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彖、爻、象辭及其含義
彖辭、爻辭、象辭,是《周易》經、傳的基本范疇,是表達義理或判斷吉兇的基本要素,是了解和掌握《周易》理論體系的鑰匙。
一 《彖》《象》的形成及其內涵
所謂彖辭,是解說《周易》六十四卦的卦象、卦名和卦義的素材。彖辭所言,不及爻辭。漢注訓“彖”為“斷”,即斷定一卦卦義。《系辭》云:“彖者,材也。”又說:“觀其彖辭,則思過半矣。”“材”,即德行,指一卦之義。依孔穎達疏,“彖辭”即卦辭。解釋卦義和卦辭的傳,亦稱為《彖》。《象》分為《大象》和《小象》,以卦象和卦義為解釋對象的是《大象》;以爻象和爻辭為解釋對象的為《小象》。《大象》《小象》之所以以“象”名之,是因為《大象》對卦象和卦義的解釋,主取象說,即通過天地風雷水火山澤八種自然現象解釋六十四卦的卦義,《小象》則通過各種小物象解釋爻辭和爻義。此即《系辭》所說:“彖者言乎象者也”,“易者象也,象也者,像也”。
根據史料記載,從形成的時間上看,《彖》《象》《文言》三者中,《彖》形成最早。春秋時,人們解易,不談剛柔、盈虛和爻位等,而彖辭中出現了這些講法。這就是說,《彖》出于春秋以后。
具體而言,關于《彖》產生的年代,學術界主要有兩種看法,一是戰國前期說。例如,高亨《周易大傳今注》即持此說。其根據是《史記·仲尼弟子列傳》關于孔子傳易于魯人商瞿,瞿傳楚人馯臂子弘,弘傳江東人矯疵的記載。高氏認為,彖辭多為韻語,同老莊用語類似,作者應是南方人。子弓,姓馯,名臂,字子弘。子弘即《荀子》里的子弓,楚人,《彖》有可能就是子弓所作。《彖》中的語言,若“剛柔”“盈虛”等,與老莊言論實有相同處。二是戰國中期說,主要依據是認為《彖》文吸納了《孟子》的思想。認為《彖》文一方面廣泛吸納了“適中”即中道的儒家思想,另一方面直接闡述了《孟子》的部分論點,表明《彖》辭在《孟子》的影響下形成,出自戰國中期。孟子說:“順天者存,逆天者亡。”(《孟子·離婁上》)所謂“順天”,即“應乎人”,符合人的意愿。孟子指出,堯將政權讓給舜,既是天意的體現,又是對人心的順應,此即“天與之,人與之”。(《孟子·萬章上》)相應地,暴君違背民心,即違背天意,人人得而誅之。孟子說:“殘賊之人,謂之一夫。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弒君也。”(《孟子·梁惠王下》)此所謂“湯武革命”。革卦《彖》曰:“天地革而四時成。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革之時,大矣哉!”兌卦《彖》云:“是以順乎天而應乎人。說以先民,民忘其勞;說以犯難,民忘其死;說之大,民勸矣哉!”可見,革卦和兌卦的《彖辭》均受孟子思想的影響。孟子又說:“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孟子·梁惠王下》)“取之而燕民悅,則取之”;“取之而燕民不悅,則勿取。”(孟子·梁惠王下)孟子“悅民”觀點告誡統治者,只要懂得與民同樂,雖處危難,“效死而民弗去。”(孟子·梁惠王下)而《彖》文多處以“悅”“說”“樂”“動”互解,這與《孟子》的思想是一致的。因為,有這些直接的證據,且這些證據出現在《周易》的“經”里,而不是《系辭傳》中,所以,我們更傾向于戰國中期說。
朱伯崑先生主《彖》出于戰國中期說,其主要論點如下。
