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方塊，據(jù)說是由一個俄羅斯人發(fā)明的電子小游戲。由小方塊組成的不同形狀的板塊陸續(xù)從屏幕上方落下來，玩家通過調(diào)整板塊的位置和方向，使它們在屏幕底部拼出完整的一條或幾條。這些完整的橫條會隨即消失，給新落下來的板塊騰出空間，與此同時，玩家得到分?jǐn)?shù)獎勵。沒有被消除掉的方塊不斷堆積起來，一旦堆到屏幕頂端，玩家便告輸，游戲結(jié)束。

在隨后的一周時間里，梁玉龍坐在辦公室，別人在忙忙碌碌指揮飛機，他則坐在座位上，低頭玩兒游戲。白天在辦公室玩兒，下班后回到宿舍也玩兒。別人都羨慕他找了一個好師傅，只有梁玉龍自己明白這是不務(wù)正業(yè)。

玩著玩著，梁玉龍突然想起了大學(xué)室友王飛虎。那個在整整一個大學(xué)期間，似乎一直都在玩兒游戲的兄弟。當(dāng)然，在某個時間段內(nèi)，他們是情敵。

世界怎么突然顛倒過來了？大學(xué)期間從不玩兒游戲的梁玉龍，現(xiàn)在卻被要求玩兒游戲。他很想知道，大學(xué)期間一直喜歡玩兒游戲的王飛虎，現(xiàn)在是不是早就不需要師傅帶了？

上海，某中餐廳一包間內(nèi)，七八個年輕的男男女女坐在一起，其樂融融。

在這些人中，包括宋雅麗和王飛虎。

這次聚會是由王飛虎組織的。參加聚會的人，都是本年度剛從民航大學(xué)畢業(yè)的上海老鄉(xiāng)。在座的七八人中，大多數(shù)都是空管員，小部分在航空公司。

王飛虎不時地敬酒，給各位同學(xué)倒酒。

輪到宋雅麗時，王飛虎特地走到宋雅麗背后，親自躬身給她倒上小半杯紅酒，王飛虎自己則倒了滿滿一杯啤酒，舉著酒杯與宋雅麗碰了一下杯，說道：

“這就是我們民航大學(xué)鼎鼎有名的校花宋雅麗同學(xué)，今天咱能在這個地方相聚，真是我莫大的榮幸！”

宋雅麗含著笑，說道：

“飛虎，你老是油腔滑調(diào)的，咱這既是老鄉(xiāng)會，又是校友會，談啥榮幸不榮幸的，大家在一起開心就好！”

不得不說，宋雅麗是那種無論放在什么地方，都光芒四射的人，想要掩飾都掩飾不住。

王飛虎仰著脖子，把一杯啤酒一飲而盡。等他再看宋雅麗的時候，眼神里就多了幾分別樣的神情。

聚會散場的時候，王飛虎堅持要打車將宋雅麗送回去，宋雅麗說不用了，王飛虎再三堅持，宋雅麗無奈，只好跟王飛虎一起上了出租車。

夜色迷離中，坐在后排的王飛虎和宋雅麗都有了幾分酒意闌珊。

這是王飛虎第一次與宋雅麗坐得這么近，他都能聞到宋雅麗秀發(fā)的香味，以及那么一絲絲的獨特的體香。趁著酒興的作用，他朝宋雅麗身邊挪了挪。

宋雅麗明顯感覺到了王飛虎的這種“得寸進尺”，顯得有些不自然起來。她只希望出租車快一點，再快一點，這樣她就能提前結(jié)束這種煎熬。

而王飛虎呢，則沉浸在這種近距離的享受中。

終于，宋雅麗實在無法忍受了，叫停了出租車，在離家還有三四公里遠(yuǎn)的地方下了車。王飛虎也想跟著下車，被宋雅麗堅決拒絕并關(guān)上了車門。

看著王飛虎乘坐的出租車遠(yuǎn)去，宋雅麗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并暗暗告誡自己：下次一定不能再喝酒了，也不要再給王飛虎這樣單獨相處的機會了。

