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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華工學校講義(4)

歷史上有因為嘲弄取笑而直接導致兩國開戰的。春秋時期,晉國的郤克與魯臧、孫許同時出訪齊國,齊君的母親肖和她的侄子踮起腳來偷看來訪的使君,使君中有的是瘸子、有的是瞎子。于是齊國安排瘸子接待瘸子,瞎子接待瞎子,肖和她的侄子見此情形便笑了起來,不想被使君聽到了。晉國這兩個出使的大夫回國后,便一起率領軍隊和齊國在鞍大戰。結果齊國軍隊慘遭大敗。這就是因為嘲弄侮辱別人而招致的國禍。

那些嘲弄侮辱別人卻沒有遭到惡報的,也不是沒有。如唐朝的高固,很長時間官居閑散的位置上,多次被同伴嘲諷取笑,等到他被任命為邠寧節度使,那些先前嘲笑他的人多數害怕起來。然而高固一概不計前嫌。宋朝的孫文懿,眉州人,年輕時家里很窮,想去京城參加科舉考試,自己到縣衙開取推薦文書。縣尉李昭言對他開玩笑說:“像你這種人去京城趕考的有幾個?”沒想到最終孫文懿以第三名的成績金榜題名,后來到審官院任職。那個叫李昭言的,因有調任奉命去拜見孫文懿,心里非常害怕,以為孫文懿不會忘記自己先前調笑他的話。哪知孫文懿特意差遣李昭言去做眉州知州。像這類情況,受嘲弄侮辱的人固然豁達大度,但嘲弄侮辱別人的人卻整天擔驚受怕。既然如此,那么當初何苦那樣樂意于做嘲弄侮辱別人的事呢?

所以,無論從道理上講,還是以事實來檢驗,嘲弄侮辱別人的言行都不能不禁止,這是很清楚的。

(戒謗毀)

人皆有是非之心:是曰是,非曰非,宜也。人皆有善善惡惡之情:善者善之,惡者惡之,宜也。唯是一事之是非,一人之善惡,其關系至為復雜,吾人一時之判斷,常不能據為定評。吾之所評為是、為善,而或未當也,其害尚小。吾之所評為非、為惡,而或不當,則其害甚大。是以吾人之論人也,茍非公益之所關,責任之所在,恒揚其是與善者,而隱其非與惡者。即不能隱,則見為非而非之,見為惡而惡之,其亦可矣。若本無所謂非與惡,而我虛構之,或其非與惡之程度本淺,而我深文周納之,則謂之謗毀。謗毀者,吾人所當戒也。

吾人試一究謗毀之動機,果何在乎?將忌其人名譽乎?抑以其人之失意為有利于我乎?抑以其人與我有宿怨,而以是中傷之乎?凡若此者,皆問之良心,無一而可者也。凡毀謗人者,常不能害人,而適以自害。漢申咸毀薛宣不孝,宣子況賕客楊明遮斫咸于宮門外。中丞議不以凡斗論,宜棄市。朝廷直以為遇人,不以義而見疻者,宜與疻人同罪,竟減死。今日文明國法律,或無故而毀人名譽,則被毀者得為賠償損失之要求,足以證謗毀者之適以自害矣。

古之被謗毀者,亦多持不校之義,所謂止謗莫如自修也。漢班超在西域,衛尉李邑上書,陳西域之功不可成,又盛毀超。章帝怒,切責邑,令詣超受節度。超即遣邑將烏孫侍子還京師。徐干謂超曰:“邑前毀君,欲敗西域,今何不緣詔書留之,遣他吏送侍子乎?”超曰:“以邑毀超,故今遣之。內省不疚。何恤人言?”北齊崔暹言文襄宜親重邢劭。劭不知,顧時毀暹。文襄不悅,謂暹曰:“卿說子才(劭字子才)長,子才專言卿短。此癡人耳。”暹曰:“皆是實事。劭不為癡。”皆其例也。雖然,受而不校,固不失為盛德;而自施者一方面觀之,不更將無地自容耶?吾人不必問受者之為何如人,而不可不以施為戒。

[譯文]

