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古琴魔咒

論琴藝諸葛弦語在嵇、阮、鐘、伯四大家面前是無冕盟主，可自打兒子出世，周歲抓鬮什么都往懷里抓，就是對古琴視而不見，他為了引導兒子，特意給兒子獻上一曲，導致兒子直接昏厥之后，他就再也抬不起頭來見那些古琴世交了。他怕他們談起兒子，談起后繼有人。

剛開始幾年諸葛弦語還將希望寄托到夫人的肚子上，可方氏的那個肚子好像天定只帶來那么一個孩子。等到第十八年，他徹底失望了，因為方氏去世了，而諸葛家的家訓規定子孫一輩子只能有一個妻子，續弦不行，而忘掉方氏，諸葛弦語也做不到。因為兩人自小一起學琴，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輩子舉案齊眉，琴瑟和鳴。

方氏去世之后諸葛弦語就將希望寄托到孫子身上，好在兒子為了彌補自己不能彈琴給父親帶來的傷害，娶了個酷愛古琴的媳婦。兒子一結婚，諸葛弦語就天天在祖宗靈位前燒三柱高香，保佑兒媳給他生個聰明伶俐的能彈琴的孩子出來。盼星星盼月亮地把諸葛歆兒盼到這個世上，祖先確實保佑了他，孩子真的是聰明伶俐，一周歲抓鬮的時候諸葛歆兒啥都沒抓，就抓了臺古琴。當時把諸葛弦語高興得差點蹦上了天，抱著孫女是親了又親，愛得那個無法用語言表達。當時諸葛弦語就拿起古琴給孫女彈奏，表現心中的喜悅，可一曲只彈了一半，兒媳就大叫著，“爸，歆兒暈過去了。”

諸葛弦語一聽，頓時愣了，坐在古琴前老淚縱橫。關在琴房里連著彈了三天琴，最后想通了，兒子不行媳婦行，孫子不行，咱選的孫女婿一定行。咱諸葛家不停延續，魔咒總有解除的那一天，古琴一定要傳承下去。

吳箭鋒當然不知道諸葛弦語的良苦用心，而且從未把諸葛歆兒當女孩看，只是把她當小孩看，對小小孩子，他是不會罪惡到往媳婦的方向考慮的，更何況媳婦資源寶貴，名額僅有一個，不能隨便浪費。

在品味嵇玉弦的美時，吳箭鋒心中有些音樂精靈張著翅膀在飛舞，坐到古琴面前，他行云流水地彈了起來。

清晨，露珠閃爍，白霧繚繞，雄雞鳴唱，小村寂廖，翠竹蒼松掩映的小山村迎來了第一縷晨曦，金色的光芒刺破云霧，給天空涂上殷紅的胭脂。

吱呀，木門柴扉開了，小雞唧唧叫著跑開去尋找青草、蚱蜢和小蟲；小狗睜開了眼，搖著尾巴跟著主人；夜班的小貓正慵懶地顧自睡倒時差覺；肥豬在豬圈中咧咧咧地發出喂食的乞討。牧童牽著牛兒走出了家門，農人扛著鋤頭走向田間地頭，炊煙裊裊清風擴散了草木的味道，熱鍋中的菜香飯香飄在空中……

太陽慢慢升起來了，金光四溢，光線沿著竹林斜射進綠草深處，綠樹叢中，樹葉在紅霞愛撫的目光下反射出七色光影，孩子們唱著童真的歌謠穿過樹林走在上學路上。草青了，山活了，林碧了，人醒了，紅霞給人間帶來無限光明和勃勃生機……

弦停聲悠，半晌沒擊掌的下文，吳箭鋒異常尷尬，心中直后悔，早知道這樣應該彈《野谷》的，《萬壑松聲》也行啊，我這是出什么風頭，要給嵇玉弦來這么一首新曲，這倒好，弄巧成拙了。

阮玉簫站起來了，道：“小伙子啊，你確定這曲子是你即興發揮的？哎呀，太好了，太好了，你的曲子帶著時代的泥土氣息，很新穎。小小年紀有這般功底真是太難得，你學琴多久了？”

“三個月。”吳箭鋒心虛地脫口而出。

“哎呀呀，這孩子，了不得，諸葛兄啊，你真是藏著金香玉喊窮，揣著幾百億不說自己富啊。口口聲聲說你們諸葛家后繼無人，看看，看看，給我們來了個殺手锏，壓軸戲。不行，我得回家去好好教我的外孫子。各位，后年再彈琴論知音，憑弦決高低。”

阮玉簫面對一個自稱只學過三個月琴，卻遠超過她精心培養了二十幾年外孫的年輕人心中無比愧疚。風風火火地提前結束了瑤琴會，帶著阮邁遠退出。阮邁遠則回首給吳箭鋒留下了一個似笑非笑的眼神，是譏笑還是不屑，是嫉妒抑或是不服。

精神清瘦了四十多年的諸葛弦語在阮玉簫貌似贊嘆實則嫉妒的褒獎聲中飽滿豐腴了起來。這孩子厲害，歆兒的眼光不錯。先別說他的堂堂儀表蓋過了在場的子孫們，單就他彈的新穎而獨特的曲子，嫻熟淡定的神態，內斂而不張揚的魄力，都是這些后輩們無法比擬的。

可能是曲子中還有些微生疏，又可能是嘴上無毛太過年輕的長相障礙，還有可能是琴的原因，更大的可能是諸葛弦語內心不服輸的心魔阻擋，他依然沒把眼前的小伙子和他日日夜夜尋覓的知音聯系在一起。

“歆兒，快，給各位叔叔伯伯介紹你的男朋友。叫什么來著？哦，對了，叫吳箭鋒。”諸葛弦語開心得一塌糊涂，面子終于掙回來了，好，好啊。

諸葛歆兒指著吳箭鋒悄悄地問爺爺，“你覺得他彈的曲子，和你在漢口江灘聽到的曲子，是不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他？知音？嗯，不，不，不，人家可從未彈過如此創新的東西，咱們老年人彈的都是祖上留下的好東西。”諸葛弦語依然以為那個彈琴者是和他一樣的七老八十。

“這是我的孫女婿，大家來，好好認認。琴彈得好，真的彈得好。”諸葛弦語繼續激動地一個個引見。

吳箭鋒心想我不過是接到請柬過來長長見識，這怎么憑空冒出個孫女婿的頭銜呢？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解釋，當然他知道解釋也是沒有用的，誰讓他在這些前輩面前人微言輕呢？能得到人家的贊揚就已經不錯了，你還想挑戰權威反抗權威嗎？何況人這是給你佛臉著金。

幾百億美元家產的諸葛家的孫女婿呀，多少人削尖腦袋，扛著金剛鉆都鉆不開的巨富家族啊。吳箭鋒心想這頂帽子暫時愧領吧，改日咱再想法子讓小歆兒幫我摘下來，那不是她戴上去的嗎，摘帽還得戴帽人。

2012－8－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