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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張儀風云(1)

一 咸陽宮君臣合璧

六國聯(lián)軍集結的時候,秦國大軍也在秘密移動。

司馬錯不是一個只懂得“兵來將擋,水來土屯”的將領,而是一個審勢為戰(zhàn)的統(tǒng)帥。這個將門家族的《司馬法》,大部分都是在說打仗的基本準則,也就是“戰(zhàn)外之道”,對于具體戰(zhàn)法陣法的論說倒是篇幅很少。這就是司馬兵家的特殊之處:著力錘煉將領的全局眼光,不脫離大勢,不純?nèi)淮蛘獭!端抉R法》最后的論斷是:“大善用本,其次用末,執(zhí)略守微,本末唯權,戰(zhàn)也。”說的便是高明統(tǒng)帥要善于運用戰(zhàn)略(本),其次善于運用戰(zhàn)術(末),能夠堅定地推行戰(zhàn)略,微妙地把握戰(zhàn)術,權衡本末而用于戰(zhàn)場,這才是最高明的戰(zhàn)法,才能稱之為“戰(zhàn)”。司馬錯天賦極高,且深得先祖兵法精髓,他的藍田幕府自然不會放過函谷關外的絲毫動靜。

六國兵馬尚未開出本國的時候,散布在各國的秘密斥候流星般報回消息,與張儀丞相府送來的黑冰臺消息相印證,司馬錯已經(jīng)大體上清楚了各國兵馬的情勢。他給掌管斥候探馬的中軍司馬下了命令:“立查六國軍情:主將、兵力、兵器、輜重,務求詳盡,作速稟報。”同時下令秦軍各部,“作速稟報傷病人數(shù)、兵器殘缺、糧秣輜重之詳情。”

兩道命令一下,司馬錯沒有急于調(diào)動兵馬,而是飛馬趕赴咸陽。

司馬錯到咸陽,不是要晉見秦惠王,而是要見張儀。司馬錯很清楚,打仗只是秦國連橫的一個環(huán)節(jié),他要對合縱連橫的大勢做到心中有數(shù),打仗才能有分寸;張儀對六國情形的了解,比他更為詳盡深刻,與六國大戰(zhàn)而不向如此一個人物請教,實在是極不明智的。

身為上將軍的司馬錯,與丞相爵位幾乎等同。按照戰(zhàn)國傳統(tǒng),除了輜重糧秣軍俸等軍務事宜,上將軍在戰(zhàn)事上完全獨立,既可以不征詢國君“高見”,更可以不征詢丞相“指點”。這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是大將權力的極限。然則事在人為,大將主動征詢于國君丞相,自然是沒有任何限制的。自古以來,大將對這種權力都很難把握分寸。遇到剛愎自用的君主,大將堅持獨立,往往會有殺身之禍;遇到奸佞權相,便會將相沖突事事掣肘,勝仗也得打敗。唯其如此,生出了無數(shù)的名將悲劇。戰(zhàn)國大爭之世,人們看一個國家是否穩(wěn)定強盛,一個重要標志便是將相兩權是否和諧。在刀兵連綿的時代,上將軍獨立開府統(tǒng)轄軍事,權力與丞相幾乎不相上下,國君——丞相——上將軍,是國家權力的三根支柱。將相不和,國家必然混亂。當然,司馬錯沒有想到這些,他只清楚一件事:拜見張儀,對這場大戰(zhàn)是必須的,是有好處的。

張儀正在與樗里疾議論這場大戰(zhàn),恰逢司馬錯來到,自是分外高興。司馬錯將來意說明,張儀樗里疾不約而同地哈哈大笑。司馬錯道:“兩位丞相胸有成算,司馬錯愿聞高見。”

“上將軍準備如何打法?可否見告?”樗里疾嘿嘿笑著反問了一句。

“大軍未動,尚無定見。”

樗里疾知道司馬錯性格,沒有思慮成熟絕不貿(mào)然出口,也不追問,徑自拍案笑道:“我只一句話:放手去打,準保大勝。”

“好主意。”司馬錯淡淡笑了,“王命一般,甚也沒說。”

“甚也沒說?”樗里疾嘿嘿揶揄道,“我倆等你高見,你要我倆高見,究竟誰有高見?”三人一陣大笑,司馬錯道:“還是丞相先點撥一番,廓清大勢,打仗便有辦法。”

