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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霧鎖歸途
長途汽車在盤山公路上顛簸了五個小時,最后停在一塊歪斜的路牌旁。陳默拎著行李箱下車時,細密的冷霧立刻裹住了他,鼻腔里灌滿潮濕的泥土腥氣。路牌上“霧隱村”三個字被青苔侵蝕得只剩模糊輪廓,像一道褪色的舊傷疤。“后生,真是陳家的?”一個穿著靛藍土布褂子的老頭從路邊的茅草棚里鉆出來,煙桿上的銅鍋在霧中泛著微弱紅光。他的臉藏在斗笠陰影里,只能看見下巴上叢密的白須微微顫動。陳默點點頭,將圍巾又緊了緊:“我是陳默,來辦陳建國的后事。”這是他第一次叫出叔父的名字。父親早逝,母親從未提過這個住在深山里的弟弟,若不是一周前那封蓋著鄉派出所紅章的掛號信,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叔父。老頭嘬了口煙,煙霧混進白霧里:“建國啊……作孽。跟我走吧,村里的路,外人找不著。”他轉身往霧深處走,竹杖敲擊地面的聲音忽遠忽近,像在牽引著什么。陳默跟著他踩過濕漉漉的青石板路,兩側的房屋都是黑瓦土墻,屋檐下掛著風干的草藥和不知名的獸骨。家家戶戶門窗緊閉,即使在白天也透著一股死氣。他注意到所有房屋的窗戶都糊著厚紙,看不到里面的動靜,只有偶爾從門縫里泄出的、混合著中藥味的寒氣。“大爺,我叔父是怎么……”“山里野獸多。”老頭打斷他,聲音突然變得沙啞,“后山的霧,能吞人。”說話間,他們經過村口的老槐樹。樹身要三人合抱,枝椏扭曲如鬼爪,樹洞里插滿了褪色的紅布條。陳默瞥見樹影里似乎蹲著個穿紅衣的小孩,正睜著黑沉沉的眼睛看他,但眨眼的功夫,那身影就消失在霧里了。“那是……”“眼花了。”老頭加快腳步,竹杖敲得更急,“村里的娃,都怕生人。”叔父的家在村子最深處,是座孤零零的院落,院墻爬滿常春藤,半扇木門歪斜地掛在 hinges上。推開時發出刺耳的吱呀聲,驚起一群蝙蝠從門梁下撲棱棱飛出來。院子里的石桌上擺著沒吃完的粥,已經發霉長出了綠毛,旁邊倒扣的粗瓷碗上,凝著幾滴暗褐色的痕跡。“建國是三天前被發現的,在后山的迷魂凼。”老頭站在院門口不肯進來,斗笠壓得更低,“公安來看過,說是失足。你收拾完東西,趕緊下山吧,別待太久。”陳默剛想問迷魂凼是什么地方,老頭已經轉身走進霧里,竹杖聲很快就聽不見了。他獨自站在空蕩的院子里,聽見屋檐滴水的聲音,嗒、嗒、嗒,像是有人在背后數著他的心跳。進了堂屋,光線立刻暗下來。正墻上掛著幅泛黃的畫像,畫中是個穿著清朝官服的男人,面容模糊,眼神卻像活的一樣盯著門口。陳默打了個寒顫,轉身去收拾叔父的遺物。衣柜里只有幾件打補丁的舊衣服,木箱里放著幾本線裝醫書,扉頁上寫著“陳氏族譜”四個字。翻到最后一頁,除了叔父陳建國的名字,還有一行小字:“民國三十七年,族中長子需奉螭吻佩入后山,以安山神。”墨跡已經發黑,像是用血寫的。他正想細看,窗外突然傳來樹枝搖晃的聲音。陳默走到窗邊,撩開糊紙的破洞往外看——霧更濃了,能見度不足三米。但就在那團白茫茫的霧氣里,他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正貼在院墻上,一動不動。那人影很高,穿著和村里老頭一樣的土布褂子,但脖子似乎過分細長,頭顱以一種不自然的角度歪著。陳默屏住呼吸,握緊了手里的木箱蓋。等他再眨眼時,人影已經消失了,只有墻頭的野草還在輕輕晃動。這時,他注意到木箱底層壓著個硬物。掏出來一看,是枚巴掌大的玉佩,玉色暗沉,上面雕刻著一條頭尾相接的龍形生物,龍首生著魚鰭,嘴角咧開詭異的弧度——正是族譜里提到的螭吻。玉佩邊緣有處缺口,缺口處的玉質泛著暗紅,像是凝固的血。指尖觸到玉佩的瞬間,一股刺骨的寒意順著手臂爬上來。陳默突然聽見身后傳來輕微的呼吸聲,他猛地回頭,堂屋空空蕩蕩,只有那幅畫像上的官服男人,嘴角似乎向上彎了彎。窗外的霧更濃了,竹杖敲擊地面的聲音不知何時又響了起來,這次卻像是在圍著屋子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