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來時，天空正在流血。

暗紅色月暈浸透云層，像一塊腐敗的琥珀包裹著林夜的身體。他躺在青銅巨棺的殘骸里，脊椎與金屬棺底粘連處發出冰層斷裂的脆響——這讓他想起某些關于“出生“的傳說，雖然他不記得自己是否真正經歷過。

“第七千三百二十一次血月。“有個聲音在他骨髓里低語，“這次你會找回名字嗎？“

林夜試圖撐起身體，突然有銀光劈開雨幕。三支刻著火焰紋的弩箭貫穿他的左肩，箭尾白羽在雨中劇烈顫抖，像被釘住的鴿子翅膀。

“亡靈！東側廢墟！“人類嘶吼聲刺破雨夜。

他低頭看沒入身體的箭矢，沒有疼痛，只有某種冰涼的瘙癢。箭鏃在血肉里逐漸發黑，那是人類特制的“記憶毒素“，專門用來溶解亡靈的意識。

（*閃回：某個金瞳少女將同樣的箭搭上弓弦，她的手指在發抖*）

“我認識這種箭...“林夜按住太陽穴，顱骨內傳來貝殼空洞般的回聲。當他拔出箭矢時，帶出的不是血，而是幾縷銀灰色霧狀物質——那是他正在潰散的記憶。

弩箭第二波襲來時，他的身體先于意識動了。蒼白手掌插入地面，掀起的石板在雨中劃出青色弧線，碎成粉末的磚塊里浮出無數記憶殘片：一個孩童的生日、某次日落時的吻、被斬首的騎士最后看到的天空...這些不屬于他的畫面瘋狂涌入脊椎。

他背上的骨節開始發燙。

青銅棺碎片在雨中重組，凝結成一柄三尺長的斷劍。當林夜握住劍柄時，劍脊中央的暗紅色紋路突然滲出液體——這把兵器在哭泣。

“原來亡靈武器真的會流淚。“樹梢上傳來少女的冷笑。

白袍祭司蘇白蹲在焦黑橡樹枝頭，腰間銅鈴綴著十二道符咒。她蒙眼的綢帶在風里翻飛，露出下方被火焰灼燒過的疤痕。最致命的卻是她手中的東西：一截正在融化的冰晶，里面封存著某個亡靈君主嘶吼的臉。

“記憶誘餌...“林夜脊椎上的碑文突然灼燒起來，那些古老符號在他皮膚下游動。他想起楚骸宮殿里懸掛的十萬個冰晶囚籠，每個籠子里都關著一份尖叫的記憶。

蘇白將冰晶拋向空中，符咒銅鈴炸裂成火網。林夜揮劍斬向火網時，斷劍哭聲突然尖銳——劍身映出蘇白背后升起的巨大虛影：十二只手臂的骷髏正在編織月光。

“小心身后！“他喊出聲后才意識到荒謬，自己竟在提醒獵物。

（*閃回：同樣的十二臂骷髏在宮殿深處拼接尸體，楚骸說“這是我們的母親“*）

蘇白旋身甩出七枚青銅釘，其中三枚貫穿林夜腹部。但最后一枚釘偏了軌跡，將她的袖口與林夜的衣角釘在一起。他們跌入廢墟裂縫的瞬間，林夜看見她蒙眼綢帶脫落——那雙映著血月的眼睛，和他脊椎碑文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下墜持續了比永恒稍短的十三秒。

裂縫深處是亡靈戰爭時代遺留的“記憶深井“，井壁鑲嵌著無數亡靈的眼球。當兩人擦過這些眼球時，林夜聽到此起彼伏的嘆息聲，那些瞳孔里反復播放著同一段記憶：黑衣的楚骸跪在青銅王座前，將劍刺穿自己與王座上女子的心臟。

“原來你也...“蘇白突然抓住他握劍的手，指尖觸碰劍身淚痕的剎那，深井里的眼球集體轉向他們。

井底沒有預想的尖刺，而是一片虛假的星空。三千具身披鎧甲的亡靈圍坐成圓，他們輪流從胸腔取出記憶光團拋向空中，光團炸裂成星辰的模樣。有個戴鐵面具的亡靈正在朗誦：“當我們忘記第三次落日的樣子，就再編造一個...“

林夜的斷劍突然脫手，垂直刺入圓心。所有“星辰“驟然熄滅，黑暗中浮現出由灰燼組成的巨大碑文。蘇白突然捂住耳朵——那些文字正在她腦內尖叫。

當最明亮的灰燼飄到林夜眼前時，他看清了內容：

【林夜，這是我第一千次殺死你】

【下次醒來時，請假裝不認識我】

落款是蘇白的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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