張儀笑道:“疆場戰(zhàn)陣,上將軍足為我?guī)熞病垉x所能言者,七國縱橫大勢也,上將軍姑妄聽之。”對生性極為高傲的張儀而言,這種口吻可謂十分罕見。其原因在于司馬錯的奇襲房陵,使張儀在兵事謀劃上第一次大受挫折,張儀對司馬錯的軍事才能自然佩服了。司馬錯卻一直認為,房陵奇襲成功,乃楚國邊備荒疏所致,張儀謀劃之失并非根本,反倒以為張儀的兵家眼光是名士中極為罕見的。見張儀如此自謙,司馬錯連忙拱手道:“丞相此言,實不敢當。為將者,貴在全局審勢。丞相縱橫天下,洞悉六國,堪為戰(zhàn)陣之師,司馬錯正當受教。”

“都是心里話,也好,我便說。”張儀一揮手,“此次六國聯(lián)軍出動,乃合縱第一次成軍,也是近百年來山東六國第一次聯(lián)軍攻秦。對六國而言,這一戰(zhàn)志在必得,欲圖一舉擊潰甚或消滅秦軍主力,即使不能迫使秦國萎縮,至少也鎖秦于函谷關內(nèi),消除秦國威脅。對秦國而言,此戰(zhàn)則是能否破除合縱、長驅(qū)中原的關鍵。秦國戰(zhàn)勝,六國舊怨便會死灰復燃,連橫破合縱,便有了大好時機。若秦國戰(zhàn)敗,連橫便會大受阻礙,下步的連環(huán)行動便要擱置。山東六國也將獲得一個穩(wěn)定喘息的機會,期間若有趁勢變法強國者,天下便會重新陷入茫無頭緒的戰(zhàn)國紛爭。秦國大出天下,幾將遙遙無期。”

“嘿嘿嘿,不能給六國這個機會,不能教這幫小子喘息!”樗里疾拳頭砸著長案。

“丞相以為,六國聯(lián)軍長短利弊如何?”司馬錯更想聽到實際軍情。

“六國聯(lián)軍,兩長三短。”張儀敲著座案,“先說兩長:其一,初次聯(lián)軍,恩怨暫拋,將士同心,多有協(xié)力之處。譬如六國軍馬皆不帶糧草輜重,而由魏國敖倉統(tǒng)一供給,過后六國分攤。若在往昔,這根本不可能。其二,兵勢強大,四十八萬大軍,是我三倍有余。再說三短:其一,相互生疏。六國長期互斗,軍事各自封鎖,更無聯(lián)兵作戰(zhàn)之演練,雖有名義統(tǒng)屬,實則自守一方,很難形成渾然一體之戰(zhàn)力。其二,軍制不一,裝具各異,步兵騎兵戰(zhàn)車兵相互混雜。其三,將帥平庸,疊床架屋多有掣肘。楚軍主將子蘭為聯(lián)軍統(tǒng)帥,此人年輕氣盛,志大才疏,實則一個華而不實喜好談兵論戰(zhàn)的貴胄公子,毫無眾望,難以駕馭大軍。此外,六軍統(tǒng)帥之外,還有一個六國幕府,由蘇秦與四大公子坐鎮(zhèn),監(jiān)督諸軍并統(tǒng)決大計。如此章法,必然行動遲緩,縫隙多生。”

“嘿嘿,還有一條:除了魏國五萬鐵騎與齊國三萬鐵騎是新軍外,六國聯(lián)軍都是步兵車兵老式大軍。我軍嘿嘿嘿,可都是清一色的騎步新軍。”樗里疾插了一條。

“丞相之見,我軍當如何打這一仗?”

