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尋珠
書名: 菩提樹下的寓言作者名: 兩尺冰本章字數: 4417字更新時間: 2013-05-03 12:37:41
一天的時光現在對于柏桓來說顯得特別漫長,他知道這是掛念川明珠的心理作祟,不過要他若無其事地和往常一樣活著,還真是為難他了。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夜色降臨,郁孝仁回來說可以實施計劃了,這時的心情才沒有了毫無目的等待的難受。
計劃是郁孝仁制定的,其實他早就開始行動了,只是他看到柏桓這幾天為了川明珠的茶飯不思,精神一日比一日萎靡,就是今天慧遠特別吩咐做齋飯的師傅多添了幾道精致的素野味他也全然沒有胃口,長此下去,非折騰出病不可,故只跟他說對方大抵入夜之后才有動靜,白天就好好休息,養精蓄銳,為夜里的行動積攢能量。而他自己則背著柏桓把計劃提前了。
原來壇青和尚的異常舉動讓柏郁兩人覺得他形跡可疑,如果放在平日,這是他個人的私事,兩人大概會置之不理,偏偏這是非常時期,正值川明珠失蹤的時候,兩人本來對這件事一點頭緒也沒有,盡管慧遠已經動用了他龐大的資源,可兩人覺得仍然沒有把握,所以這時察覺壇青的不尋常,一致把他和川明珠聯系到一塊,于是郁孝仁便和柏桓在私底下制定了這個“順藤摸瓜”的計劃。
為了不打草驚蛇,白日里用膳的時候,除卻柏桓極少的飯量外,兩人如往常一般,只是和慧遠、慧靜、慧炎幾位丠真寺里的大師聊些家常,后來郁孝仁話題一轉,幾人又探討起佛理來。柏桓感到他們的話索然無味,一分神,關于川明珠的點滴像一股浪濤襲擊在腦海。眾人看柏桓精神恍惚,也不覺得奇怪,均知道是思念川姑娘所致。
飯后柏郁兩人在寺院里走了一圈就會寢室了,計劃商議已定,郁孝仁提醒柏桓形容憔悴,必定是夜里休息不好的緣故,于是囑咐他切勿思念成疾,千萬保重。說完把他強行留在客房,自己徑自出去了,說還有問題要找慧遠探討,當日兩人再無他話。
“不出我所料,壇青和尚現在正準備出門?!碑斖砭劈c左右,郁孝仁一回來就對柏桓說。
晚上九點鐘丠真寺上下正是準備熄燈就寢之際,這時候壇青和尚選擇出門,讓郁孝仁更加堅定自己的思路。白天郁孝仁說是去和那些老和尚們探討,其實觀察壇青和尚的一舉一動才是重點。
“看來事情和你預料的相差無幾,接下來要怎么做?”柏桓問道。
“既然蛇已經出洞,我們就冒險一次,玩點老把式——跟蹤!”郁孝仁笑說。
雨后的天空很干凈,泛著銀白色光芒的星星懸掛在被沖洗過的夜空里,顯得凋零、微弱。
夜空下丠真寺里,有一個人憑著對路徑的熟悉,竟不用照明工具一路從禪房摸出了后門,走向后山,走到后山時,迫于山路濕滑,為了避免失足摔倒,這時才打開隨身攜帶的手電。
不用借著手電的光,柏桓和郁孝仁也知道這人正是壇青和尚,兩人從壇青的禪房開始便一路暗暗尾隨,兩人就像魅影存在于黑暗中,壇青又如何能知覺?況且壇青和尚心中維系著另另一般想法,根本騰不出思緒去在意這些。
柏郁二人跟著壇青到了后山腳的時候,柏桓在黑暗中踩在長著濕潤青苔的石頭上滑了一跤,險些驚出聲音來,好在近在咫尺的孝仁在一旁眼疾手快把他扶穩,這才不致使柏桓整個身子滾在濕漉漉的路旁草叢里。可因為失重,膝蓋還是著了地,他站起來時摸摸褲管,滿手都是黏黏的泥巴。
“還好沒受傷,不幸中的萬幸!”低聲謝過郁孝仁后,柏桓心想。等他再回頭看前方時,在夜幕下標明壇青和尚位置的那道光不知道什么時候消失在黑暗中了。他急了,心里直罵自己誤事。
“這下糟了,這一片黑蒙蒙的,沒有了他手電光的指引,就和雙目失明無異,他的去向更無從得知了!本來是我們在暗,他在明,但現在情況完全相反,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發覺了我們的蹤跡。”柏桓生怕壇青和尚就在不遠處,把聲音壓得低低的和郁孝仁說道。
后山的路是羊腸小道,迂回曲折盤附在山上,沒到過后山,不知道這里的地勢和路況,故有此擔心。
“我們且爬上眼前這條石階,走到前面拐角處,在夜里壇青的速度絕對不會太快,我猜測大概是因為這里的道路蟠曲和樹木茂密的原因?!眮磉^后山的郁孝仁有條不紊說。
柏桓聽出他的語氣沉穩,似乎把握十足,相比之下,自己太沉不住氣了,不禁覺得慚愧。
其實這完全是因為他的整顆心都裝著川明珠的緣故,一個人太在乎一個人、一件事,就會變得迷失自己,甚至會置全世界于不顧。
兩人走了一段磕磕碰碰的路,靠著依稀的星光和郁孝仁對路途的熟悉,總算沒有跌下山腳。上了石階,走到前面拐角,柏桓往前方眺望,依舊是黑蒙蒙的一片,哪里有什么燈火?
