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青江叉腰站在陽臺上，看園子里老園丁修草坪搭棚子，西裝革履的莫永良在小徑上指揮老宅的傭人們搬東西。莫永良是凌家的管家，到了陳氏老宅一樣有指揮權，就像凌紫娟，不管什么時候來這個家，都被視為半個主人。

現在辦什么都講究排場，祖祖反而在家里辦老式酒席。莫青江記得第一年在陳家過春節的時候，因為是家宴，祖祖才在家里辦的，后來凡有大事必然在酒店里解決，省得麻煩。倒是近幾年祖祖越來越念舊，越來越不顧身段。杏林大家的身份，多少座談會都不去，像個江湖術士在大街上擺攤賣中藥。

大門開了，陳松開著他那輛小奇瑞進來，車過了重門進了內園，往草坪上呲溜一停，劃下兩道深深的傷疤。莫青江今早看著他從祖祖房里出來，早飯沒吃不情不愿的就出去了。最近能惹陳松的，也就那么一個人了。看這個樣子，是在那邊碰了不小的疙瘩。

他下意識往旁邊陽臺看去。她從前在陳家基本上回了房間不會出來，屋子封得死死的，陽臺也從未開過。他一度覺得她睡到半夜會窒息而死。前天他過來，剛好看見傭人們清理她的房間。墻壁上暗黃的膠貼痕跡經年累月變得灰暗，像干尸。

她統共在陳家住了不到一年，后來她和祖祖去東山住，那房間也鎖死了再沒打開。祖祖好幾年沒回老宅住了，那天看見那鎖生出了不小的感慨，讓打掃干凈了等她回來住。

看情形那房間她不會再住了。他總覺得她這次回來不是因為妥協，不只是因為她沒帶行李，在機場看見她那一瞬間，她的眼神讓他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轉身回房間，在床頭坐了一會兒，陳松來敲門。他的臉色很不好看，眼神里有些疲憊的神情。莫青江覺得陳松這幾個月來的消極情緒比這幾年都要多。

他可以原諒身為外人的莫青江，卻固執地恨著流著一樣血的海棠。

陳松看著莫青江，視線卻是飄忽的，“祖祖找你，你上樓去吧。”

“好。”莫青江出來，要關門的時候陳松的手擋住了他。莫青江看著陳松。

他仿佛下了極大決心，“你是不是還愛她？”

客廳里凌紫娟妯娌三人正在飲下午茶，陳白芙說了什么，三人眉飛色舞。莫青江沒有回答。

“有一件事，青江，如果你還愛她，我告訴你。”

莫青江回身，“什么事？”

“你先說你是不是還愛她？”

莫青江沉默，看著陳松的眼神高深莫測。他想不出陳松今天為何這樣反常，他轉身要走。

陳松扳住莫青江的肩，語氣有點急切：“你會不會放下青遠和她在一起？”

莫青江掙脫的動作僵住了。

會不會？能不能？

客廳里三個人似乎發現了他們的爭執，凌紫娟的眼神掃過來，看了一眼莫青江，嘴角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有那么一點明顯的嘲弄和警告。莫永良從門外進來，一臉爽朗笑意對著客廳里的女人。

莫青江拂開了陳松的手。他的嘴角也綻開一抹笑，嘴邊兩個淺淺笑渦。

本來有笑渦的人看起來含蓄靦腆，他的笑渦卻讓他看來陰鷙又薄情。

“不會。陳松，我從沒有愛過她。愛是什么我從來不懂，我沒有愛過任何人。你不知青遠對我意味著什么，我不會因為任何人放棄青遠”

“不要自欺欺人，”陳松低吼，“你會失去她！”

“荒謬！”

莫青江大步流星，越過客廳里的人上了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