人人都有是非判別的心理:對的就說對,錯的就說錯,這是應該的。人人都有贊好、憎惡的情感:善待好的,憎惡壞的,這也是應該的。只是一件事情的是與非,一個人的善與惡,其中的關系很復雜,我們一時的判斷,往往不能作為定論。我們所作出的判斷是正確的、善的,但有時并不恰當,這種不恰當的判斷所造成的害處不會很大。而我們所作出的判斷是錯誤的、惡的,如果不恰當,那么它的害處就會很大。所以我們評判一個人,只要不是關系到公共利益和社會責任,就應該堅持宣揚他的對與善的地方,而掩蓋他的錯與惡的地方。即使不能掩蓋,那么發現他的錯誤之處就予以否定,發現他的惡處就予以責罰,這也是可以的。如果一個人本身沒有什么錯與惡,而是我為他憑空虛構的,或者這個人錯與惡的程度并不嚴重,而是我對他故意夸大其詞,那就是對他的誹謗。誹謗,是我們應當禁止的。

我們試著來探究一下誹謗的動機到底是什么呢?是嫉妒別人的名譽嗎?還是以為別人的失意對自己有利?還是別人與自己有宿怨,便以誹謗來中傷別人?所有這些,我們不妨叩問自己的良心,沒有一個是可以做的。凡是誹謗別人的人,常常害不了別人,到頭來卻自己害自己。漢代申咸誹謗薛宣不孝道,薛宣兒子薛況的門客楊明,在宮門外打傷了申咸。御史中丞認為這件事不能以平民百姓間的爭斗來定論,要把薛況處以死刑。但朝廷大臣以為,申咸是因為沒有以正直之心去對待別人而遭到報復,他應該與施加報復的人同罪論處,最后薛況竟被免除死罪。今天文明國家的法律明文規定,如果有人無緣無故毀壞別人名譽,那么受毀者有權要求對方給予賠償,這足以證明誹謗者剛好自己害自己。

古時那些被誹謗的人,大都也采取不申辯的態度,這就是人們所說的,阻止別人的誹謗最好的方法莫過于首先加強自身修養。漢代的班超受命出使西域,衛尉李邑向皇帝上書,陳述班超經營西域的事業不可能成功,又極力詆毀班超,漢章帝大為憤怒,嚴厲斥責李邑,命令他到班超那里去接受調遣。班超就派遣李邑帶領烏孫國的侍子回到京城。徐干對班超說:“李邑先前誹謗您,想破壞您經營西域的功業,現在您為什么不依據皇帝詔書把他留在西域,另派他人去送烏孫國的侍子呢?”班超說:“正是因為李邑先前誹謗了我,所以今天才派他回京城。我內心自省沒有愧疚,何必怕別人的議論呢?”北齊崔暹勸文襄帝高澄親近信賴邢劭。邢劭不知道這件事,卻瞅準機會不時地在文襄帝面前詆毀崔暹。文襄帝很不高興,對崔暹說:“你說邢劭的優點,而邢劭卻專門挑你的缺點。邢劭真是個糊涂人啊。”崔暹說:“這些都是事實。邢劭其實不糊涂。”這些都是很好的例子。雖然自己受到別人的誹謗卻不申辯,品德固然高尚;但從誹謗者的角度來看,他們不是更加無地自容了嗎?我們沒有必要追問受到誹謗的是些什么人,但不能不勸誡和杜絕誹謗的言行。

(戒罵詈)

吾國人最易患之過失,其罵詈乎?素不相識之人,于無意之中,偶相觸迕,或驅車負擔之時,小不經意,彼此相撞,可以互相謝過了之者,輒矢口罵詈,經時不休。又或朋友戚族之間,論事不合,輒以罵詈繼之。或斥以畜類,或辱其家族。此北自幽燕,南至吳粵,大略相等者也。

夫均是人也,而忽以畜類相斥,此何義乎?據生物進化史,人類不過哺乳動物之較為進化者;而爬蟲實哺乳動物之祖先。故二十八日之人胎,與日數相等之狗胎、龜胎,甚為類似。然則斥以畜類,其程度較低之義耶?而普通之人,所見初不如是。漢劉寬嘗坐有客,遣蒼頭沽酒。遲久之。大醉而還。客不堪之,罵曰:“畜產。”寬須臾,遣人視奴,疑必自殺,顧左右曰:“此人也,罵言畜產,辱孰甚焉,故我懼其死也。”又苻秦時,王墮性剛峻,疾董榮如仇讎,略不與言,嘗曰:“董龍是何雞狗者,令國士與之言乎?”(龍為董榮之小字。)榮聞而慚憾,遂勸苻生殺之。及刑,榮謂墮曰:“君今復敢數董龍作雞狗乎。”夫或恐自殺,或且殺人,其激刺之烈如此。而今之人,乃以是相詈,恬不為怪,何歟?