《彖》的“時中”說,是解釋《周易》和筮法的,如果孟子的“時中”說來自《彖》,可是孟子對《周易》一無評論,說明孟子的觀點并非來自《周易》系統。《彖》的“湯武革命”說,是對孟子的湯武征伐說的概括,使用“革命”一詞,是出于對革卦卦名的解釋。思想的內容總是在先,而后方有理論上的概括。就養賢說,在《孟子》中,圣和賢是有區別的,圣高于賢,圣賢并未連為一個詞組。可是,《彖》在解釋鼎卦時,則圣賢連稱。就詞組的演變說,《彖》文當在《孟子》以后。據此,《彖》的形成年代,不會早于孟子,可以定于戰國中期以后,孟子和荀子之間。
如果朱先生所論成立,則傳統關于文王作《彖》辭的觀點就說不通了。
《大象》《小象》都不解釋卦辭,雖然按照孔穎達疏,彖辭又稱卦辭。但實際上,彖辭是用來解釋卦辭的。《小象》解釋爻辭。從時間上看,《象》應晚于《彖》而出現。春秋時期的人解易,并沒有爻位說,可是《小象》里卻有了這種說法。從功用立場上看,象辭是對彖辭所做的深入解釋。朱伯崑先生認為,《禮記》《中庸》或引《象》的觀點,或表達了與《周易》某些相同的看法,而儒家這兩部作品均是秦漢之際的作品。因此,《象》應是戰國后期形成的。《文言》則在《彖》《象》之后出,當為后世老師授課的記錄,其意多承《彖》《象》之旨。
一開始,《彖》《象》有可能與經文是分開的,后來講授《周易》的老師為了查閱方便,才將其置于經文中。“據《漢書·儒林傳》記載,西漢經師費直治易,亡章句,以《彖》《象》《系辭》等篇,解說上下經。又《魏志·高貴鄉公紀》引易博士淳于俊語:‘鄭氏合彖象于經,欲使學者尋省易了也’。按此說法,以傳附經,始于漢代經師費直和鄭玄,后傳至王弼。今通行本《周易》連合經傳,即王弼傳本。此種編排,便于查閱,使人‘尋省易了’。”陳法認為所謂“彖曰”“象曰”等為東漢鄭玄所加,故其解經時又將其省去,但給閱讀帶來不便。“‘彖曰’,‘象曰’,康成所加,非《易》本文,故去之。”(《易箋·〈易〉要略》)因此,我們更贊成通行本的編排。
二 關于“十翼”的爭論
北宋的歐陽修在《易童子問》卷下,討論了《易傳》的作者問題。他僅肯定《彖》《象》出于孔子,而其他傳都不是孔子所作。他說:“系辭非圣人之作乎?曰何獨系辭焉,文言說卦而下,皆非圣人之作,而眾說淆亂,亦非一人之言也。昔之學易者,雜取以資其講說,而說非一家,是以或同或異,或是或非,其擇而不精,致使害經而惑世也。”這就是說,《系辭》等傳不僅不是孔子所作,亦非一人之作。因為眾多論點,文意重復,觀點自相矛盾,混亂不堪,即“眾說淆亂”,后世對《系辭》等的解釋更是莫衷一是。歐陽修從語言、文字等方面,舉例說明了《系辭》等非出于孔子。當然,歐陽修也未指出《文言》等是何時何人所作。只是,其以《文言》等非圣人所撰,亦非一人所作,乃易學史開山之說。最后,歐陽修強調,《文言》《系辭》中所謂“子曰”,非孔子所說,乃“講師之言也”。
關于《說卦》和《雜卦》,歐陽修評論說:“說卦雜卦者,筮人之占書也,此又不待辨可以知者。”這就是說,《說卦》《序卦》《雜卦》所言乃占術,更不是圣人所創,故歐陽修反對依《說卦》等傳所論去理解《周易》經文。朱伯崑說:“總之,歐陽修對《易傳》的評論,第一次打破了兩漢以來孔子作十翼的正統觀念,這是易學史上一件大事。他提出的論點,有說服力,對近代易學起了很大影響。……就當時易學中的論爭看,其否認《系辭》為孔子所作和圣人之書,目的在于反對圖書學派的解易學風,反對將易學神秘化。”
朱先生的這一評價是十分中肯的。
