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鐘第七響的余音還在滄溟劍宗的山間回蕩，秦云岫猛地從床榻上彈起來，心臟狂跳，仿佛剛從一場噩夢中逃脫出來。

“第三次了……”她喃喃自語，指尖顫抖的撫過完好無損的左胸口，那里似乎還殘留著被冰冷劍鋒貫穿的痛。但下一秒，她就調整呼吸，拍了拍自己的臉，笑了出來，笑容格外桀驁，“哈！又讓我活過來了！”

秦云岫跳下床，哼著不成曲的小調，目光掃過錦被上自己剛才活過來時，無意識掐掌心留下的血痕，她思緒一轉，笑嘻嘻地蘸起殘留的那點血珠，精準地彈在枕邊那本翻開沒多少頁的《修真二三事》上。

血珠落在那“殞命”二字上，被洇透的墨跡竟像活物一般蠕動起來，令人作嘔，發出細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聲。

銅鏡瞬間泛起如風拂過湖面的漣漪，只聞一個稚嫩童聲氣急敗壞尖叫道：“秦云岫！立刻！馬上！去給洛師妹送靈藥！否則——”

“知道啦！知道啦！你催命呢？”秦云岫對著銅鏡做了個頗顯頑劣的鬼臉，隨后取下頭上的流仙簪，刺破左手食指指尖，把更多血糊在鏡面上，畫了只歪歪扭扭，四條腿打結的王八，“等我給我們小王八畫好畫再去，洛清瑤哪有我們小王八重要呀！你說是吧？”

鏡面“咔嚓”一聲碎裂，裂開蛛網般細密的紋，將那聲尖叫硬生生堵了回去，算作答復。

秦云岫：不用客氣，誰跟誰呀，順手的事！

砰——

秦云岫洞府那本就搖搖欲墜的木門突然被一道霸道蠻橫的劍氣徹底劈開，木屑紛飛，有幾分詭異的浪漫。煙塵中，一個身著玄色內門弟子服飾的青年持劍而立，左眼下一點淚痣在散發絲絲暖意的晨光中冷得像冰，渾身上下透著危險的氣息。他手中長劍嗡鳴，泛著寒光的劍尖毫不客氣地直指眼前之人。

“吵。”少年薄唇輕啟，吐出的字眼更顯刻薄，“再發出半點聲音，割了你的舌頭。”

秦云岫眼睛唰地亮了，非但不怕，反而踮著腳湊近那寒氣逼人的劍尖，將自己的下巴至于劍尖之上，就好像看不見少年的劍一樣：“哇！新來的師弟？還挺兇的！我叫秦云岫，你叫什么呀？”

秦云岫：老頭子什么時候收了一個筑基期的弟子。來來來，我看你今天能不能給我抬走，嗯……怎么不算是改寫劇情呢？一進來給我洞府里的陽氣全吸走了，也是陰得沒邊了，能不能給我搞點痛快的。

祝淵猛地收劍，嫌惡地后退半步，好似在避讓什么不致命但是很搞心態的疫病。

“祝源。”他凜冽的目光掃過她帶血的指尖和那面已經裂得讓人看了生理不適的銅鏡，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離我遠點。”

“別這么冷淡嘛祝師弟~”秦云岫樂呵呵地拿起那本話本，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看，這破書上說我今天必死無疑哦！要不要打個賭？”

“哪來的書，你失心瘋了？”祝淵像看傻子一樣看著秦云岫。

“嗯？你看不到嗎？”秦云岫又甩了甩手中的《修真二三事》，“真看不到嗎？”

好吧，少年的表情沒有絲毫改變。

“那打個賭吧，怎樣？我要是活過今日午時三刻，你就告訴我，為什么我每次死前，眼前都會閃過一張跟你一樣面癱的臉啊？”秦云岫的笑意逐漸加深，卻不達眼底。

祝淵瞳孔驟然一縮。

第一次，他在魔宮醒來，心口殘留著難以言喻的劇痛，仿佛利刃穿心透體而過；第二次，他在魔宮休憩，咳著血蘇醒過來，渾身經脈如同被毒針刺穿寸斷。

后來？后來他知道不能待在魔宮里了。

其實不然，每一次瀕死的黑暗與絕望徹底吞噬他前，腦海里都會詭異地閃過這張笑得沒心沒肺、此刻卻近在眼前的臉。

“……荒謬。”祝淵壓下心頭不斷翻涌的驚疑和不知來由的煩躁，旋身正欲離去。

就在這時——

“秦師姐~師尊讓我來取靈藥……”洛清瑤那甜得發膩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此刻已快到洞府門口。

秦云岫眼底的狡黠一閃而過，突然“哎喲”一聲，作勢便要摔倒，直直朝著祝淵的后背撲去。少年如同背后長眼，極其敏捷地側身躲開，卻見秦云岫飛速掐了個訣，一縷靈力破空而出，精準而優雅地打在中庭那棵老銀杏樹最壯的枯枝上。

咔嚓——嘩啦——

那根枯枝應聲而斷，正好砸在剛要踏進來的洛清瑤腳前，驚得她花容失色，表情管理也忘了做，下意識攥緊了袖中的毒丹。

“哎呀呀！真是抱歉呀洛師妹！”秦云岫扒著門框探出小腦袋，笑容燦爛到洛清瑤覺得刺眼，“手滑了！沒嚇著你吧？”

洛清瑤僵在原地，準備好的說辭和動作全被打斷，像突然斷片了一樣。

祝淵詮釋旁觀，卻敏銳地注意到秦云岫藏在袖下縮回身后的右手，食指指甲翻裂，正微微顫抖滲著鮮血。

“蠢。”他冷笑一聲，語氣極盡嘲諷，動作卻快過思緒，將一個白色的小瓷瓶扔到她腳邊立住，“要死就離我遠點，血別濺我身上。”

秦云岫就仿佛聽不見祝淵說話一樣，寶貝似的撿起小瓷瓶：“哇！還是個上品！祝師弟你果然是個大好人啊！”

祝淵額角青筋一跳，周身溫度瞬間下降。

洛清瑤忽然回過神來：“秦師姐，師尊說，雖然你已達金丹中期了，但靈根受損，用不上這靈藥，便讓我來——”

當！當！當！X 3

演武場方向，九聲震耳欲聾的集結鐘鳴驟然響起！

鐘聲在滄溟劍宗蕩開的剎那，異變陡生！

秦云岫只覺得眉心一陣突如其來的灼燙，像是被烙鐵印了一般，竟隱隱浮出一瓣極淡的花朵紋路！

“呃！”幾乎是同一瞬間，旁邊的祝淵猛然悶哼一聲，死死按住自己心口。那里衣衫完好，卻憑空傳來一陣劇烈的灼燙感，他背過身去，扯開衣領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