父子兄弟,罪不相及,怒一人而辱及其家族,又何義乎?昔衛孫蒯飲馬于重丘,毀其瓶,重丘人詬之曰:“爾父為厲。”齊威王之見責于周安王也,詈之曰:“咄嗟,爾母婢也。”此古人之詬及父母者也。其加以穢辭者,唯嘲戲則有之。《抱樸子·疾謬篇》曰:“嘲戲之談,或及祖考,下逮婦女。”既斥為謬而疾之。陳靈公與孔寧、儀行父通于夏徵舒之母,飲酒于夏氏。公謂行父曰:“徵舒似汝。”對曰:“亦似君。”靈公卒以是為徵舒所殺。而今之人乃以是相詈,恬不為怪,何歟?

無他,口耳習熟,則雖至不合理之詞,亦復不求其故;而人云亦云,如嘆詞之暗嗚咄咤云耳。《說苑》曰:“孔子家兒不知罵,生而善教也。”愿明理之人,注意于陋習而矯正之。

[譯文]

我們中國人最容易犯的錯誤,是不是罵人呢?從來不認識的人,在無意中,相互之間偶然發生點摩擦,或者是駕車挑擔子的時候,一不小心,彼此相撞,本來相互致歉就可以了結的,卻破口大罵,很長時間沒有休止。還有親戚朋友之間,討論事情如意見不合,就相互責罵起來,或者罵對方是牲畜,或者侮辱對方祖先。這種情況,北自河北,南至浙江、廣東等地,大體情形都是一樣的。

彼此都是人類,卻突然以牲畜辱罵對方,這是什么道理啊?根據生物進化史,人類不過是哺乳動物中進化程度較高的;而爬行動物卻是哺乳動物的祖先。所以發育生長二十八天的人類胎兒,與發育生長天數相等的狗胎、龜胎十分相似。然而辱罵別人是牲畜,是嫌別人進化的程度較低嗎?但一般的人,最初的看法并不是這樣。漢代的劉寬曾經招待客人,派家奴去買酒。過了很久,家奴卻大醉而歸。客人不能忍受家奴的行為,罵道:“你簡直是牲畜養的。”過了一會兒,劉寬派人監視家奴,怕家奴受罵后會自殺,他對周圍的人說:“他也是人啊,你罵他是牲畜養的,還有比這更嚴重的侮辱嗎,所以我怕他會自殺啊。”還有前秦苻堅時,王墮性情剛直,痛恨董榮如同仇人,從來不跟他說話。王墮曾經說:“董榮是哪里來的雞狗哦,怎么能讓有識之士跟他說話?”董榮聽說后羞愧難當,就勸苻堅殺了王墮。等到行刑的時候,董榮對王墮說:“你今天還敢罵我董榮是雞狗嗎?”對待辱罵,要么自殺,要么殺人,古人的選擇反差如此之大。但是今天的人,卻以這種方式互相責罵,還不覺得反常,這是為什么呢?

父子兄弟,罪責不應該相互牽連。因為對一個人憤怒,進而侮辱他的家族,這是什么道理呢?古時候衛國的孫蒯在重丘放馬飲水,不小心讓馬毀壞了飲水的器具,重丘的人就辱罵孫蒯說:“你家父親是一個暴虐的人。”齊威王被周安王責備,便怒罵周安王:“呸,你母親是別人的奴婢。”這是古人遷怒而辱罵別人父母的例子。那些罵人的臟話,只有在嘲笑戲弄的時候才出現。《抱樸子·疾謬篇》說:“嘲笑戲弄的話,有的波及祖先,直到牽連婦女。”作者斥責這種荒謬的做法并痛恨它。陳靈公與孔寧、儀行父私通夏徵舒的母親,他們在夏徵舒母親那里飲酒作樂。陳靈公對儀行父說:“夏徵舒像你。”儀行父說:“也像你。”陳靈公最終因為說這些話而被夏徵舒殺死。但是今天的人,卻以這種話相互責罵,并不以為怪,這是為什么呢?

