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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深淵的低語

遺忘深淵沒有光,也沒有黑暗。它存在于“骸骨挽歌”之城最污穢、最被遺忘的角落,是永夜帝國傾倒“記憶殘渣”的垃圾場。這里充斥著無法被亡靈消化、或是被主動剝離拋棄的記憶碎片——那些過于痛苦、過于羞恥、或是徹底失去意義的時光塵埃。它們像渾濁的、散發(fā)著腐敗甜腥氣息的霧靄,永不停歇地翻涌、碰撞、嘶鳴,形成足以撕碎任何穩(wěn)定意識的混沌風(fēng)暴。

蘇雨,就在這里。

她沒有形體,至少沒有固定的形體。她是一縷微弱的、介于存在與虛無之間的“感知”。像一滴油無法溶于水,她在這片由億萬亡靈記憶碎片構(gòu)成的污濁海洋中沉浮,努力維持著那點比風(fēng)中殘燭還要飄搖的“自我”。

我是誰?

一個念頭,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她混沌的意識核心漾開一絲微瀾,旋即被更洶涌的、不屬于她的記憶洪流吞沒。

***“……殺!為了君王!為了永夜!”**一個亡靈士兵臨死前的狂熱吶喊,裹挾著鐵銹味和內(nèi)臟破裂的觸感,狠狠撞向她。

***“……媽媽…好冷…骨頭好痛……”**一個孩童亡靈消散前的囈語,帶著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絕望,讓她意識幾乎凍結(jié)。

***“……背叛!十二弦議會!他們騙了我們!”**一段充斥著憤怒與陰謀的低語,來自某個被吞噬的貴族亡靈,碎片里是觥籌交錯間淬毒的寒光。

無數(shù)聲音,無數(shù)畫面,無數(shù)情感。饑餓的啃噬感、背叛的刺痛、永恒的迷茫、瘋狂的囈語……它們不是故事,而是最原始、最粗暴的感官轟炸。蘇雨感覺自己像一塊被反復(fù)捶打、浸染的海綿,被動地吸收著一切,意識在無數(shù)個“他者”的碎片中沉淪、撕裂。她無法分辨哪些屬于“自己”,甚至無法確定“自己”這個概念是否真實存在。唯有那一點核心的、微弱的、如同溺水者抓住稻草般的“錨”——一種溫暖而尖銳的**痛楚**——讓她不至于徹底溶解在這片記憶的泥沼里。

那是…姐姐的“聲音”。

并非真正的聲音,而是跨越了空間與形態(tài)的靈魂共鳴,是蘇白內(nèi)心深處最濃烈的情感波動在亡靈紀(jì)元這個扭曲的能量場中激起的漣漪。這股波動穿透了遺忘深淵厚重的污濁,精準(zhǔn)地刺入蘇雨的意識核心。

***……林夜…他的脊椎…那半截碑文又在發(fā)燙了…像在燃燒…**姐姐的憂慮,像冰冷的針。

***…偽造師…那個貪婪的蛆蟲…他看林夜的眼神…像在看一塊肥肉…必須找到‘錨點’…否則…**蘇白的決心,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

***…小雨…如果你還在…你會怎么看我?我竟在幫助一個亡靈…**最深沉的思念與自責(zé),如同滾燙的烙鐵,瞬間灼穿了蘇雨混沌的意識。

“小雨…”

這個名字像一道閃電,劈開了記憶的濃霧。蘇雨的意識猛地一“縮”,仿佛無形的身體蜷曲起來。一股巨大的悲傷和渴望洶涌而出,幾乎要將她這脆弱的形態(tài)沖垮。這悲傷是姐姐的,也是…她自己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這股來自姐姐的、混合著使命掙扎與深切思念的痛苦波動,是她在這片認(rèn)知地獄中唯一能抓住的、帶著溫度的“真實”。它像黑暗中的燈塔,微弱卻固執(zhí)地指引著她。

她本能地朝著那波動傳來的方向“游”去。在遺忘深淵,移動并非物理意義上的位移,而是意識的“趨向”,是更努力地融入流向特定區(qū)域的記憶流。這過程痛苦無比,如同逆著無數(shù)把鈍刀組成的激流前行,每一次“推進(jìn)”都伴隨著被更多混亂記憶碎片撞擊、撕扯的劇痛。

就在這時,一股截然不同的“碎片流”卷過她身邊。

不同于深淵里常見的污濁、瘋狂或絕望,這些碎片帶著一種奇異的**沉重**與**堅韌**。它們冰冷,像深埋地底的巖石;它們銳利,像未曾磨礪的斷劍鋒刃;它們蘊含著一種深不見底的**迷茫**,如同亙古的迷霧。碎片中,隱約可見一個模糊的少年身影,脊椎處有半截散發(fā)著微光的奇異符號,還有一把布滿裂紋、不斷滲出暗紅液體的斷劍。