朱熹易學在易學發展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義,關于卦爻辭,朱熹認為文王作卦辭,周公作爻辭。朱子認為文王之事在爻辭中出現,“不應是文王自說。”(《朱子語類》卷六十七)他說:
自伏羲而上,但有此六畫,而未有文字可傳。到得文王、周公乃系之以辭,故曰圣人觀卦象系辭焉而明吉兇。……文王觀卦體之象而為之彖辭,周公視卦爻之變而為之爻辭,而吉兇之象益著矣。(《朱子語類》卷六十七)
朱熹對文王作彖辭,周公作爻辭論點的推崇,被歷史上一大批易學家所傳承。其論點的合理之處在于,指出《周易》經、傳并非源自一人所作,且出現于不同年代。
然而,按照朱熹的判斷,爻辭講到文王,故其不應為文王自說。那么,《彖》辭講到文王,亦可說明《彖》辭并非文王所作。例如,明夷卦《彖》辭云:
《彖》曰:明入地中,“明夷”。內文明而外柔順,以蒙大難,文王以之。“利艱貞”,晦其明也,內難而能正其志,箕子以之。
陳法說:“自古處君臣之變者,惟文王、箕子為難,而處之盡善,故以為法。”(《易箋·卷三·下經上·明夷》)朱熹說:“蒙大難,謂遭紂之亂而見囚也。”明夷卦《彖》辭講文王被武人囚禁羑里的事,怎么可能是文王自己說呢?文王自稱“文”,也不符合古人稱謂習慣。
近人的一些研究成果亦表明《易經》并非周公所作。例如,顧頡剛先生在《周易卦爻辭中的故事》一文中,指出康侯即衛康叔,封于衛,乃周武王之弟,稱康叔,其事跡在武王之后。從而認為卦辭非文王所作,斷定《周易》成于西周初葉。這些說法的意義在于承認《周易》并非由一人于某一時期所完成。
南宋功利學派代表葉適繼承了歐陽修的觀點,認為除《彖》《象》二傳外,“十翼”的其他部分皆非孔子所作。他說:
孔子之學,無所作也,而于易獨有成書,蓋其憂患之者至矣。不幸而與大傳以下并行,學者于孔氏無所得,惟大傳以下為信。
所謂“獨有成書”,指孔子作《彖》《象》二傳。“大傳以下”,指《系辭》《說卦》《序卦》《雜卦》等傳以外。葉適認為《文言》和大傳以下,文義夸耀其辭,凸逞怪妄,與《周易》之道不相符,皆非孔子所作。那么,《彖》《象》怎么會是孔子所作呢,他說:
《彖》《象》辭意勁厲,截然著明,正與《論語》相出入,然后信其為孔氏作無疑。至所謂上下系、文言、序卦,文義復重,淺深失中,與《彖》《象》異,而亦附之孔氏者,妄也。
就是說,從文風看,《彖》《象》接近《論語》,余皆非孔子作。所以,在葉適看來,解易應以《彖》文為主。他反對大傳以下乃孔子之作,一個重要理由是孔子不信卜筮。
清代乾嘉時期的著名考據學家崔述更進一步,他是第一個懷疑文王作卦辭,周公作爻辭的易學家。崔述說:
謂文王作彖辭,周公作爻辭者,乃漢以后儒者因史記、漢志之文而輾轉猜度之,非有信而可征者也。
崔述的證據主要是:明夷卦六五爻辭為“箕子之明夷”;升卦六四爻辭為“王用亨于西山”,皆文王以后事。《漢志》認為爻辭為文王作,講不通。于是,馬融、陸績等人轉而認為周公作爻辭。《史記》所謂“西伯拘羑里,演周易”,《漢志》所謂“文王重易六爻,作上下篇”,乃依《系辭》下傳“易之興也,其當殷之末世,周之盛德邪?當文王與紂之事也”推論得出。但《系辭》并未直言文王作《周易》卦爻辭。崔氏此說乃發前人所未發。
關于《易傳》,崔述又提出“十翼”皆非孔子作。他說:
若易傳果皆孔子所作,不應自冠以子曰字,即云后人所加,亦不應或加或不加也。孟子之于春秋也,嘗屢言之,而無一言及于孔子傳易之事,孔孟相去甚近,孟子之表彰孔子也,不遺余力,不應不知,亦不應知之而不言也。由此觀之,易傳必非孔子所作,而亦未必一人所為,蓋皆孔子之后,通于易者為之。故其言繁而文,其冠以子曰者,蓋相傳以為孔子之說而不必皆當日之言;其不冠以子曰字者,則其所自為說也。
