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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世事難料 (2)

  • 大地芬芳
  • 陶少鴻 
  • 4053字
  • 2013-08-02 18:24:26

山娥走后,水上飆每日只能與屋里的狗和山上的樹說話,愈發的寂寞孤單,于是經常回憶往事,想起黃幺姑來。其實他一直沒有忘懷幺姑和她的丈夫,畢竟,除了山娥,只有他們曾與他有過密切聯系并證明他的存在。吳老爺家的山林很廣,他巡山的路線很長,亦很隨意,可以一直延伸到幺姑家對面的山上。但他只去過極少的幾回,透過樹隙,凝望著那幢木皮屋,注視著幺姑偶爾出現的身影,他有一種恍若隔世之感。有一回他潛伏在松樹坳的樹叢中監視偷樹賊,發現陶秉坤挑著擔子從下面山路上過,便抓了一把沙撤下去。陶秉坤驚得一怔,叫道:“你是人還是鬼?”他捂住嘴竊笑,并不露面。他發現陶秉坤那張臉老了許多,不由暗自慨嘆,然后摸一把自己的臉。

水上飆找出鄭閹匠的工具,磨快閹刀,修整好那根帶鉤的篾弓,開始在巡山路線附近的幾個村子里閹雞。與村里的堂客妹子說一些葷素相拌的話,日子也就過得快一些。在一個風和日煦的日子,水上飆以一種散淡的心情來到陶家院子,給陶立德閹了幾只雞,得了兩升米,便用包袱包了,提著去了牛角沖。他像老友來訪似地進了屋,見沒人,就將米放在桌上,然后就四下脧巡。所有家具都擺得恰到好處,擦得锃亮,能讓他想象得到幺姑的動作;階基上的筲箕里是剛剝出的蠶豆,地上卻無碎屑。一看就是勤儉人家。竹篙上晾滿衣服,有小孩的,還有女人的大襟襯衣。水上飆捏捏襯衣,心里平靜,并無特別感覺,就吁口氣,然后笑一笑走出了禾場。

沿著崎嶇山路走了一程,忽聽陶秉坤在后面喊他名字,他沒回頭。后來陶秉坤喊:“排古佬停一下!”他就停下了。

陶秉坤跑過來,遞過那包米:“曉得是你送的,心想你走不遠,果然!”

水上飆斜看著他:“是嫌禮輕,還是不敢要?”

陶秉坤坦然一笑:“都不是,你一年就那點工錢,還帶個女伢,也不易,我們怎好無功受祿?”

水上飆倒有點意外:“你曉得我在狗尾巴沖落腳?”

陶秉坤說:“這么多年,能不曉得?偷樹的人講起你就怕呢。”

水上飆說:“幺姑肯定不曉得。”

陶秉坤有些窘:“她整日不出門,自然不曉得。”

水上飆笑道:“你怕告訴她。”

陶秉坤說:“都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我怕什么?走,到我家坐坐去!”

水上飆就隨他而去。黃幺姑帶著兩個男伢在門口迎接。她怡然而笑,全無芥蒂的樣子,倒使水上飆有些意外。在堂屋坐下,水上飆察覺她雙膝張得很開,那雙撫在凸起的大肚皮上的手已變得十分粗糙,毫無過去的豐腴圓潤了。上了茶,寒喧幾句,便都各自說起這幾年的境況。水上飆說到埋鄭閹匠一節,黃幺姑忍不住抹了一把淚。陶秉坤長嘆一聲:“世道如此,哪里都不易,條條蛇都咬人呢……”

黃幺姑一直在一旁默默傾聽,后來局促不安地道:“我們……有件事情對不起你呢……那年,并沒有班頭來捉你,是我們誆你走……”

水上飆揮揮手:“其實我早猜到了。這也沒什么,要是我,只怕會拖刀趕呢!”

陶秉坤又說:“老弟,你老這么孤身一人也不是辦法,我幫你托人找一個堂客吧!”

