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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紅襁褓影

陳默沿著山路往下走,鞋底沾滿的泥土漸漸變成細沙。朝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影子的末端卻總在地面上扭曲,像條試圖掙脫束縛的小蛇。他握緊掌心的玉佩碎片,蓮花紋路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只是碎片邊緣的棱角仍硌得掌心生疼。

下山的路比來時平坦許多,路邊的野草里偶爾能看見白色的蝴蝶殘骸,翅膀上的磷粉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像是撒落的星塵。陳默想起霧隱村沉沒時那些飛向天空的蝴蝶,心里泛起一陣莫名的酸楚。

走到山腳時,他看見輛破舊的皮卡車停在路邊,車斗里裝著些漁網和漁具。一個皮膚黝黑的中年男人正蹲在車頭抽煙,看見陳默,立刻掐滅煙頭站起來:“后生,要搭車嗎?去港口鎮,十塊錢。”

男人的袖口卷到肘部,小臂上紋著條簡單的螭吻,墨水已經發藍。陳默的目光在紋身上游移時,男人突然咧嘴笑了:“以前在霧隱村附近打漁,聽老人們說紋這個能避水鬼。”他指了指陳默手里的玉佩碎片,“你這物件看著眼熟,像是霧隱村陳家的東西。”

陳默的心猛地一沉:“您去過霧隱村?”

“去過幾次,都是陪村里的老人去祭拜。”男人撓了撓頭,“不過那地方邪門得很,每次去都得帶紅布,說是能防山神。”他打開車門,“上車吧,再晚就趕不上最后一班渡輪了。”

皮卡車行駛在沿海公路上時,陳默始終盯著窗外。海岸線蜿蜒曲折,黑色的海水拍打著礁石,激起白色的浪花。當車經過一片灘涂時,他突然看見灘涂上散落著數十個紅色襁褓,襁褓被海水泡得發脹,布料上的螭吻紋樣卻異常清晰。

“那是啥?”陳默指著灘涂,聲音有些發緊。

男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眼,不以為意地說:“去年臺風過后就有了,村里的人說可能是從霧隱村沖出來的。”他突然壓低聲音,“不過有個打漁的老頭說,夜里看見那些襁褓在動,像是里面有東西在爬。”

陳默的手腕傳來輕微的刺痛,那塊玉佩碎片變得冰涼。他想起離開霧隱村時,海平面上那個移動的紅點。當皮卡車經過灘涂盡頭時,他看見個穿藍布衫的老太太正蹲在沙灘上,用樹枝撥動一個紅色襁褓。

老太太的背影異常熟悉。陳默讓男人停車,推開車門沖向沙灘。老太太聽到腳步聲,緩緩轉過身,露出張布滿皺紋的臉——是霧隱村那個給過他安神湯的老太太,只是此刻她的眼睛里沒有黑洞,而是正常的渾濁。

“你來了。”老太太的聲音很平靜,手里的樹枝還插在襁褓里,“這是最后一個了。”

陳默盯著那個紅色襁褓,襁褓的布料和他在黑色海洋上看到的一模一樣。當他伸手去碰時,襁褓突然動了一下,里面傳來微弱的嬰兒哭聲。“這里面是……”

“是沒被螭吻吃掉的魂。”老太太的眼眶突然紅了,“我孫子,二十年前的祭品。”她指著遠處的海平面,“霧隱村沉了,但這些魂還在,它們在等一個能送它們回家的人。”

嬰兒的哭聲越來越清晰,襁褓上的螭吻紋樣開始發光。陳默的玉佩碎片突然飛起來,貼在襁褓上,碎片與襁褓接觸的地方燃起白色的火苗,火苗中浮現出個模糊的嬰兒虛影,虛影對著陳默揮了揮手,然后漸漸消散。

“每個襁褓里都有個沒長大的孩子。”老太太將襁褓疊起來,放進隨身的布袋里,“陳家欠我們的,總得有人還。”她從布袋里掏出個巴掌大的木盒,“這是從守義公的密室里找到的,你該看看里面的東西。”

木盒里裝著卷泛黃的綢布,綢布上用金線繡著幅地圖,地圖的中心是座無名小島,島上畫著個巨大的螭吻,吻部對著海底。地圖邊緣繡著行小字:“螭吻之卵,藏于深海,百年一輪,破殼噬魂。”

“這是……”陳默的聲音在發抖。

“你以為毀掉魂器就結束了?”老太太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守義公當年不僅養了螭吻的魂,還藏了它的卵。霧隱村沉了,正好讓卵在深海里孵化。”她指了指地圖上的小島,“那里是唯一能到達卵穴的地方,也是你母親當年準備封印的地方。”

皮卡車的喇叭突然響起,中年男人探出頭喊道:“后生,快走吧,渡輪要開了!”

陳默抬頭時,老太太已經不見了,沙灘上只剩下那個紅色襁褓和木盒。他抓起木盒沖向皮卡車,上車時,眼角的余光瞥見灘涂盡頭的海水里,有無數個紅色的影子在游動,像是被海水浸泡的襁褓。

渡輪在海上行駛了兩個小時,夕陽將海面染成金紅色。陳默站在甲板上,手里緊緊攥著木盒。海風帶著咸腥味,吹得他衣角翻飛。一個戴斗笠的老漁民湊過來,指著遠處的一座小島:“那是螭吻島,以前沒人敢去,說是島上有吃人的怪物。”

陳默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小島籠罩在暮色中,輪廓像是條伏在海面的巨蛇。“您知道那島上的事?”

