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家庭之傷的四種類型
在臨床心理咨詢中,原生家庭之傷可以簡單歸為以下幾種類型:身體之傷、言語之傷、性之傷和情感之傷。
痛在身上,傷在心里:身體之傷
“第一次心理咨詢師讓我回憶童年時,我就想到了自己兩條布滿烏青的大腿,小時候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挨揍簡直是家常便飯。但是……”朋友小林尷尬地笑了笑,“我們這代人,誰小的時候沒有被打過呢?”
小林和我一樣,也是土生土長于中國的留美學生。她第一次接受美國的心理咨詢時,云淡風輕地描述了自己童年被父親毆打的片段。說完,美國白人咨詢師用一種充滿憐惜的眼神看著她,對她說:“親愛的,你遭遇到了身體虐待。”
小林不服氣地說:“你不了解中國文化,這是中國父母教育子女的一種辦法。”
咨詢師問:“那么,你從父親的毆打里,學到了什么嗎?”
小林絞盡腦汁地想了想,說:“不要在我爸心情不好的時候惹他……”
說完,小林哭了。因為她突然發現了一個可怕的規律,那就是自己現在對待丈夫、老板、朋友都是這樣小心翼翼地察言觀色,生怕在他人“心情不好”的時候惹到對方。只要發現對方臉色一變,小林的心就會突突亂跳,雙手顫抖,脖頸冒汗,那種熟悉的恐懼感和身體的疼痛感像大山一樣,把她壓得動彈不得。
在中國,千千萬萬個和小林一樣的成年子女,在“不打不成器”的文化氛圍中,用“教育手段”來解釋父母給予自己的身體之傷。來聽聽這些我在咨詢中聽到的真實故事。
我不知道它(身體之傷)什么時候會來,會怎么發生,我甚至不知道這一次,我還能不能承受得住。
我的母親常常用塑料尺子打我的手,直到打斷尺子。我今年40歲了,看到塑料尺子,我依然會渾身發抖。
我的父親每次打完我都跟我說,他打我是為了我好。所以長大以后我嫁給了一個發脾氣時會揍我的男人,這難道不是男人一種表達愛的方式嗎?
在中國文化環境中,作為教育手段的體罰和身體虐待常常被混淆。體罰是父母對于特定不良行為的一種懲罰措施,是父母事先與孩子商量好的規則。當孩子做了某種不良行為的時候,他(她)是能夠預料到自己會被體罰的。體罰雖然是一種便利的育兒手段,但是大量現代家庭心理實證研究表明,體罰在改善兒童不良習慣上效果最差,而且會極大地損傷、破壞親子之間的信任感和親密度。
然而,身體虐待則是另外一回事。身體虐待常常是突如其來的暴力,孩子不能預料身體虐待會在何時發生,往往也不知道自己被父母暴力對待的原因。父母事先沒有與孩子達成過規則,孩子不知道他(她)做了什么行為會有什么樣的后果。
體罰和身體虐待往往都是出于父母對孩子的憤怒。然而,父母體罰孩子的主要目的是幫助和教育孩子,告訴孩子怎樣做才能滿足父母的希望。體罰有度有量,不會因為父母的情緒而改變。而實施身體虐待時,父母的主要目的是發泄自己的憤怒情緒,并且用“打”來告訴孩子:我的力量比你大,你必須無條件服從我。所以父母越是憤怒,身體虐待越嚴重。
許多父母以“玉不琢,不成器”為理由對孩子動輒打罵,然而這些父母其實是在以體罰為幌子對孩子進行身體虐待。就像朋友小林所遭遇的那樣,她并沒有從父親的毆打“教育”中學到任何有利于自身成長的信息,相反,她在這樣的環境中發展出了“我要一直小心翼翼地對待別人,才能確保我的安全”的討好型性格。
除了身體虐待,父母對子女的生理需求不聞不問,甚至惡意忽視,也是一種身體之傷。孩子的健康成長需要合理的飲食、保暖的衣物、干凈的住所、醫療的照料等必要的物質條件,有些父母以自我的方便為中心,或者根本就是想要遺棄孩子,不能夠或者不愿意給孩子提供必要的物質條件。例如,我在美國兒童保護機構實習的時候,遇見過一些有酗酒或者毒癮問題的父母,把完全不能照顧自己的孩子一個人扔在家中,任其挨餓受凍,自己外出逍遙。無法滿足兒童基本生理需求的父母,在美國會以兒童忽視罪的名義被起訴,輕者失去兒童的撫養權,重者被判刑坐牢。