***……我是誰?……**一個無聲的疑問,沉重得讓蘇雨的意識都為之震顫。

***……這劍…為什么在哭?……**冰冷的悲傷,并非來自聲音,而是那斷劍本身散發(fā)出的絕望氣息。

***……泥土…好冷…上面…有光嗎?……**一段極其短暫、幾乎被磨滅的片段,是深埋地下的窒息感和對一絲微光的模糊向往。

**林夜!**這個名字并非來自她的記憶庫,而是從姐姐蘇白強烈的意念波動中剝離出來的信息。這些關(guān)于林夜脊椎碑文的記憶碎片,雖然同樣破碎,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質(zhì)感”,一種與深淵里其他浮沫般的記憶截然不同的“重量”和“純粹”。

蘇雨幾乎是下意識地,將意識“探”了過去,試圖更清晰地感知這些碎片。就在她的意識觸碰到其中一片關(guān)于那半截發(fā)光碑文的模糊影像時——

嗡!

一種奇異的共鳴在她無形的核心深處炸開!仿佛沉睡的琴弦被撥動。她感覺自己那飄搖不定的“存在”,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冰冷卻異常穩(wěn)固的力量,瞬間凝實了一點點。雖然依舊無形,但那種隨時會消散的恐懼感,被這股源自林夜脊椎碑文的奇異碎片暫時壓制了。她“站穩(wěn)”了。

這短暫的穩(wěn)固,讓她得以更清晰地感知姐姐那邊傳來的波動。蘇白的痛苦、擔(dān)憂、掙扎,如同潮水般沖刷著她。尤其是那聲心底的呼喚——“小雨…”

一股強烈的沖動驅(qū)使著她。她必須回應(yīng)!哪怕只是讓姐姐知道,她在這里!哪怕…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

她集中起剛剛獲得的那一絲穩(wěn)固的力量,混合著自己意識深處對那溫暖痛楚的深切渴望,朝著蘇白波動的源頭,奮力“喊”了出去。這不是聲音,而是一股純粹的情感脈沖,是她存在本質(zhì)的微弱吶喊:

姐姐——!

這無聲的吶喊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蘇雨的意識層面激起了巨大的漣漪,但在現(xiàn)實世界,在骸骨教堂中,它僅僅是一縷幾乎無法察覺的、帶著熟悉氣息的意念微風(fēng)。

教堂穹頂下,正承受著楚骸恐怖威壓和耳中亡靈悲鳴雙重折磨的蘇白,身體猛地一僵。她臉上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的驚愕和一絲…狂喜的顫栗。

她猛地轉(zhuǎn)頭,不是看向危險的楚骸,也不是看向殺氣凜然的葉紅雨或迷茫的林夜,而是死死盯向教堂入口處那片最濃郁的陰影角落。

那里,空無一物。只有斑駁的、如同尸斑的光影在緩慢蠕動。

但蘇白看見了。

或者說,她“聽”見了,更“感覺”到了。

就在剛才那一剎那,一股微弱到極致、卻熟悉到讓她靈魂都在戰(zhàn)栗的“存在感”,如同幻覺般掠過。那感覺…帶著泥土的微腥、陽光曬過棉布的暖香,還有…妹妹蘇雨最后病中那虛弱卻溫柔的氣息!

“小雨…?”蘇白失聲低喚,聲音輕得像怕驚碎一個夢。她的目光死死鎖住那片陰影,祭司袍下的手指因過度用力而指節(jié)發(fā)白,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是幻覺嗎?是楚骸的精神攻擊?還是…亡靈紀(jì)元這扭曲之地對她思念成狂的殘酷嘲弄?

遺忘深淵中,蘇雨“喊”出那一聲后,如同耗盡了所有力氣。剛剛獲得的那一絲穩(wěn)固感迅速消退,林夜碑文碎片帶來的共鳴也減弱了。更可怕的是,她這主動釋放自身“存在感”的行為,如同在污濁的泥潭中點亮了一盞微弱的燈。

深淵深處,某些沉睡的、或是對純凈“存在”異常敏感的東西,被驚動了。

一股龐大、冰冷、充滿貪婪的意念,如同深海巨獸睜開了眼睛,緩緩鎖定了蘇雨所在的位置。那意念帶著腐朽的權(quán)柄氣息和純粹對“新奇存在”的研究欲,讓蘇雨的意識瞬間被凍結(jié)般的恐懼攫住。

是十二弦議會的氣息!至少是某個強大議員延伸至此的觸須!

逃!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蘇雨再不敢停留,意識瘋狂地收斂,將自己偽裝成最不起眼的記憶塵埃,朝著與那恐怖意念相反的方向,朝著深淵更混亂、更污濁的底層,一頭扎了進(jìn)去。無數(shù)更加瘋狂、更加黑暗的記憶碎片如同鞭子般抽打著她,但她不敢停。

在她最后殘留的感知里,姐姐蘇白那混合著震驚、狂喜和巨大悲傷的意念波動,如同溫暖的潮汐,在深淵邊緣久久回蕩,成為她墜入更深黑暗前,唯一的燈塔。

而在深淵的更深處,在那翻涌的、幾乎凝固的絕望記憶淤泥中,當(dāng)蘇雨因恐懼和虛弱而意識模糊時,一個極其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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