“老一輩的人說,明朝時有艘官船在那附近沉沒,船上運著個寶貝,引來了海里的怪物。”老漁民往海里吐了口唾沫,“后來有個姓陳的大官派人去打撈,結果人都沒回來,只飄回些帶血的紅布。”

陳默的心猛地一沉,姓陳的大官,會不會就是那個穿清朝官服的陳守義?

渡輪靠岸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港口鎮是個冷清的小漁村,只有幾家亮著燈的海鮮排檔。陳默找了家最便宜的旅館住下,房間的窗戶正對著大海,夜里能聽見海浪拍岸的聲音,像是某種巨大的生物在呼吸。

凌晨三點,他被一陣奇怪的聲音吵醒。聲音來自窗外,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玻璃。陳默躡手躡腳地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窗外的海面上漂浮著無數個紅色襁褓,襁褓的系帶都朝著他的方向,像是在指引著什么。

最前面的那個襁褓突然裂開,露出里面的東西——不是嬰兒,而是顆巨大的卵,卵殼上布滿了螭吻的鱗片,在月光下泛著幽光。卵的表面有個細小的裂縫,裂縫里滲出黑色的粘液,粘液滴入海水后,立刻化作無數條小螭吻,朝著岸邊游來。

陳默的玉佩碎片突然發燙,他想起老太太的話,想起母親未完成的封印。當第一條小螭吻爬上沙灘時,他抓起墻角的鐵鏟,沖出旅館。

沙灘上,紅色襁褓組成的“道路”一直延伸到碼頭。一個穿藍布衫的身影站在碼頭盡頭,正是那個老太太。她手里舉著盞馬燈,燈光下,她的臉呈現出詭異的青灰色。

“你果然來了。”老太太的聲音在夜風中飄散,“卵殼快破了,再不去阻止,整個港口鎮都會變成第二個霧隱村。”她指向停在碼頭的艘小漁船,“船上有潛水服和炸藥,是你母親當年準備的。”

陳默跳上漁船時,發現船艙里還放著個相框,相框里的女人抱著嬰兒,正是他母親。照片的背面寫著:“吾兒陳默,若你看見此照,說明我已失敗。記住,螭吻之卵怕至親之血,以蓮花印引之,可封百年。”

漁船行駛到螭吻島附近時,海水變得異常平靜,像是塊黑色的玻璃。陳默穿上潛水服,檢查炸藥時,發現炸藥的引信上刻著個小小的蓮花。他深吸一口氣,抱著炸藥跳入海中。

海水冰冷刺骨,能見度卻異常高。他按照地圖的指引,朝著海底深處游去。越往下,光線越暗,周圍的海水里漂浮著無數紅色的襁褓,每個襁褓里都有個嬰兒虛影,虛影的眼睛盯著他,像是在無聲地催促。

在海底的一處峽谷里,他終于看到了那個巨大的卵。卵的直徑約有三米,表面覆蓋著厚厚的鱗片,鱗片的縫隙里滲出黑色的粘液,粘液在海水中化作小螭吻,守護在卵的周圍。

卵的正上方,有個由珊瑚組成的蓮花狀結構,花瓣的數量與他見過的陳氏子孫數量一致。陳默想起母親照片背面的話,將手掌按在珊瑚蓮花上,手腕的蓮花印記立刻亮起,與珊瑚蓮花完全重合。

黑色的小螭吻們察覺到異動,紛紛向他撲來。陳默將炸藥固定在卵上,點燃引信的瞬間,他將手掌的血滴在卵殼上。當鮮血接觸到鱗片時,卵殼發出刺眼的紅光,小螭吻們發出痛苦的嘶鳴,身體開始融化。

“以吾之血,繼母之志!蓮花為印,永封此卵!”陳默的聲音在水中回蕩,他轉身向海面游去。身后傳來劇烈的爆炸聲,巨大的沖擊波將他向前推了很遠。當他沖出水面時,看見螭吻島的方向升起沖天的水柱,水柱中飛出無數白色的蝴蝶,蝴蝶在空中盤旋片刻,最終落入海中,化作點點熒光。

回到港口鎮時,天已經蒙蒙亮了。老太太站在碼頭,看見他,露出個欣慰的笑容:“結束了。”她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我們這些守墓人,終于可以休息了。”

陳默想抓住她,卻只抓到一把海水。海面上的紅色襁褓們開始消散,嬰兒的虛影對著他揮揮手,漸漸融入晨光中。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蓮花印記已經完全消失,只剩下塊光滑的皮膚。手里的玉佩碎片突然發出柔和的光芒,碎片的邊緣開始融化,最終化作一朵金色的蓮花,懸浮在他掌心,然后緩緩升起,飛向天空,消失在晨光里。

陳默站在碼頭,看著太陽完全升起,金色的陽光灑在海面上,溫暖而明亮。他知道,這場延續了數百年的噩夢,這次是真的結束了。

只是當他轉身離開時,眼角的余光瞥見遠處的海平面上,有個小小的紅色襁褓正隨著海浪輕輕晃動,襁褓的系帶在晨光中泛著微弱的紅光。陳默的腳步頓了頓,隨即繼續往前走。

有些故事,或許永遠沒有真正的結局。但只要有人愿意反抗,愿意守護,希望就永遠不會消失。就像那些白色的蝴蝶,即使化作熒光,也會照亮前行的路。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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