其實沒有別的原因,只是說慣了聽慣了而已,即使是最不合情理的話,也不會去追究說這些話的原因;而且人云亦云,就像是發感嘆那樣語氣自如。《說苑》說:“孔子家的孩子不會罵人,是因為他們生來就受到很好的家教。”希望明白事理的人們,注意自己的不良習慣并加以改正。

(文明與奢侈)

讀人類進化之歷史:昔也穴居而野處,今則有完善之宮室;昔也飲血茹毛,食鳥獸之肉而寢其皮,今則有烹飪、裁縫之術;昔也束薪而為炬,陶土而為燈,而今則行之以煤氣及電力;昔也椎輪之車,刳木之舟,為小距離之交通,而今則汽車及汽舟,無遠弗屆;其他一切應用之物,昔粗而今精,昔簡單而今復雜,大都如是。故以今較昔,器物之價值,百倍者有之,千倍者有之,甚而萬倍、億倍者亦有之,一若昔節儉而今奢侈,奢侈之度,隨文明而俱進。是以厭疾奢侈者,至于并一切之物質文明而屏棄之,如法之盧梭,俄之托爾斯泰是也。

雖然,文明之與奢侈,固若是其密接而不可離乎?是不然。文明者,利用厚生之普及于人人者也。敷道如砥,夫人而行之;漉水使潔,夫人而飲之;廣衢之燈,夫人而利其明;公園之音樂,夫人而聆其音;普及教育,平民大學,夫人而可以受之;藏書樓之書,其數巨萬,夫人而可以讀之;博物院之美術品,其值不貲,夫人而可以賞鑒之。夫是以謂之文明。且此等設施,或以衛生,或以益智,或以進德,其所生之效力,有百千萬億于所費者。故所費雖多,而不得以奢侈論。

奢侈者,一人之費,逾于普通人所費之均數,而又不生何等之善果,或轉以發生惡影響。如《呂氏春秋》所謂“出則以車,入則以輦,務以自佚,命之曰招蹶之機;肥酒厚肉,務以自疆,命之曰爛腸之食”是也。此等惡習,本酋長時代所遺留。在昔普通生活低度之時,凡所謂峻宇雕墻,玉杯象箸,長夜之飲,游畋之樂,其超越均數之費者何限?普通生活既漸高其度,即有貴族富豪以窮奢極侈著,而其超越均數之度,決不如酋長時代之甚。故知文明益進,則奢侈益殺。謂今日之文明,尚未能剿滅奢侈則可;以奢侈為文明之產物,則大不可也。吾人當詳觀文明與奢侈之別,尚其前者,而戒其后者,則折衷之道也。

[譯文]

我們來認識一下人類進化的歷史:古時候的人在野外住洞穴,今天的人卻有很好的住宅;古時候的人生吃動物,以鳥獸肉為食,以鳥獸皮為衣,今天的人卻掌握了烹飪、裁縫的技術;古時候的人把柴草捆起來當做火炬,用陶土做燈,而現在我們卻利用煤氣和電力照明;古時候的人用木頭做車輪,挖木做船,以此作為短距離的交通工具,而今天卻有汽車和汽船作為交通工具,無論多遠的地方都能到達;其他一切日常應用的東西,古時的粗糙而今天的精細,古時的簡單而今天的復雜,大都是這種情況。所以拿今天與古時相比,器物的價值,有超過古時一百倍的,有超過古時一千倍的,甚至萬倍、億倍的也有,就好比古時人節儉而今天的人奢侈,奢侈的程度,隨著文明的進程而加劇。所以痛恨奢侈的人,就連一切物質文明的成果都予以摒棄,如法國的盧梭、俄國的托爾斯泰就是這種人。

即使這樣,難道文明與奢侈就這樣關系密切而不可分離嗎?情況并非如此。文明,是充分利用自然資源而對人們廣泛有利。把道路鋪造得像平板一樣,供人行走;把水過濾干凈,供人飲用;在大街上安燈,供人照明;在公園里播放音樂,供人聆聽;普及教育,開辦平民大學,供人受教育;圖書館的藏書成千上萬,供人閱讀;博物館里的美術作品,價值連城,供人鑒賞。這就是所謂的文明。而且這些設施,有些是用來改善衛生條件,有些是用來增益人們的智慧,有些是用來提升人們的道德境界,這些設施所產生的效果,往往需要消耗成百上千甚至數以萬億的費用。所以雖然費用巨大,但不能認定是奢侈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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