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外公將桌子拍得一聲雷響，“你這是不守婦道！說出去還不遭人恥笑，我們蘇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我就是沒出息，在你們眼里橫豎是這樣，我走了反倒清凈，反正你們還有蘇華。”姨媽指著母親，母親抱著被激烈的爭吵嚇得哭鬧的蘇荷。

“你……”外公氣得說不出話，摁著胸口喘著氣。

姨媽不顧外公外婆的反對，當即收拾了包裹，從母親懷里搶過蘇荷，就要跟男人走。

“你不能帶走孩子，把孩子留下來！”外公追出去喊。

姨媽冷笑一聲，“我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憑什么留給你們！”

說完，上了男人的車。

“你滾！滾了就不要回來！我沒有你這個女兒！”外公老淚縱橫，看著絕塵而去的姨媽，伸出的手顫抖著，在風中枯瘦而蒼老。

“家門不幸，家丑啊……”外公的聲音痛心疾首，啞著聲音喃喃低哼。街坊鄰居圍上來，七嘴八舌地議論，“造孽啊……”“太說不過去了……”雜亂的聲音中，全是對姨媽的指責，在那個年代，出這樣的事，是讓人不齒的。

外公在眾人中間慢慢滑下去癱倒在地，外婆和母親連忙上去扶他。好心的鄰居幫忙找來一輛三輪車，母親和外婆拉著外公去鎮(zhèn)上的衛(wèi)生所。

母親說，那是她一生中最難忘的一天，她抱著不停哭的蘇荷，在后面推著三輪車。外公不醒人事，一直往外吐著白色的嘔吐物，母親還要不停地拿帕子幫他擦，以免外公呼吸被嘔吐物堵住。

送到衛(wèi)生所，醫(yī)生檢查是腦溢血，需要立即轉(zhuǎn)到城里的大醫(yī)院動手術。母親沒有法子，只好找來才見過幾次面的父親，和外婆一起，把外公弄到城里。

經(jīng)過治療，外公的性病總算保住，但是因為腦溢血留下后遺癥，他只能臥床，生活不能自理。轉(zhuǎn)到鎮(zhèn)上的衛(wèi)生所又繼續(xù)住了將近一個月，這一個月里，母親和外婆輪流留在病房里照料外公，父親經(jīng)常去看望外公，是在那段時間，父親和母親有了感情，并且最終結婚生子。

外公在那之后講話總是口齒不清，家里人懂他的意思總是費力。但是有一句話他講得很清楚，在晚上的時候，他總是念姨媽的名字。他口口聲聲說要與之斷絕關系的女兒，依然是他放不下心的牽掛。

外公回家一個多月以后，母親便和父親舉行了簡單的婚禮。因為要照料臥病在床的外公，父親犧牲入贅，與母親一同，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

很快母親懷上了我，而外公的情況卻突然不好起來。他雖然不能說，但是他神智是清醒的，他大概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想在臨終前再看一眼自己出走的大女兒，以及長孫女。

母親和父親商量著去BJ找姨媽，無論如何，要了卻外公最后的心愿。不管之前有什么，終歸是血濃于水的親人，沒有什么不能原諒和寬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