水上飆搖頭苦笑:“討得起我也養不起呢……反正,山娥也大了。”

又聊了一陣,陶秉坤要留他吃飯并住一夜,他謝辭了,說家雖窮,還是怕人偷,要趕回去。那包米被陶秉坤強塞回他懷中,黃幺姑又拿出一塊土布,說給山娥做件擋粗活的衣。回到狗尾巴沖,家里灶冷鍋空,水上飆懶得做飯,倒在床上,望著黢黑的房頂,想著山娥和身歷的一切,眼角就莫名地濕了。

山娥在吳家度日如年。笑莫露齒,話莫高聲,走路要輕,做事要勤,見了老爺少爺要低頭,遇到太太小姐須問好……諸如此類的戒律猶如一張網,束縛了山娥那山野里自由生長的天性。起初,山娥負責照顧吳老夫人,每日天蒙蒙亮,山娥就必須候在她床前,待她醒后侍候她起床;到了夜里,又須給她不停地捶背,直到她酣然入睡。吳老夫人很少罵人,但只要山娥手腳稍重一點,或服侍她解手時皺一下眉頭,她就會朝案頭那把戒尺瞟一眼。山娥就會感到那戒尺自己飛起來抽在她身上。雖然吃得比家里好,幾個月后,山娥明顯地瘦了,眼眶發青,兩頰沒有血色。

最讓山娥難以忍受的是見不到爹,她想念他,想念深山沖里那個家。幾次想回家看看,吳老夫人不允:“你家那個茅棚子有什么看頭!端了我家碗,就服我家管,好生做事,不要分心。過幾年我給你找個婆家。”有一次聽說爹找婁管家領工錢來了,想到前院去找他,無奈正給吳老夫人喂蓮子羹。吳老夫人細嚼慢咽,故意拖延了半天,待她出去時,爹已經走了。山娥氣得跑回自己住的小廂房,趴在被子上直掉淚。同屋的小蘭卻勸她,說她比她福氣好得多,這根本不算什么事,要是侍候老爺,有些事要可怕得多。還有什么更可怕的事呢?山娥問小蘭,小蘭咬著嘴唇不肯說。

這年天井里的桃樹結出蠶豆大的青桃時,山娥被指派去伺候小少爺吳兆文。小少爺其實不小,十八歲了,因為得癆病經常喘著氣在天井里曬太陽,沒人理他。山娥有點可憐他,去了。吳老夫人又讓她把自己的床也搬到少爺屋里,好照顧他。山娥有些猶豫,但在吳家,老夫人的話就是圣旨,誰敢不從?山娥猶豫過后也就遵從了。

從搬進少爺吳兆文屋子的第一天起,山娥的日子里就充滿了咳嗽、喘息和中藥的糊味。喂藥時,她能聽見吳兆文胸脯深處嘶啦嘶啦的聲音。喝過藥或吃過粥后,吳兆文總要捂著胸口咳上一陣,吐出一些白色泡沫或帶血塊的濃痰。山娥忍著那股惡心的甜腥味,不敢朝痰盂里看。吳兆文身體稍舒服一點的時候,就拿起一本《紅樓夢》來看,山娥則守在一旁做針線活。這日山娥正納一只鞋底,感到臉上落了一只蒼蠅,揮手趕了一下,那蒼蠅卻不走。抬頭一看,少爺眼睛勾勾地看著她幽幽地一笑:“山娥,今天我發現一件好東西。”山娥問,什么好東西?他說:“這東西是天老爺賜給我的通靈寶玉,我要好好賞玩賞玩。”

少爺的話山娥不懂,也沒在意。月照窗欞,更深人靜,山娥伺候少爺入睡之后才躺下來,一天的勞累讓她疲憊不堪,腦殼一挨著枕頭就呼呼地睡著了。但幾年的丫環生活練出了一副靈敏警覺的神經,一陣輕微的聲音使她醒過來,睜眼一看,少爺正摸索著下床。她以為他要拉尿,但他沒有去找馬桶,卻向她躡手躡腳地過來了。她馬上說:“少爺,有事嗎?”

吳兆文笑道:“嘻嘻,有點小事。”

山娥說:“要我起床嗎?”

吳兆文道:“不不,不用,我自己來就行。”說著他劃一根洋火,把油燈點亮了。

山娥發覺他的眼睛亮得像兩顆玻璃珠,直向她移過來,便把身子蜷縮成團:“少爺,你到底有什么事?”

吳兆文呼吸聲粗了起來:“也沒什么大事……嘿,就是想看看你。”

山娥說:“我有什么好看的。”

吳兆文說:“我是說,想看看你衣衫里面呢。”

山娥大驚失色,趕緊坐起抱住身子:“你、你怎么講、講這種話?”

吳兆文說:“你輕點聲,莫大驚小怪嘛!”伸過一只手,就要解她胸襟上的紐扣。

山娥猛地將他的手撥開:“少爺,你正經點!”