張儀笑道:“上將軍有此一問,必是已經(jīng)有了謀劃。”

“丞相總是料人于先機。”司馬錯笑道,“如此打法,兩位丞相看如何?”說著移坐張儀案前,拿過鵝翎筆,在案上寫下了四個大字。

“妙——”張儀樗里疾不禁拊掌大笑。

稍一沉吟,張儀道:“此計之要,算地為上。‘知天知地,勝乃可全。’不知軍中可有通曉此地之將?”司馬錯道:“目下沒有,須得依賴斥候與得力鄉(xiāng)導[1]。”樗里疾道:“孤軍深入,等閑鄉(xiāng)導都是外國人,只怕誤事,可否教得力大將事先踏勘一番?”司馬錯道:“此事我來設法,兩位丞相無須分心了。”

張儀卻慨然拍案道:“我來!河外之地,張儀無處不熟。”

“如何如何?你不行!”樗里疾驚訝地叫起來,“我去!黑肥子好賴打過幾仗。”

“你?”張儀笑道,“先畫一張虎牢敖倉圖出來再說。”

司馬錯莊重地一拱手道:“丞相涉險,老秦人無地自容了,司馬錯萬不能應承。”

“哪里話來!”張儀霍然起身,“張儀雖不是老秦人,可秦國是結束天下連綿刀兵之指望,是破除合縱、統(tǒng)一華夏之根基!張儀對秦國之忠誠,何異于老秦人?縱然獻身,何足道哉!”司馬錯見張儀動情,大是歉疚,站起肅然一躬:“司馬錯大是失言,請丞相恕罪。”

樗里疾嘿嘿笑道:“上將軍未免當真。張兄是借你個靈堂,喊自己冤枉,理他做甚?不能去還是不能去。”張儀哈哈大笑道:“還是樗里兄,一針便扎破了我這氣囊。”言罷卻又正容拱手道,“上將軍,此戰(zhàn)鄉(xiāng)導非張儀莫屬,你便收了末將。”

司馬錯厚重不善詼諧,又見樗里疾直是搖頭擠眼,思忖道:“事關重大,我須得進宮,請準君上定奪。”

“然也!”樗里疾搖頭晃腦,“司馬錯,真良將也。”

司馬錯不禁笑了:“如此便是良將,未免也太容易了些。”

張儀仿佛沒聽見一般:“好!我也進宮,走。”

三人立即進宮晉見秦惠王,各自說了一篇理由。秦惠王笑道:“國君重臣親赴戰(zhàn)陣,在戰(zhàn)國原是不少,秦國更是尋常。丞相之請,并非橫空出世。右丞相上將軍攔阻,亦是關切之心也。”

張儀笑道:“君上卻是甚也沒說。”

樗里疾嘿嘿一笑:“君上是有混淆之嫌。國君大臣統(tǒng)兵出戰(zhàn),原是尋常。然重臣做鄉(xiāng)導,卻是聞所未聞,還當真是橫空出世。君上當斷然否決才是。”

“只戰(zhàn)事需要,重臣為何做不得鄉(xiāng)導?《孫子》有言,不用鄉(xiāng)導者,不能得地利。我對河外了如指掌,定然事半功倍。”張儀分外執(zhí)著。

秦惠王一直在若有所思地踱步,此刻擺擺手道:“上將軍,如丞相這般洞悉六國者,對戰(zhàn)事可有裨益?”司馬錯肅然拱手:“丞相對六國洞若觀火,司馬錯獲益良多。”

“如此便好。”秦惠王一揮手,“請丞相做你軍師如何?”

“君上明斷!”司馬錯大是欣慰。

“君上不當也!”張儀急迫搖手道,“臣在幕府,無端攪擾上將軍,豈非事與愿違了?”

秦惠王笑意褪去,臉色凝重起來:“探馬報來,我便反復思忖。此戰(zhàn)事關重大,嬴駟本欲親臨軍陣。然上將軍與兩位丞相同心合議,倒使嬴駟頗有感慨:將相同心,為國家根本。今卿等有如此氣象,秦國何懼之有?然據(jù)實而論,秦國兵力畢竟少了許多,要想獲勝,一個環(huán)節(jié)也出不得毛病。糧秣輜重兵器馬匹衣甲等,務求通暢充足;六國軍情探測,務求精確及時。凡此種種,都得有人著力督導,仔細核查,方可保得一支精兵能將戰(zhàn)力發(fā)揮到十分十二分。唯其如此,我意:丞相親赴軍前,輔助上將軍督導軍務,贊襄軍機;嬴駟與右丞相督導后方,務求軍需輜重并一應急務快速解決。《孫子》云,上下同欲者勝。我等君臣,但求事成,心中無須有他。”一口氣說罷,笑得一笑,“嬴駟沒有過軍旅戰(zhàn)陣生涯,大要言之,共同議決,卿等以為如何?”

