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吳桐進入人生最混亂的時期,才想,也許當年母親和舅舅對她逃婚的支持,都是有些無奈。他們未必是應和當時的新思想,贊成什么自由戀愛,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想法,不在他們的頭腦里。他們當年是因了對方雖然門第高,但年紀比吳桐大了十多歲,而且有一雙兒女,感覺吳家為了攀附,是委屈了吳桐。母親是憐惜自己當年的執念,而舅舅是因了虧欠長姐的一點情意,不愿意外甥女是另一個姐姐。如果對方年貌相當,沒結過婚,也許他們就不會支持了。
陳長風是自己選的,怨不得別人,什么樣的路,走了就無法回頭了。
對于陳長風的工作,吳桐知道一點,不想后來陳長風隨蘇先生另做了選擇,人生最風光的時期,卻是名譽盡毀,聲名狼藉的時光。
陳長風當時的態度是如果吳桐愿意回老家,他會安排,帶走孩子,絕不牽連。吳桐在桐花樹下坐了許久,她相信他的為人,當年那副西北望,射天狼的字還在書櫥里,他是怎樣的人,她懂。
世事無常造化弄人,一個弄字,讓人不上不下。
她愿意陪他生死與共榮辱共擔。
舅舅給她寫了信,勸她帶孩子回家,吳老爺死后,吳家已經分家,如今母親已經住回外婆那里,也是清靜。
吳桐回信夾了一朵桐花。心意已明。
也有過險象環生的日子,當時他們住在蘇先生家附近,同一條街上,這條街上明哨暗崗無數,可一樣有槍聲響起。
報紙上新聞里,總有要員被刺殺,顯赫一時的人物,第二天就消失了。
吳桐結婚那年,母親讓她的奶媽劉嬸和云翔一起來了,劉嬸只一個女兒嫁了人,吳家一直照應著,所以劉嬸愿意來相助自己從小帶到大的大小姐。劉嬸負責照看孩子,有時也盯著廚房。
吳桐現在聽多了,誰家的司機被收買了,誰家的花匠有問題,所以她想干脆只留下劉媽,別的仆人都遣散。
那天她推開陳長風的書房,他們之間有默契,陳長風在書房的時候,沒事不去打擾。書房里的文件太多。陳長風沒在看文件,反而是看書,吳桐注意到是《東周列國志》。
吳桐說了她的想法,陳長風感覺有些好笑,連吳桐這么淡定的性子也成了驚弓之鳥,看來女人做了母親,就是和以前不一樣。他也有些心酸。
他走過來,在沙發上坐下,聲音低沉的說,這些人是我安排的,你放心。
就要三個字,你放心,吳桐想,就放心吧,這一生就要這三個字。她總是放心他的。
安全這件事,一直在困撓著陳長風,蘇先生已經和施眾拍了桌子,施眾的兩個行動隊長一個死了一個換了人。
陳長風也管安防,但不是明面的。
后來不知陳長風做了什么工作,有了些變化。
那天孩子們都在午睡,吳桐在書房里找一本書,陳長風好像有心事,在屋里走來走去,但并沒有示意吳桐離開。
電話響了,陳長風馬上接起來,好似這是在等電話。
因為陳長風沒有示意吳桐離開,吳桐就繼續找自己的書。最初的緊張過后,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
對方先說了什么,陳長風說我答應的一定會做到,但雙方的底線是,不累及妻兒。對方好似答應了,最后陳長風說,我信得過你,君子一諾,也許我不是君子,但我的承諾我做到。
陳長風掛斷了電話,長長的松了口氣,好似是達成了什么協議。
吳桐看得出他的輕松。
后來施眾那里,和蘇先生那里,都發現過被收買的仆人,陳家還好,一直風平浪靜。
只是大年初三那天,做了許久的一個廚房采買,突然要回老家,說家里有急事。陳長風把那人叫到書房,半個小時后那人出來,后來就再沒出現過。
吳桐問陳長風,他是不是有問題。陳平靜的說,一點小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