身體之傷極大地破壞了孩子的信任感和安全感。面對施與身體之傷的父母,孩子常常感到不知所措,他們不知道該怎樣去信任和依賴一個常常會給他們帶來身體痛苦和傷痕的成年人,也不知道該怎樣去適應一個充滿了突如其來危險與傷害的生活環境。身體之傷也極大地破壞了孩子對于身體的珍視。在父母的身體虐待和身體忽視之中,久而久之孩子便形成了“我的身體并不珍貴,也不重要”的想法。自然而然地,孩子不知道應該如何去保護自己的身體,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尊重他人的身體。這就是為什么我們常常看到,有些經歷了原生家庭身體之傷的成年子女,在親密關系中總是會被有暴力傾向的伴侶所吸引;或者,有些成年子女在組成了自己的家庭之后,無法控制地對自己的孩子、伴侶實施暴力。
第一母語是自我貶損:言語之傷
高中時,我常常去同學凱麗家串門玩兒。凱麗的媽媽是一位高個兒、大嗓門的女士,她對凱麗的長相、身材、談吐、學業等都不滿意,而且喜歡當著所有人的面宣泄她的不滿意。
有天我和凱麗正在她家吃飯,突然之間她媽媽把炮火轉向了凱麗:“你看你,那么肥,還吃那么多,以后可怎么辦啊!像你這樣的,誰會看上你啊,賠錢貨!”我尷尬又擔心地回頭看看凱麗,而她只是默默地扒飯不說話,好像已經對媽媽的言語攻擊習以為常了。
多年之后,在中學同學聚會上,我看到了幾年不見的凱麗,她比中學時代胖了整整一圈,還是單身,也沒有找工作,還和父母住在一起。其他同學打趣說她越長越富態,凱麗嬉皮笑臉地說:“哎呀,我一直就是那么肥,多吃點有什么關系,反正也沒有男人會看得上我這樣的賠錢貨……”我十分吃驚地看著依然笑嘻嘻的凱麗。我發現,凱麗評價自己時的言語之刻薄、神態之不屑,和她媽媽當年在飯桌上對她的攻擊如出一轍。
開始做心理咨詢師后,我看到越來越多像凱麗這樣的人,他們從父母那里學來的第一母語,就是對自己直接的攻擊和貶低,或者是間接的挖苦和諷刺。因此,長大后,他們評價起自己來只會更加殘酷且刻薄。來聽聽這些我在咨詢中聽到的真實故事。
我媽常說,她最好當年直接把我流掉。我同意她,因為我確實一文不值啊。
我爸發現我16歲開始初戀之后,罵我是不要臉的賤貨。現在成年的我一直約炮,可能我確實比較賤吧。
我爸常說我不如弟弟,因為我不是男的,不能給他續香火。我媽常說因為生了我,她受了好多氣,還好后來有了個弟弟,她才能在婆家直起腰板說話。一直以來我覺得自己很沒用,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希望一夜醒來能變成個男的。
這些來訪者口中令人震驚的自我侮辱和貶低向我證明,幼年時的我們在父母施加的言語之傷面前是異常脆弱的。由于我們脆弱和不成熟的兒童天性,父母就是我們的整個世界,我們不得不尊重和依照父母創建的世界規則來生存。如果父母說我們是糟糕的、沒價值的、不堪的,作為孩子的我們是沒有能力和力量去反駁他們的。慢慢地,我們也就逐漸相信了自己確實是糟糕的、沒價值的、不堪的——只有這樣,幼小的我們才可以更好地“適應”父母創建的世界規則,在原生家庭中生存到成年。
這在心理學上被稱為“內化現象”,即我們相信了父母口中對自己的負面評價,并且把這些負面評價在內心轉化為對自己的信念。這便是言語之傷最具有“殺傷力”的地方,它迫使我們從心底屈服于父母帶來的傷害,并且扭曲了我們對自我與世界的認識。
家的終極背叛:性之傷
“你的爸爸不會撫摸你的下體嗎?”