“會不會壇青要去的地方便是這里附近呢?哦,我沒事,不過磕了一下膝蓋,還沒到要你當病號照料的地步。”柏桓湊近郁孝仁低聲說。
郁孝仁松開攙著柏桓的手,沉吟了半響,柏桓看不清他臉上思考的表情,好一會聽不到他說話,忙問:“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恩,我確實想到了一個地方,只不過不確定壇青是不是就在那。反正也沒有地方可去,那地方是一個山洞,就在不遠處瀑布底下的水潭旁邊,那天我正是在那找到川明珠的?!庇粜⑷收f。
“你的直覺到目前還沒有出過差錯,況且我們別無選擇,不過為了應對一切可能發生的意外,我們得做好心理準備?!边@其實是柏桓最不愿說出口的話,可他別無選擇。
“你說得對,做戲做足,趁著天沒亮,我們已然是他看見不見的影子?!庇粜⑷手匦聰v著柏桓的手。
柏桓想掙脫,可被郁孝仁拽得緊緊的?!斑@地方我比較熟悉,如果你想在后山過夜,請自便?!庇粜⑷蕩е鴫男φf。
“哎,感覺我這時候在你身邊就像個糟老頭?!卑鼗高呑哌厽o奈地說。
“看路啊,老伯,你嘴上的廢話可真不少!”
隨著距離的拉近,柏桓和孝仁能越來越強烈地感覺到瀑布水霧撲在臉上,而那“嘩嘩嘩”的水聲一波波沖擊著兩人的耳膜。開始時,柏桓覺得這是自然的天籟,后來這天籟的分貝太高,他只能把那聲音和“噪音”等號。
他如果能意識到這噪音幫助他們大大地降低了被壇青發現的風險,他一定會對瀑布聲抱有感激之情的。
路還是那條路,就算在黑夜里,郁孝仁也能沿著路分辨出山洞的方向,憑著還沒有遠去的記憶,順著濕漉漉的熟悉小道,不消半小時,郁孝仁便帶著柏桓走到了山洞口。
只見一束光明一晃一晃從洞里射出,柏桓料想是有人在山洞里點了蠟燭或油燈的緣故,可在這僻遠的深山里居然有人穴居,也讓他有點想不通,猜測八成山洞里的人便是壇青。想到這便要進山洞一探究竟。
“再等等,了解虛實再進去不遲?!庇粜⑷世∷氖终f。
“可要是明珠就在里面怎么辦?我不能這么眼睜睜看著她一個人在這受苦!”柏桓斬釘截鐵說。嘴里最后一個字還沒吐出來,身子已經掙脫郁孝仁的手,邁開了鉆進山洞的腳步。
郁孝仁見狀,不再多說,跟在柏桓身后,目光卻始終不離開山洞。
可洞內并無一人,除了小石桌上飯碗口徑般大小的蠟燭搖晃著通紅的火苗,和在晃動火苗照映下各種靜物搖擺不定的影子,這個狹小空間里再也沒有能動的東西。
柏桓感到有點失落,心中的希望之火瞬間被這個空洞澆滅了。
郁孝仁看了看那個亮著的蠟燭和四周的擺設,見地上的草席凌亂,走過去,俯身蹲下,抓起一把稻草聞了聞,臉現異色。
“柏桓,你看,這可是明珠的東西?”郁孝仁在稻草席上看到一串黑色的女式手鏈,手鏈的主人心中雖猜到七八分,卻還是拿起來向白話確認。
柏桓此時正不知所措,被郁孝仁的問話一驚,回神把他手中的鏈子接過,只看了一眼,便激動說道:“黑色鏈子,銜著兩顆白珠子,不錯,這是她的手鏈!可為了,什么看不見她呢?”
“她一定就在附近,我最擔心的事大概還是發生了,恐怕她真的是被壇青和尚擄走的?!庇粜⑷室荒槕n色說。
“我不明白?!卑鼗笇τ粜⑷实呐袛喔械揭苫蟛唤狻?