吳兆文喘哮起來,大張著嘴:“我,我很正經呢!你不讓我看,因為你看不起我,我是個癆病殼子,是不是?”

山娥分辯道:“我沒有看不起你!我是黃花妹子,怎么能讓你看?”

吳兆文繃起臉:“你不讓我看,就是看不起我!”

山娥叫道:“看不起就看不起,反正我不能做這種丑事!”

吳兆文胸脯大起大伏,喉嚨里抽風箱一樣嘶嘶響:“看,你承認看不起我了吧?媽的,我是少爺,你是賤丫頭,你還看不起我?你不讓我看也可以——”他用力猛咳,然后將一口濃痰吐在手心,“不讓我看,你就把這泡痰吃了!吃痰還是讓我看,你自己挑吧!”

山娥叫道:“不,我都不!”

吳兆文便舉起那泡痰向她嘴上抹來,她頭一偏,他抹了個空。吳兆文氣急敗壞抓住她的衣襟要往上掀,她一扭身掙脫了。吳兆文索性撲上床,抱住她,將一張急促喘息的嘴巴往她臉上湊。山娥便與他扭打起來,兩人在床上滾過來,滾過去。吳兆文到底是個病人,滾了兩個來回,便連氣都喘不過來了。山娥滿懷屈辱,憎惡地瞪著癱倒的少爺,卻又不得不動手把他攙到他自己床上去。吳兆文坐在床沿劇烈地咳嗽著,帶血的痰吐了一口又一口。咳嗽的間隙,還忘不了用一根瘦尖的指頭戳著她說:“你,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山娥提防著他,一夜未眠。翌日一早,她就去找吳老夫人:“少、少爺他沒規矩!”吳老夫人似乎早有預料,笑吟吟地:“他怎么個沒規矩呀?”山娥將昨夜的事哭訴了一遍。吳老夫人問:“你沒把少爺弄傷吧?”山娥急忙搖頭。吳老夫人沉吟一會,笑道:“孤男寡女住在一屋,這種事難免呢,到底是少爺沒規矩,還是你沒規矩,也只怕說不清。

”山娥辯白道:“真的是他!”吳老夫人不溫不火,說:“姑且就是他不規矩吧,你也該讓著他,他是個病人嘛,你讓他看,不就什么事也沒有?”山娥愕然:“讓他?”吳老夫人點頭:“是呀!其實,我讓你侍候他,就有這個意思,怪我沒有說清……他得的這種病,要有女人給他沖喜,才會有好轉。”山娥茫然不解:“怎么沖喜?”吳老夫人又笑了:“看來你還真不開竅,不要緊,等會點撥你一下就明白了……山娥呀,這幾年我吳家對你不薄,沖喜的事你該盡心盡力,少爺的病若得痊愈,我讓他娶你作太太,那你就一輩子衣食不愁,一步登天,到時還有丫環侍候你呢。少爺的病拖不得了,沖喜的事你要盡快,最好今天夜里……聽我的話,只有好處,不聽我的話,只怕老爺要找你算這幾年的飯錢呢。”說著挪動一下肥胖的身軀,從抽屜里摸出一個荷包遞給山娥,“這是我賞你的一塊光洋,若少爺病有好轉,我還有重賞,你回去好好看看那荷包吧。”

山娥惶惶惑惑回到屋里,舉手一看,只見那個粉色的荷包上繡著一男一女摟抱在一起,都赤條條的沒穿衣服。山娥呀地一聲叫,荷包掉在地上,臉上一陣火燒火燎。她明白了自己的險惡處境,一時竟驚懵了。

陰森的夜色再次降臨時,山娥用一根指頭粗的麻繩捆緊了褲腰,和衣躺在床上。吳兆文氣喘吁吁剝她的上衣,她扭動了幾下,便不再反抗。她俯臥在床上,嘴里咬住被頭。吳兆文的嘴像豬一樣在她赤裸的背上拱來拱去,留下許多臭腥的唾沫。接著他將手插入她身下,抓住她一只小小的乳房,放肆地捏,揪。她抓住那只手,拼命地將它抽出去。吳兆文又抓住她的肩,將她扳轉身來,但她立即又翻過去,護住自己的胸脯。吳兆文便去解她的褲腰繩,她馬上把肚子鼓起,左右扭動,讓他的企圖不能得逞。吳兆文折騰了一氣不能得手,便有氣無力地詈罵著,惡狠狠地掐她腰部、肩頭和頸子里的肉。山娥含淚忍疼,一聲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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