崔述依《易傳》文體與《春秋》《論語》不同,以及孟子未言孔子論易事,斷定《易傳》非孔子所作。此外,崔述又據杜預《春秋傳后序》所記汲縣出土有關《周易》著作中,沒有今通行本《易傳》文,推測墓中易書乃魏人所藏。魏文侯乃孔門弟子子夏徒弟,而子夏不傳《易傳》,魏人也不知有《易傳》存在。可見,《易傳》非孔子所作,而由后世儒者所撰。他還指出,艮卦《象》辭“君子以思不出其位”,源于《論語》“曾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說明《象》辭乃曾子之后的人所為。可以看出,崔氏繼歐陽修、葉適之后,不僅否定《系辭》等傳為孔子所作,進而認為《彖》《象》《文言》亦非孔子所作。這沉重地打擊了漢代以來傳統的易說觀,說明清代學者研讀《周易》經傳取得了相當大的成果。
三 陳法對傳統觀點的批判與繼承
對于《周易》的體系結構,陳法對傳統的觀點,既有批判,又有繼承。其研究《周易》構成的顯著特點,是突出《大象》明人事之意義。
莫友芝曾批評陳法獨辟《易大傳》的做法,指出陳法的解易體例“非鄭非王”,“唯其六十四卦經文,于半簡之中,橫分四截,首彖辭,次《彖傳》,次爻辭,次《彖傳》,而《大象》別為一條于后,《系辭》上、下據《史》、《漢》引,改為《大傳》上、下,非鄭非王,不今不古……”批評歸批評,莫氏也承認陳法的體例有所本。
漢初易學家根據《尚書大傳》《禮記·大傳》的體例,稱《系辭》為“大傳”,這是儒家經師解易的著作。歐陽修說:“古之學經者皆有大傳。今書禮之大傳尚存。此所謂系辭者,漢初謂之易大傳也。至后漢又為系辭矣。”在這里,歐陽修依據《史記》稱《系辭》為《易大傳》,斷定《系辭》乃經師解易之作,非孔子之文。陳法所謂《易大傳》之稱,即本于此。陳法解釋說:“若《大象》,夫子于二《傳》之外,另發觀象之意,不嫌于離析,故附之于后。”(《易箋·〈易〉要略》)就是在《彖傳》《爻傳》之后,附《大象》以釋全卦義理。陳法將《大象》置于經文之后,一是體現了解經的邏輯嚴密性;二是突出了《易》明人事的特點。如此,則不必非鄭即王矣。
關于彖爻辭,陳法持傳統看法。他認為,文王作彖辭,周公作爻辭。關于爻辭由周公所作,他說:
周公即一卦而觀之,又有以見夫上下之并列,而貴賤遠近之分明,剛柔之雜居,而好惡攻取之情見,比應乘承,擬之人事,而無不相肖。于是乎又即六爻而各系之辭,而后一卦之蘊,闡發無遺;一卦之理,無不周盡。(《論作易本源》)
就是說,周公系爻以辭,目的是明卦之理和義。又說:
《易》之辭,皆因象而系。伏羲畫“卦”,象在卦中;文王序其卦以“觀象”,因而系之辭;周公又系之爻辭,以明“吉兇”。(《易箋·卷五·大傳上》)
陳法在此提出辭由象系,沒有象,辭也無存在之必要。
陳法繼承了王夫之彖爻一致的思想,他認為,彖辭和爻辭在解釋卦爻象時,其作用是不同的,他說:
文王既系彖辭,周公復系爻辭,非彖辭有所未備而待爻辭以補之也。爻辭若與彖辭無異,是爻辭為蛇足矣。故彖辭多吉亨,而爻辭吉兇參半,有彖吉而爻兇者,有彖兇而爻吉者。(《易箋·論彖爻并傳》)
陳法認為,彖、爻之不同作用體現在三個方面:一是彖以全卦之象而言,爻則分其上下內外之位而言。蓋位有當有不當,比應承乘,其情有相得有不相得。例如,乾卦之《彖》為“元亨利貞”,爻則分別指出,初“勿用”,三“厲”上“悔”,等等。二是彖、爻取義各有不同,如豫卦《彖》為“順動”,爻則言“逸(鳴)豫”,等等。三是彖每以一爻概一卦,爻則分六爻而論一卦,如訟卦之九二為剛,《彖》即以該爻為得中之爻,故曰“敵剛”,等等。