“你看這里的蠟燭和丠真寺里供奉佛祖時所使用的蠟燭一模一樣,說明來這里的人必然和丠真寺有關,這人多半便是壇青;蠟燭未滅,而根據旁邊的滴蠟情況,說明他們剛離開不久;再看這里的稻草席,凌亂不堪,和這里簡潔的布局、干凈的用具格格不入,很可能是明珠掙扎時所造成的。所以我推斷,壇青把明珠從丠真寺擄到了這里,而他可能察覺我們在跟蹤他,因此在我們來到這里之前就轉移了地方。這燈火,想必是他匆忙中忘了熄滅的緣故?!庇粜⑷史治稣f。
“那還等什么,我們趕緊出去找啊?!卑鼗钢闭f。
“哎呀,不好,得趕快!”郁孝仁忽然像是意識到什么,沖出了山洞。
“怎么······”柏桓來不及問,也不及多想,快步跟在郁孝仁后面。出了洞口,看到前面郁孝仁的黑影向瀑布深潭的方向走去,不發一語,柏桓只得一面留心腳下的碎石,一面注視著朋友的動向。
在黑暗中磕絆了一段路,透著暗光的水潭進入眼簾,湍急水流成束自上往下瀉,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瀑布雖不大,柏桓站在它面前,依然能感受到它巨大的沖擊力。
“住手!”郁孝仁在前面的巖石上大喝一聲。
柏桓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攀上巖石,只見水潭的淺灘邊有個黑影把另一個黑影摁在了水里,被摁著的黑影一面掙扎,一面想發出點聲,卻被水嗆在喉嚨發不出聲,只能隱約聽到“咕?!?、“咳咳”氣呼在水里的聲音和嗆水的咳嗽。
還沒等他分辨出那兩人是誰,郁孝仁就一個箭步沖了過去,在水面上的黑影看到郁孝仁,忙撒開手轉身想逃,卻被郁孝仁趕上一把揪住,兩人扭打起來。
“柏桓,別愣著了,趕緊過來幫忙?!庇粜⑷室贿吅湍莻€黑影扭打著,一邊用催促的語氣對柏桓說。
柏桓聞言,加快了腳步,走近一看,那個和郁孝仁打起來的黑影正是壇青和尚,而被嗆暈在水里的,不是他日思夜想的川明珠又是誰?他心中悲喜交加,忙過去把川明珠拉出水面,將她抱起,輕輕放在旁邊干凈的巖石上。他用手去摁川明珠鼻子下的人中穴,發現她沒有了呼吸,可她的還有暖暖的體溫,忙在她胸口使勁按了幾下,然后低下頭往往她嘴里大口大口吹氣,這兩個動作連續做了三遍后,川明珠才慢慢睜開眼睛醒轉。
川明珠睜眼看到柏桓,眼眶一紅,豆子大的淚滴不停使喚“唰唰”往下掉,“哇哇”嚎啕大哭起來,那哭聲悲慘凄涼,似乎要把這幾日受到的委屈統統化作眼淚排出體外。
柏桓張開雙臂,緊緊把她環繞在懷里,任由她哭的驚天動地,他知道她需要把這幾天恐懼的經歷發泄出來。
“柏桓,你們等會在談情說愛也不遲,你再不幫忙我就沒命了!”不愿處的郁孝仁吃力地叫道。
一旁的郁孝仁和壇青和尚已經纏斗了十幾個回合,壇青是黑道混混出身,在丠真寺又經常和寺里的武僧們練習棍法和搏擊,以達到強身健體的目的,而郁孝仁不過一介文弱書生,怎么會可能是壇青的對手?所以沒幾個回合下來,就被壇青打得鼻青臉腫,他向柏桓求救,可柏桓擔心川明珠安慰,就先去看他的心上人了。郁孝仁對此表示理解,所以又硬著頭皮挺了幾個回合,想靠一己之力把壇青抓住。只有把壇青擒獲,才算鐵證如山,事情的真相才能大白于天下。至于他的動機是什么,是不是有人指使,那都是后話。
“明珠,我先去把那個小壞蛋抓了,然后帶你回去,有什么話等你休息好了再說也不遲?!卑鼗笢厝岬貙Υ髦檎f。
川明珠止住了哭聲,抽噎著緊緊抱住柏桓不說一句話,現在對她來說,這樣的溫暖太可貴了,以前不覺得,現在意識到了,可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要是我再不去幫忙,孝仁可真要沒命了。我們能找到你,多虧了他,我們可不能恩將仇報。”柏桓看著川明珠笑說。
川明珠離開柏桓的懷抱,看了看不遠處和壇青斗在一起的郁孝仁,滿眼感激,轉過頭對柏桓說:“你快去快回,倍加小心!”
“安心,等我!”柏桓說完,走下巖石,往郁孝仁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