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項目論證

人，常常會犯疑心病。

經商多年，讓我對突如其來的機會不得不左顧右盼，思慮再三。因為我能調動的資金有限，我的小公司能夠承擔的風險也有限。換句話說，我輸不起！不單單是我，很多中小投資人都有這樣的困惑。制約我們發展的因素很多，導致我們每行一步，都需要反復思慮，生怕一步行差踏錯，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了。

與三位投資人的見面結束后，我并沒有如預想的那樣與蘭芝再作攀談，而是借故有事匆匆離去。我不得不承認，這次見面會大家交流得非常好，甚至李總和裴總一度說到了我的心坎上，而蘭芝也在極力撮合……一切看似順利，卻又過于順利了。從商多年的經驗告訴我，過于順利的事情要么是陷阱，要么存在重大漏洞。也就是說，我不是被一伙人騙了，就是我們一伙人被自己給騙了。

我需要給自己足夠的冷卻時間！

當我回到酒店，整個人回歸冷靜時，開始重新審視這幾天發生的事情。這不是猶豫不決，也不是出爾反爾，而是對自己和公司負責，因為我的決定不僅會影響公司的發展，更會影響公司的命運。慎重，是此刻我必須選擇的處理方式。

李總、裴總、王老師、蘭芝……一張又一張臉在我的腦海中晃來晃去。我盡力回憶他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搜索每一個細節，尋找可疑的線索……

我到底在干什么？

是在否定自己，還是在為裹足不前找借口？

非要思人之惡嗎？把這些人想象成壞人，把整件事情想象成一個為我編織的陷阱，這又合情合理嗎？

為什么經商多年的我，反倒不敢以寬善之心待人了呢？

我想起了創業之初，一位良師益友對我的當頭棒喝，想起那時真心朋友澆在我頭上的涼水，讓我在創業之前就預料到了各種惡劣的情況、失敗的結局，是這些善意的“惡言”鼓勵我走到了成功的彼岸。現在，我身邊缺少了朋友澆下的涼水，也沒有良師益友的警言，是該學會自我否定、浴火重生的時候了。

正當我苦苦思索該怎樣認證城鎮化項目的可行性時，突然想起了昨天極少發言的汪總，作為IT行業的青年才俊，他在言語間展現了超出年齡的成熟。況且他在互聯網技術方面是權威，而城鎮化市政項目中智能家居等環節也會涉及互聯網技術。雖然他發言不多，但提到城鎮化市政項目時，他都在認真聆聽，說明還是感興趣的。倘若請教他一些問題，從技術角度來論證這個項目，也許會更加客觀一些。

轉天，我主動約見汪總。汪總聽明緣由后，也表示出極大興趣，并邀我到他公司一敘。這一次我換了思路，站在城鎮化市政項目不可行的角度準備了很多問題，準備給這位IT青年才俊設置一些障礙。

見到汪總時，我還是頗感意外的。與昨天的休閑裝相比，今天的他一襲正裝，領帶緊扣，雙眉微鎖，目光凝視遠方。見到我，嚴肅的臉上才露出淡淡的微笑。比起昨天的技術范兒，今天的他更像一位能夠駕馭全局的掌舵人。

“邢總好，沒想到事隔一天，咱們又見面了。”

“汪總好，今天突然造訪，有點冒昧了。”

“哪里，哪里，咱們到我辦公室談吧。”

從汪總公司的走廊走過，我不免驚訝于這家公司的年輕化。據汪總告訴我，公司里還有好幾位剛滿18歲的員工，是IT技術尖子，已經由公司出資做定向培養了。

“IT行業，人才就是生命力，這一點跟金融行業差不多。”

“現在哪個行業都需要人才，尤其是青年才俊，像汪總這樣的人才，實在難得。”

“我已經不行了，在我們公司，超過三十歲的員工都要退居管理崗位，把接觸尖端技術的機會留給年輕人。”

三十歲就要退居二線？在我看來，實在難以想象。我三十歲時，才剛剛準備創業，而汪總這樣的尖端人才已經準備隱退了……

“以前聽說過IT行業競爭激烈，沒想到這么激烈。”

“也不是，企業要發展，首先要做好人才的梯隊建設，好鋼用在刀刃上嘛，多給年輕人創造鍛煉機會，他們才能迅速成長，公司才能不斷壯大。”

“有道理，汪總的用人之道不拘一格。”

“邢總過獎了，這也是IT行業新舊交替的規律，沒辦法，現在年輕人頂上來得很快，我想不讓位也不行啊！”

