的文化根源和底蘊。

除了歷史小說,陳舜臣在中國史方面也有不少作品,最為中國讀者熟知的當屬《中國的歷史》和《小說十八史略》。前者為通史,講述了中國自上古至近代的歷史進程,后者則是以《十八史略》為藍本的讀史作品。

本書是一部讀史的小書。作者以《史記》記載的史實為基礎,以歷史進程中的重大事件或關鍵人物為中心展開敘述。在細節上,例如人物的心理活動、對話、環境描寫等,陳舜臣進行了適當的補充,使情節更加完善和細致。同時,他在敘述中融入了自己的個人觀點、正史記載、客觀現實和考古發現,一方面增加了故事的趣味性,一方面充實了歷史知識。

值得一提的是,對于為了不打斷故事的連貫性而未提及或未能展開的項,特地從《中國的歷史》(講談社文庫,1990)中節選了相關內容,以“陳說”的形式進行補充和解釋,以便讀者更好地理解和把握。

全書邏輯清晰,雜而不亂,語言平實,通俗易懂,又不失嚴謹與藝術,可謂雅俗共賞。

在本書結尾,陳舜臣先生寫道:“日本人想要了解中國人,閱讀《史記》絕對是正道,同時也是一條捷徑。因為《史記》里記載了中國人的所有人物典型——確切地說,這些典型并不限于中國人,而是涵蓋了古今中外的人。”陳舜臣先生通過對《史記》的通俗化解讀,用平靜從容的文字,將《史記》中形形色色的人物細細勾勒,揭示出權利游戲背后的人性規律,讓當下的我們在看清歷史的同時,加深對人性本身的理解。

所謂歷史,記載著一個國家產生和發展的全過程,蘊含著一個民族的精神財富和智慧,更昭示著興衰更替的客觀規律。唐太宗說:“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鏡者,鑒也。鑒往知來,認識過去才能預測未來。陳舜臣對于《史記》的考究與解讀,能更好地幫助我們了解波詭云譎的歷史變遷,完成對歷史的重新審視,獲得思想上的警示。這是作者的愿望,也是本書的目的所在。

 

此外,書中有關中國歷史的部分表述,與作者本人的生活環境、個人閱歷有關,或與國內提法有所不同,在此列舉部分,予以簡單說明:

其一,本書最后一章《史家之絕唱》中寫道漢武帝有“太陽王”之稱。國內暫無此形容,但據《史記》、《漢書》的《后妃傳》記載,漢武帝生于漢文帝后七年(公元前157年)六月。母王氏,漢景帝中子。其母王氏在懷孕時,漢景帝尚為太子。王氏夢見太陽進入她的懷中,告訴景帝后,景帝說:“此貴征也。”另外,日本作家伴野朗著有歷史小說《太陽王·漢武帝》(中譯本2001年由長江文藝出版社出版),而陳舜臣在《致讀者》中也說這本書是寫給日本讀者的,因此,以“太陽王”稱漢武帝是可以理解的。

其二,關于司馬談無緣封禪積郁而死的闡述,或許有的讀者會產生疑問。司馬遷在《史記·太史公自序》中寫道:“是歲天子始建漢家之封,而太史公留滯周南,不得與從事,故發憤且卒。”這里并沒有給出確切的原因,目前國內對司馬談未能參加封禪的原因眾說紛紜,有的學者認為他是因病滯留周南,也有的學者認為他是因被滯留而“發憤且卒”。日本學者瀧川資言在《史記會注考證》引用中井積德之言,司馬談留滯周南,其實是因為漢武帝決意“盡罷諸儒不用”。《史記·封禪書》記載,司馬談確實曾經熱心于具有濃重神學色彩的祭祀儀禮的制定與說明。元鼎四年(公元前113年),他曾與祠官寬舒議立后土祠,元鼎五年(公元前112年)又與寬舒議立泰畤壇,但兩次建議均得到采納。由此我們可以理解,在封禪即將進行時“而罷盡諸儒不用”的這種強烈反差下,司馬談痛感失落,悲憤積郁而死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其三,作者在《致讀者》中提到清朝滅亡于1911年,國內學界對清朝滅亡的確切時間也有所爭議,目前有兩種觀點:一種是以清宣統帝溥儀下詔退位為依據,即1912年2月12日;一種是中華民國成立(1912年1月1日)為依據,即清朝統治到1911年。本書作者采用的即是后者。

其四,由于史料本身的矛盾和解釋的差異,關于蘇秦、張儀的年輩問題形成了兩種不同說法:一種認為蘇秦早于張儀;一種認為蘇秦晚于張儀。《史記》、《資治通鑒》所記載二人基本屬于同一時代,是戰國合縱連橫斗爭中的對手,蘇秦稍早。但1973年出土的長沙馬王堆漢墓帛書《戰國縱橫家書》卻表明:蘇秦的年輩比張儀晚,蘇秦死于公元前284年,張儀死于公元前310年,蘇秦的主要活動均在張儀身死之后,張儀在秦國任相時,蘇秦還沒踏入政壇。因此文中提到的張儀、蘇秦去世年份,僅為陳舜臣先生參考《史記》的記載而述寫,實際情況仍有待考證。

 

陳舜臣本人是極為尊重史實和追求細節的,曾多次親自考證書中出現的地名,比較不同史學家的記載、論述,作出自己的判斷,并在書中做出詳細說明,力求還原最真實的歷史。所以本著尊重陳舜臣創作的原則,并未對書中爭議之處作出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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