但爻辭并非與彖辭矛盾,而是發揮彖辭的意義。陳法闡述了彖爻辭、彖爻傳和卦爻之理的關系,他說:
夫《易》所載者,辭也。而辭因卦、爻而系《傳》,又所以明辭也。今解《易》,而理明矣,辭得矣。求之于是卦是爻,所以系是辭之意而未有得也,則所謂理者,未知其果有合焉否也;理明矣,辭得矣,卦與爻合矣,求之于《傳》,所以釋是辭之意而未有得也,則所謂合焉者,未知其果有當焉否也。是故由《傳》以求辭,由辭以求卦與爻,三者合而《易》明矣。(《易箋·解〈易〉管見》)
也就是說,要明理得辭,必須使彖爻辭與彖爻傳相合、相印證。
陳法在解經的過程中,對歷代易學解經有爭議的字詞也做了新解,使讀易者更易于理解。例如,其解頤六二爻辭“顛頤”曰:“六二以上而求養于下,為‘顛’。以上養下,如損上益下,常經也。今以上而反賴于下之養,既為‘拂經’。”(《易箋·卷二·上經下·頤》)此解頗有見地。
關于《傳》,陳法認為是孔子所作,他說:
孔子又從而為之《傳》,發明卦德與其時義,及剛柔往來與爻之中正,位之當否,內外之比應,然后文、周之意可得而推。(《易箋·論作易本源》)
陳法所謂《傳》,包括《大傳》,即《系辭傳》,以及《彖傳》《象傳》《爻傳》,他認為,這些都是孔子所作。而《說卦》《序卦》《雜卦》等則古已有之,非孔子所作。因此,他不贊成孔子作“十翼”的觀點。
《說卦》與《序卦》《雜卦》,皆昔所流傳附于經之后,圣人存而不去,非夫子所自作也。……是故《說卦》而觸類旁通之可也,拘泥其說則非也,要在能參活象,則往往當卦而具。(《易箋·論象數》)
陳法指出,《周易》言文王、周公之事,而文王、周公皆在孔子之前,不可能用《說卦》中所謂孔子所取之象來證文王、周公之事。
觀《春秋傳》所載,可見于后儒以其附于經,遂以為夫子所取之象,則非矣。借如其言文王、周公,何反用孔子之象以作《易》也?乃今之言象者,反執《說卦》以委彖、爻,圣人曰:乾為龍為虎,而必曰:乾為馬,不為龍、為虎,而必求龍、虎于乾之外;圣人曰:坎為狐,而必曰:坎為馬,不為狐,而必求狐于坎之外。于是乎穿鑿附會之說紛紛矣。(《易箋·論象數》)
陳法引班固的話,闡明了《傳》的由來,他說:
按,班固曰:“孔子晚而好《易》,讀之韋編三絕而為之《傳》,《系辭》謂之《大傳》”,則釋彖者宜謂之“彖傳”,釋爻者宜謂之“爻傳”,釋象者宜謂之“象傳”。今以《爻傳》為《小象》,非也。《說卦》《序卦》《雜卦》,則古有是說,而夫子存之,非夫子之自作。是故“十翼”之說非也。(《易箋·〈易〉要略》)
也就是說,《大傳》《彖傳》《爻傳》《象傳》為孔子所作。陳法認為,《序卦》為文王所作,他說:“夫文王序卦,本之《方位圖》。”(《易箋·卷八·說卦傳》)意思是,文王根據離南坎北、震東坎西的后天方位圖解釋卦序。
陳法沒有說清楚的問題是,既然《周易》講的是文王、周公的事,那么,彖辭和爻辭怎么又分別為文王和周公本人所作呢?
綜上所述,歷史上關于“十翼”作者的爭論,主要包括以下兩種情況:一是認為“十翼”皆為孔子所作,這是最傳統的說法。一是認為“十翼”并非出自一人之手,也不是在某一個特定時間完成的。這是最普遍的說法,為大多數易學家所接受。陳法關于“十翼”之所由作,屬于第二種情況,體現出對傳統觀點的批判和繼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