沒想到這樣一位嚴謹的技術男也會偶爾幽默一下。我們一邊交談一邊行進，不知不覺間已經上了一層。來到汪總的辦公室，并沒有我想象的秘書接待，早已等候在這里的是目前正負責互聯網金融軟件開發的工程師——一位身材嬌小、皮膚白皙的靈巧女子。

“很少見到女孩子做IT行業。”

汪總安排我們落座，便做起了相互介紹。

“小林，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的邢總，正在籌劃城鎮化市政項目，我想咱們有一些技術問題是可以合作的，今天主要是請你從技術層面分析一下這個項目的可行性。當然，前提是給邢總講明白了。邢總雖然不了解IT技術，但也是創業的‘老江湖’了。”

“邢總，您好。”

“邢總，這位是我們的技術總監小林，也是目前正在開發的互聯網金融項目的項目經理，也負責這一領域的技術指導，今天由她主講，我想您會更感興趣。”

“林總監好。汪總真是想到我前面了，感謝，感謝。今天我可是來學習的，也是來找救兵的。老實說，咱們都是創業者，汪總的公司蒸蒸日上，我的公司卻有日落西山的感覺。金融行業不好做，現在是IT產業的天下了。”

“邢總就別謙虛了，就沖您這股沖勁，企業遇到困境也是暫時的，肯定能渡過去。咱們都是一個群里的同學，就像王總說的‘有項目一起做’，相互幫忙才能共同發展。”

汪總的話聽得我心里暖暖的。不管日后能否真正達成合作，我能預感到今天談話的收獲不亞于昨天那次見面會。言歸正傳，寒暄過后，我開始直奔主題。

“汪總怎么看城鎮化市政項目？恕我冒昧，昨天咱們在王總那里，我見您沒怎么發言，感覺您對這個項目抱以比較冷靜的態度，今天我來也是想聽一聽您的意見。”

汪總點燃一支煙，沉思了片刻。他是那種不會輕易發言的人，但每次發言都有真知灼見。可想而知他在背后所下的功夫，這一點也是我頗為欣賞的地方。

“這個項目有前景，但不容易做，中間容易出現紕漏。從我個人角度來講，我持謹慎態度，但如果資金充裕的話，可以嘗試，但不宜投入過大。從互聯網技術的角度考慮，與城鎮化市政項目搭配的點并不多，包括智能家居、小區門禁這些系統，現在市面上能做這種技術的公司有很多，但真正做出特色的比較少。目前我們公司還是以互聯網金融軟件開發為主，邢總提出的課題我們也在考慮，可以列為未來研發項目之一。”

汪總的客觀有些出乎我的預料，我料想他對于城鎮化市政項目的研究不比我多，并非他不想幫忙，而是一個建筑、一個網絡，行業搭界點實在太少，這也是客觀因素。當然，汪總提出的觀點還是提醒了我，僅依靠四處拉投資也不是辦法，還需要自己有辦法盤活資金。目前我手上能調用的資金才區區幾十萬元，如果能夠借助互聯網金融渠道使資金增值，也不失為一條捷徑。

“汪總，不瞞您說，今天我來還有另外一個想法。我想了解一下P2P業務，看看咱們在其他業務上是否能有合作？”

“邢總，您是問對人了，這方面是小林的強項，小林，你給邢總介紹一下P2P項目。”

“邢總，您好，P2P項目簡單來講，也可以說是‘兩端’建設。一端是客戶端，這是企業生存的命脈，也可以理解為企業的無形資產端；另一端是資金端，也就是找好投資方。P2P的好處是一手握客戶，一手握投資方，企業自己扮演中間人的角色。這樣既節省了企業的管理成本，也簡化了企業與兩方對接的流程，提高了辦事效率。以我們目前在做的‘互聯網+典當行業’軟件來說，一方與擔保典當行業合作，另一方直接對接行業客戶，雖然做的都是傳統的金融業務，但手續都是通過網絡直接辦理，增加了不少客戶源，而且近期我們已開發了APP客戶端，以吸引更多手機用戶，擴大宣傳渠道。”

我聽了這個方法，突然冒出一個想法：“汪總，林總監，我作為門外漢，突然有個不成熟的想法，不知道從技術層面能不能實施？”

“邢總您客氣了，有什么好想法，不如咱們一起研究研究。”