在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有個女同學曾經這樣問過我。
在我成長的20世紀90年代的中國,盡管社會正在迅速開放,卻從來沒有人教過我任何關于性方面的知識,我自然也不知道她口中的“爸爸撫摸下體”是什么意思。于是在和伙伴們打打鬧鬧之際,我就把這事兒給拋到了腦后。
直到成年,我才明白過來,她正在經歷的可能是多么駭人的原生家庭之傷。
《中毒的父母》一書的作者蘇珊·福沃德博士把父母施與的性侵害稱為“終極背叛”。因為,性之傷具有損害孩子所有寶貴天性的毀滅性,它玷污了親子間最重要的信任,也觸碰到了人類道德的底線。更可怕的是,因為性之傷天然的隱蔽性和禁忌感,孩子無處可逃。在這樣的原生家庭中,保護者變成了侵害者,港灣變成了地獄。
如今的中國社會,性依然是一個諱莫如深的話題。父母與子女之間的亂倫,更是社會禁忌。這些都成了發生在父母與子女之間的性侵犯的保護傘。在工作中我了解到,遭受過原生家庭性之傷的子女們,很多人因為性教育的缺失,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不知道自己經歷的就是性侵害,只是懵懵懂懂地感到羞恥和困惑。等到明白過來的時候,這些子女一方面不知道該向誰求救;另外一方面因為強烈的羞恥感也不愿意去向外人求救。研究顯示,在所有的童年創傷中,遭遇童年性創傷的成年子女更加強烈相信“這些都是我的錯”,這使得他們的愈合之路比其他人更加艱難。
除了直接的性侵害,性之傷還包括對于孩子性邊界(sexual boundary)的侵犯。孩子的性邊界指的是兒童和成年人一樣享有性方面的隱私權和被尊重權。美國兒童心理發展學的研究成果表明,兒童在5歲之后,就已經有明確的性別意識,他們知道男性與女性的區別,也明確意識到自己的認同性別。因此,在五歲之后,父母就應當按照兒童的認同性別來對待他們,而不是把他們當作懵懂無知的“無性別生物”隨意對待。
許多時候,由于自身知識的匱乏,父母對我們性邊界的侵犯常常是無心卻不以為意的。例如,一位朋友告訴我,十來歲時他在家里洗澡,母親竟然隨意走進廁所拿東西。我的朋友當時立刻表示了強烈的抗議,但是母親無所謂地說:“都是一家人,你還是個小孩子,哪有那么多講究。”我朋友的母親可能不是喜歡偷窺兒子洗澡,而是并不知道年幼的兒子也需要隱私和尊重。又例如,酷暑天的時候,父親或者母親毫無顧忌地在兒女面前裸露自己的身體。這類父母可能并不是依靠裸露身體來獲得快感的暴露狂,只是他們并不知道自己需要去保護子女的性邊界。
盡管父母侵犯子女的性邊界大多是出于無知,但他們的行為可能造成子女嚴重的性之傷。性邊界經常被侵犯的子女,長大成人之后很可能會出現兩種情況:一種是因為父母時常的跨界行為而對性產生恐懼心理;另一種是和父母一樣漠視自己和他人的性邊界,對性產生無所謂的心理。
看不見的傷口也疼:情感之傷
誠然,以上所敘述的身體之傷、言語之傷和性之傷都會造成孩子在情感上的創傷。然而,在這里我想特別指出四種常見的中國式情感之傷:情感忽視、過度控制、情感敲詐,和被迫卷入父母的婚姻。
◎情感忽視
爸媽,你們能關心我一下嗎?我學習壓力真的很大。
我們還要怎樣關心你?為你花了那么多錢,不算關心嗎?我小的時候,哪有爸爸媽媽愿意花錢給我報輔導班的?你成績都這樣了,還好意思跟我們提要求!