張儀三人一時肅然沉默。進宮之前,三人所議所言,畢竟還是各司其職的一種征詢。張儀請做鄉(xiāng)導,也只是一件單純行動的輔助。從心底里說,三個人都沒有將這一仗看成舉國大戰(zhàn),自然也沒有看成是三人之間的共同大事。秦惠王卻梳理綱目,一舉從根本上整合了君臣力量配置,確實觸及要害,且頓時使秦軍作戰(zhàn)的基礎大大強固。張儀三人皆是當世英杰,自是立即掂出了分量,對秦惠王的這一番調(diào)遣從心底里敬佩。更有難能可貴處,在于秦惠王沒有絲毫的剛愎自用,而是自認“沒有軍旅戰(zhàn)陣生涯”只是共同議決而已,相比于六國君主,當真是令人感觸良多。

“君上所言極是!”三人不約而同地高聲贊同。

“但求事成,心中無他。”張儀笑著重復了秦惠王這句話,“君上點睛之筆,張儀記準了。”

“臣亦銘刻在心。”司馬錯慨然補充。

秦惠王大笑:“好!我等君臣如此這般,山東六國能奈我何?”

二 六國聯(lián)軍的統(tǒng)帥部

清晨起來,子蘭練了一趟箭術,百步之外連射二十支長箭,箭箭上靶,且有十支正中鵠心,引得晨操的護衛(wèi)騎士們一片歡呼驚嘆。剎那之間,子蘭豪氣頓生,健步登上了帥帳外三丈多高的云車,要瞭望一番敵情。

秋日朝陽正在身后山頭,遙遙西望:函谷關只是大山中一個影影綽綽的黑點兒而已,關外更是空闊明朗,除了沉沉大河,便是蒼黃的原野,連大片軍營的影子也沒有。子蘭感到困惑:四十八萬大軍壓境,秦國如何竟沒有動靜?斥候探馬沒有發(fā)現(xiàn)秦軍集結,咸陽楚商也說秦國平靜如水,連這咽喉要塞函谷關也是毫無異常,當真是匪夷所思。按照在郢都發(fā)兵時的估計,兇狠的虎狼秦國絕不會坐等六國大軍進攻函谷關,一定是傲慢地擺開陣勢與聯(lián)軍酣戰(zhàn),從而潰敗湮沒在無邊無際的六國聯(lián)軍海洋里。可如今連秦軍的影子也見不到,子蘭還真有些茫然,一時竟想不出從何下手來啃這塊硬骨頭。

隱隱約約的,遠方山塬上的蒼蒼草木,化作了莽莽叢林般的旌旗矛戈,使他驀然一個激靈一身冷汗。靜下神來,子蘭不禁啞然失笑,四十八萬對十五萬,何至于此?抬頭再看,卻見營寨之外的官道上兩騎快馬揚塵而來。漸行漸近,卻見為首騎士紅衣散發(fā),既無甲胄又無冠帶,一時看不出來人路數(shù)。莫非是咸陽商家趕來報訊?心念一動,子蘭連忙下了云車。

“稟報柱國將軍:聯(lián)軍幕府荊燕將軍營門候見。”軍吏趕來高聲稟報。

“荊燕將軍?噢,蘇秦那個護衛(wèi)啊,教他進來。”子蘭很膩煩“聯(lián)軍幕府”這幾個字,聽說是幕府來人,臉上頓時暗淡下來,丟下一句話轉(zhuǎn)身走進大帳。

營外來者,正是蘇秦與荊燕。想到自己沒有帶儀仗護衛(wèi),為免麻煩,蘇秦教荊燕報名,沒有顯露自己身份。片時得軍吏允許,兩人交了馬韁步行進寨。楚國軍營東依虎牢山,西臨洛水,正卡在大河南岸的沖要地帶。軍營內(nèi)軍帳連綿,按照車兵、騎兵、步兵分為三大內(nèi)寨。子蘭的中軍大帳設在最大的車兵營寨,軍帳之間兵車羅列戰(zhàn)馬嘶鳴,氣勢十分宏大。

“荊燕,楚國軍容如何?”蘇秦打量笑問。

“一片熱鬧,沒聞出殺氣。”荊燕皺著眉頭。

品牌:中信出版社
上架時間:2016-11-03 17:11:39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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