話一出口，我竟有些后悔了，剛才的想法只是一個閃念，連我自己也沒理順如何表達，就直接報了出去。倘若悶聲不吭地梳理思緒，又好像怠慢了汪總和林總監，也只好硬著頭皮說了。

“我想的還不成熟，講出來，請二位多提意見。我想能不能運用網絡技術或APP技術把A省現有的城鎮化運營商集合起來。這兩年經濟面臨下行，政府財力不支，項目不少，但是良莠不齊，絕大多數投資者抱著觀望態度，這樣一來，傳統企業的資金周轉就比較困難，特別是開發新項目缺乏資金支持。這兩天我側面了解了一下，城鎮化項目的啟動資金動輒都在千萬元以上，像我們這種小公司怎么承擔得起。不過，要是與互聯網掛鉤轉型升級，就能吸引到更多投資，擴大眾籌規模，這樣資金規模自然就大了，而且通過互聯網技術也比較好控制資金流向，投資人心里有數，還放心。目前我就想到這些，都是比較概念化的想法，是否具備可操作性，您二位是專家，我想聽聽專業的意見。”

原本以為不成熟的想法，甚至我自己都覺得在表述中有很多混亂之處，但汪總和小林都聽得饒有興致。我話音剛落，汪總就迫不及待地給我回應。

“邢總，您這個想法非常好。現在做城鎮化項目的公司也都是具備一定社會影響力的，至少平臺公信力有保障，只要抓好客戶端和資金端，從項目實施角度來看沒問題。小林，你從技術角度來看，有什么難點嗎？”

“從技術角度看，目前還不存在難點，咱們有做‘互聯網+典當行業’的經驗，可以套用這個設計理念。但是任何系統的漏洞都是在反復使用中發現的，這點汪總您最了解了，我現在只能憑借之前的經驗籠統地看，這個項目是可行的，但運行起來的關注度和使用率有多高，就很難說了。”

小林的意見完全從技術角度出發，非常客觀，但也著實給我的想法降了溫。汪總邊喝咖啡邊沉思，過了片刻，他理順了思路，在我計劃的基礎上從軟件運作角度又提出了進一步的具體建議。

“您這個城鎮化項目我覺得可以這樣子，能不能找幾個信譽好的縣域、城鎮先做標桿，樹立起兩個標桿，就能吸引投資者，同時找一些大的合作單位進行戰略合作。比如說我們公司，不僅在首都，在A省也有一定的公信力，而且我們也有這塊兒的市場需求。關于這方面，我們可以深入溝通，再尋求深度合作的機會，您看怎么樣？”

“這個辦法好，不過怎么借助P2P互聯網平臺的優勢呢？”

“初期最好不進行大規模的營銷和推廣，第一是考慮到成本，這一推廣起來成本非常高，公司面臨的運營開支會很大。當然，這個問題也不是不能解決，我們還是需要一個正確的思考方向。如果能在低成本的情況下進行推廣，推廣效果雖然有一定的影響，但成本低廉。還可以采取員工出去拉單的方式，作為口碑宣傳，也能起到一定的效果。要是能拉到國企一起合作，在宣傳方面會省很多費用。對于項目起步階段的宣傳造勢，還是以節省成本為主，這是我的個人意見。”

汪總的積極態度使我信心倍增。今天來找汪總論證城鎮化項目，收獲頗豐。盡管我心里的疑慮并未完全消除，但至少我堅定了開發這個項目的信心。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我的判斷是正確的。當然，目前的一切都還處于想法階段，至少我自己還需要重新梳理思路。

“汪總思路敏捷，考慮問題比較全面，給了我很多啟發，今天我是不虛此行呀！昨天我的電話打得真及時。”

我的興奮難以抑制，而汪總和小林也跟著笑起來。這幾天的聚會、會面，我在創業者身上看到的最多的就是微笑。笑容的力量是無可比擬的！

“邢總，我看您還是盡早起草一份商業計劃書，把您的想法、思路、項目操作流程都一一列出來，這樣找相應的投資人判斷時目的性更強，我們公司在您這個項目中扮演什么角色、咱們需要進行哪些方面的合作也就一目了然了。”

“好，我也打擾半天了，不耽誤你們工作了，我回去盡快整理一份商業計劃書出來，然后再找你們詳談。”

“那好，等您好消息。”

與汪總和小林簡短道別后，我信步走在首都的鬧市區，心里已經打定了開發城鎮化市政項目的主意，并且不由自主地開始盤算下一步計劃。現在，我可以去找那位關鍵人物了。如王老師所說，用我的真誠打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