以上親子對話,對許多成年子女來說并不陌生。
由于文化以及歷史原因,中國家庭中的親子關系比起西方來,是更加“現實”的親子關系:父母和我們之間講究的是實際的生活瑣事,常常忽視了彼此的情感需求。父母擅長無微不至地照顧我們的吃穿用度,卻不懂得如何關懷我們的情緒和感受,更不可能像西方父母那樣把“我愛你”掛在嘴邊。甚至有時,當我們主動要求父母來關心或者安慰自己的時候,我們的父母沒有能力也沒有意愿提供這樣情感上的支持。
然而,正如前文所說,孩子的天性特質是依賴性強并且不成熟,因此幼年的我們需要父母提供持續的、穩定的情感滋養,才能成長為健康和獨立的人。特別是當遭遇情緒上的低谷時,我們需要來自父母的撫慰和鼓勵來幫助自己渡過難關,因為幼年的我們還未能發展出健全成熟的自我安撫辦法。
但是,如果父母此時不但不能夠提供情感支持,反而對我們的情感需求感到厭煩,甚至用言語和行為懲罰我們的情感需求,這便向我們傳達了一條錯誤的信息:我的感受是不重要的。當這樣的信息不斷出現在生活中時,它便成功地阻礙和抑制了幼年時我們渴望傾訴情緒的本能,以至于漸漸地我們不再期待和他人進行情感交流,也習慣了忽略自己的情感需求。
中國父母對孩子的情感忽視造成的另一個非常可惜的結果是:盡管父母在生活方面對我們盡心盡力地照料,可是由于父母沒有辦法與我們在情感上相互聯結,我們還是很有可能完全感受不到父母的愛,變成了“假性孤兒”——我的父母可能愛我,但我感受不到。
◎過度控制
媽媽天天給我安排相親,她說我今年必須要找到結婚對象,不然就嫁不出去了。我心里雖然很煩她,但也有點害怕自己真的嫁不出去。
我爸媽每天打電話、發短信連環騷擾我,逼迫我回老家做公務員,我都快糾結死了。
我都已經25歲了,周末出門還得跟父母報告自己準備去哪兒、和誰去、什么時候回來,父母就是不同意我搬出家門獨居。
以上是我在咨詢工作中所聽到的,父母對于成年子女過度控制的真實故事。這些來訪者常常向我抱怨,父母完全不懂得尊重他們的獨立意識和私人空間,繼續像小時候一樣“無微不至”地滲透在他們生活的方方面面。在父母的羽翼下,這些來訪者生活得壓抑而矛盾,既無法心甘情愿地被父母繼續掌控,又感到自己并沒有多少能力可以脫離父母、獨立生活。
進一步了解到這些來訪者的成長經歷后,我發現,這些父母的過度控制行為從子女很小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比如,不許子女看課外“閑書”,不許子女和長輩頂嘴,偷看子女日記,不敲門就隨意闖入子女的臥室,規定子女的穿著打扮等。這些父母只想要培養出“聽話懂事”的孩子,卻沒有考慮過如何發展孩子的自我意識和自主能力。
不可否認的是,未成年時的我們因為心智發育尚未完全,確實需要在父母的監護和照顧之下,才能夠健康平安地長大。然而,在一個健全家庭中,雖然父母對于孩子的生活有一定的掌控,但同時父母也會根據孩子的身心發展程度,積極地鼓勵和引導孩子思考自己的生活選擇,并且容許孩子質疑和挑戰父母的決定與想法。隨著孩子的成長,真正理解和支持孩子成長的父母,會給予孩子越來越多可以做決定的空間,來幫助孩子從懵懂無知的兒童、青少年發展成能夠獨當一面的成年人。
而在過度控制的家庭中,我們經常會因為自己與眾不同的想法而遭到父母的嘲弄、攻擊和打壓。我們從小到大的衣食住行都被父母嚴格地控制著,完全不需要自己花精力和時間來思考、做出決定以及承擔后果。父母的過度呵護和照顧,把“失敗”和“問題”從我們的生活中完全剔除了。我們在成長過程中沒有經歷過一些必要的人生起伏,也沒有機會來看清這個世界的本來面貌。
美國心理咨詢師皮婭·梅樂蒂(Pia Mellody)稱父母這樣的做法是一種“知性虐待”(intellectual abuse),即父母在我們成長過程中的過度控制,抑制了我們發展獨立思考和解決問題的能力,也阻礙了我們發展面對挑戰和困難的適應能力。因此,成年后踏入社會,我們常常會感到迷茫和沮喪,缺乏承擔責任的能力和勇氣,行為舉止稚嫩隨性,也沒有足夠的自信心與人社交。在殘酷的社會競爭中,若不改善現狀,我們必然會被其他自信、果敢、獨立的同齡人超越,最后不得不繼續依附著父母,成為“啃老族”。然而,歸根到底,這“啃老”背后的原因是父母根本沒有給我們機會從兒童的狀態中成長起來,父母的過度控制剝奪了我們的知性發展。
◎情感敲詐
爸媽生你養你不容易,你怎么還不去做×××?
你看你把你媽媽的頭發都氣白了,你還不趕緊去做×××?
要不是為了供你上學,爸爸媽媽早就過上好日子了,你還要這樣對我們!
我的朋友黃從小到大都深受父母的嘮叨之苦。他經常愁眉苦臉地跟我說:“我感到我欠父母的債一輩子都還不完!”
