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不見的城市》中,馬可·波羅和忽必烈汗并非簡單的歷史人物再現,而是卡爾維諾精心創造的兩個象征符號,他們兩人的故事構成了這部作品的核心骨架。馬可·波羅給忽必烈汗報告他游歷的城市;忽必烈汗發現,波羅的講述雖然精確、詳細,能滿足他的一切疑問與好奇,但提供的“新消息從象征中得到新的意義,又同時給象征增添新的意義”,仿佛“帝國只是頭腦里精神幻覺中的一幅黃道十二宮圖”。他意識到,或許只有明白了所有象征,才能真正擁有帝國。而波羅卻告訴他:“到那時,你自己就將是眾多象征中的一個。”波羅描述的一個個光怪陸離的城市實際上是他對人類經驗和象征的詩意重構;在波羅的啟發下,忽必烈從一個渴望信息的統治者,變成了一個沉浸于故事的傾聽者,一個與波羅共同創造“看不見的城市”的參與者:“每當馬可描繪了一座城市,可汗就會自行從腦海出發,把城市一點一點拆開,再將碎片調換、移動、倒置,以另一種方式重新組合。”波羅和忽必烈之間的沖突逐漸變成了一種創造性的互動;正是通過這一互動,作品探討了語言的有限性和可能性、敘述的虛構性和規則性,形式的無窮無盡(“只要每種形式還沒有找到自己的一座城市,新的城市就會不斷產生”),以及意義在追尋中的延宕。
狄德羅將山魯亞爾的被動聽故事變成了雅克的主人對故事講述的評論,從而發展了講故事的人與聽故事的人的關系。卡爾維諾從中得到啟發,創造了一對新的組合,將故事的講述-傾聽變成了講述-傾聽-重述。如同作品中所描述的那樣,馬可·波羅和忽必烈汗是一對快樂的弈者,而故事則是他們對弈出來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