俄羅斯方塊這個游戲玩兒得久了，梁玉龍突然又一種感悟：這其實是一種從混亂中尋找秩序的游戲。從混亂中尋找秩序，這不正是空管員所要做的工作嗎？那一刻，梁玉龍恍然大悟，原來這玩兒游戲與指揮飛機竟然還有異曲同工之妙啊！直到這時候，他才明白為什么趙航讓他玩游戲了，也明白了為啥王飛虎在上大學(xué)期間酷愛玩兒游戲了。

只是，明白這一點，有些為時已晚了。

如果玩初級的速度，梁玉龍可以一邊吃飯一邊玩都沒問題，但是，隨著難度越來越大、方塊掉落的速度越來越快，要想玩兒這個游戲就沒那么輕松了。這跟指揮飛機是同一個道理，飛機越多，難度就越大，飛機的速度越快，空管員思考的時間就很短。在實際工作過程中，空管員需要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做出一個正確的決定，然后再實施這個決定。

玩了整整一周后，梁玉龍覺得，他已經(jīng)將俄羅斯方塊這種游戲玩兒得出神入化了。這天上午，梁玉龍對趙航說道：

“師傅，我已經(jīng)能過10級了。”

趙航擺了擺手：

“別，我還不是你師傅。”

趙航接過那個電子游戲機，隨口問道:

“玩了一周游戲，有啥感想啊？”

梁玉龍說道：

“起覺得這游戲其實是在一種混亂中尋找一種秩序，而且難度越大，思考的時間越短，這就需要一個非常熟練的過程和敏捷的處理思維。”

趙航看著梁玉龍，點了點頭，說道：

“嗯，沒白玩。”

趙航坐了下來，指著雷達(dá)顯示屏上的小白點，隨口對梁玉龍說道：

“舉個例子，比如說你在高速公路開車，你要是自己開很簡單，前邊有車你就搬一下方向盤到這邊來，要超車就踩油門。我們管制員要做的是什么呢?就是讓司機把前擋風(fēng)玻璃糊上，然后管制員用語言來指示司機怎么并道怎么超車，比如讓司機在這條車道上加速到80公里每小時，然后右轉(zhuǎn)多少度，方向盤轉(zhuǎn)多少度，讓司機搬到另外一條道上來打正，打正以后再超過另一輛車并引導(dǎo)其回正。在天空中飛行的飛機實際上是看不到前機的——當(dāng)然如果天氣特別好是可以看到的，但是正常的天氣是看不到的，換句話說，飛機是不知道周圍的狀況的，當(dāng)然飛機上有一個設(shè)備叫TCAS，這個機載防撞設(shè)備可以探測一定范圍的飛機，但實際上，沒一架飛機對整個空中局面肯定不如管制員清楚，管制員的職責(zé)，就是來安排和控制整個局面的，別搞砸了知道嗎？”

趙航的一席話，說得梁玉龍連連點頭表示認(rèn)同。

趙航接著說道：

“通常情況下，人們認(rèn)為飛機越離得遠(yuǎn)越安全，而我們管制員要做的，恰恰就是要把飛機調(diào)近，調(diào)近了以后還不能過近，因為它有一個最低的安全距離，為了安全可以把距離調(diào)大，但是這樣就會造成后面飛機的延誤。所以我們調(diào)的距離既不能大也不能小，管制員工作的難度就難在這里。如果天空中只有一架飛機，那就隨便它飛好了，但是當(dāng)天空中有成千上萬架次飛機的時候，管制員的能力就凸顯出來了。”

這是梁玉龍第一次對管制員這個工作有了如此理性的認(rèn)識。認(rèn)識到這一點，梁玉龍對管制員這個工作便有了更深刻的理會。從那以后，每天下班時分，別人都回宿舍休息了，他就悄悄鉆進模擬機訓(xùn)練室，一練就是兩三個小時。一天晚上，當(dāng)趙航推門而入，在模擬訓(xùn)練機室看到還伏在模擬機上訓(xùn)練的趙航時，臉上的表情頗有些驚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