黃遭遇到的,是中國親子關系中最常見的心理操控術——情感敲詐,父母一方面以受害者的姿態在道德和良知層面上指責、攻擊子女;一方面利用子女的內疚感迫使子女順從和滿足自己的需求。
情感敲詐對于我們幼時的寶貴天性具有威力十足的打擊。作為兒童,我們的天性是充滿“魔力幻想”的,我們會認為自己說的某些詞語、做的某些手勢或者行為真的會改變現實,就像在英文中,有句兒童之間口口相傳的諺語:“踩裂磚塊,媽媽背斷”(Step on a crack, break your mother's back)。而父母情感敲詐的做法,往最糟糕的方向鼓勵和強化了這種魔力幻想。當父親或者母親說“都是因為你,所以我才……”時,作為兒童的我們會真的認為是自己的某個行為才造成了父母的生活不順、衰老或者貧窮。因此,我們會陷入極度的恐慌和內疚之中,認為自己是家庭中一切不幸的來源和開端。
同時,情感敲詐以恐嚇、貶低子女的個人價值為代價,來神化父母在家中的權威。由于相信了自己是“導致”父母生活不幸的罪魁禍首,我們會感到自己永遠都不夠好,永遠都償還不了虧欠父母的債,我們必須要不斷地努力達成各種各樣的目標才能“贏得”父母的愛。然而,健康的父母之愛是不需要條件的。孩子從未主動要求降生,是父母將孩子帶到世界上來的。因此,父母對孩子的愛和滋養,是上天賦予父母的責任,也是每個孩子應當享有的權利。
◎被迫卷入父母的婚姻
我爸媽說要不是為了我,他們早離婚了。
小時候我媽讓我跟我爸說,她再也受不了我爸的冷漠了。而我爸又讓我跟我媽說,她已經年老色衰了,所以他根本不想正眼看她。
爸爸打媽媽的時候,我就在門邊看著,因為害怕,我的手指甲一直摳著門上的裂縫,等他打完了我才發現我的手上全是血。
在中國傳統的信念里,婚姻是為了傳宗接代,孩子就是維系父母婚姻的紐帶。因而很多我們這一代的子女,一出生就被迫賦予了保衛、維持,甚至修復父母婚姻的“使命”。
然而,這“使命”對我們來說是非常不公平的。因為,作為天真爛漫的孩子,我們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又怎么能夠保護得好父母的婚姻呢?傳統的家庭觀念迫使我們承擔了遠超出自身能力范圍的責任和壓力。就算如今我們已經成年,也不可能憑借一己之力,修復父母數十年來的裂痕。這“使命”也深深地挫傷了我們的自我價值感。我們會錯誤地認為,相比于父母的婚姻完整,自己的情感和需求并不重要,必要的時候,我們需要犧牲自己來成就他人的幸福生活。
許多來訪者在回顧童年時也發現,父母明明婚姻十分不幸福,卻因為想要給子女“一個完整的家”而硬撐著不離婚,其實這是對子女更大的傷害,因為這些來訪者從小便在父母糟糕的婚姻生活中過早地學到了痛苦和寂寞,甚至暴力和背叛。父母迫使子女目睹貌合神離的婚姻生活,甚至迫使子女和自己一起“扮演”幸福家庭的假象,極大程度上造成了子女長大以后對于親密關系的不安全感,以及對他人信任感的崩塌。
目睹父母家暴是另一種被迫卷入父母婚姻狀況所造成的嚴重創傷。拳腳雖然沒有落在我們身上,卻落在了兒時我們最親近和最依賴的人身上,而施暴的人也是我們不得不去親近和依賴的人,這就對我們的內心造成了無法排解的矛盾和撕裂。家庭從此不再是溫馨的港灣和庇護所,而是如履薄冰的人間地獄。而作為兒童的我們,并沒有足夠的力量阻止和改變家庭暴力的發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暴力一次又一次地發生。我們為自己的弱小和無助感到內疚,也為父母的失控而感到恐懼。長大成人之后,我們也很難擺脫這種根植于心的無力感。
總結
任何父母對子女并非出于滋養或愛護的言行舉止,或者任何父母讓子女為自己的天性而感到羞恥的做法,都可以被稱為“原生家庭之傷”,即使有些社會和文化默許了父母的一些行為和言語,這也并不代表這些行為和言語對子女的成長和發展有益。只有正視原生家庭之傷,我們才有可能從這傷口中復原。原生家庭之傷主要分為四種類型:身體之傷、言語之傷、性之傷和情感之傷。每一種傷害,都在我們的成長道路上造成了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