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

顏書瑤把帆布包舉過頭頂，在雨中奔跑。她本想在圖書館待到閉館，卻忘了看天氣預(yù)報。雨水順著她的發(fā)絲滑落，打濕了她新買的淺藍(lán)色襯衫。轉(zhuǎn)過街角時，一家店鋪的燈光在雨幕中顯得格外溫暖。

“遺珍閣“——古舊的木質(zhì)招牌上刻著這三個字，字體古樸典雅。書瑤從未來過這家古董店，但此刻它就像暴風(fēng)雨中的避風(fēng)港。她推開門，銅鈴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店內(nèi)比想象中寬敞，昏黃的燈光下，各式古董錯落有致地陳列在玻璃柜和木架上。空氣中彌漫著檀香和舊書頁混合的氣息，莫名讓人心安。

“需要幫忙嗎？“

一個低沉的男聲從身后傳來，書瑤轉(zhuǎn)身時差點(diǎn)撞上一個高大的身影。那是個約莫三十歲的男人，穿著深灰色的中式立領(lǐng)襯衫，輪廓分明的臉上帶著禮貌而疏離的微笑。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漆黑如墨，卻仿佛沉淀著幾個世紀(jì)的故事。

“我...我只是想避避雨。“書瑤下意識后退半步，雨水從她的發(fā)梢滴落在地板上。

男人遞來一條干毛巾，“顏小姐可以先擦一擦，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

“你認(rèn)識我？“書瑤接過毛巾，警惕地看著他。

“你的工作證。“男人指了指她胸前晃蕩的記者證，嘴角微揚(yáng)，“顏書瑤，《都市文化》雜志記者。我是季無言，這家店的主人。“

書瑤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證件露在了襯衫外面。她尷尬地笑了笑，開始擦拭濕漉漉的頭發(fā)，“謝謝你的毛巾，季先生。你的店...很特別。“

“隨便看看，就當(dāng)參觀。“季無言做了個請的手勢，轉(zhuǎn)身走向柜臺后的茶桌，給她留出了空間。

書瑤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這里的藏品遠(yuǎn)比外表看起來豐富。有泛黃的古籍、斑駁的青銅器、色彩依舊鮮艷的瓷器，甚至還有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奇怪物件。她的目光被角落一個玻璃柜吸引——里面陳列著各式面具，從非洲部落的祭祀面具到日本能劇面具，應(yīng)有盡有。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那個青銅面具。它只有巴掌大小，做工卻極為精細(xì)，面部線條流暢而神秘，眼睛部位是兩片薄如蟬翼的綠松石。面具額頭中央刻著一個奇怪的符號，像文字又像圖畫。

“那是商周時期的遺物，“季無言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后，聲音低沉，“據(jù)傳是巫師用來與神靈溝通的法器。“

書瑤不自覺地靠近玻璃柜，“它真美...但又有點(diǎn)可怕。“

“所有真正古老的東西都同時具備這兩種特質(zhì)。“季無言從口袋里取出鑰匙，打開柜門，“想近距離看看嗎？“

書瑤猶豫了一下，點(diǎn)點(diǎn)頭。當(dāng)季無言將面具遞給她時，一股寒意順著指尖蔓延至全身。青銅表面冰涼光滑，卻仿佛有生命般微微顫動。她凝視著面具空洞的眼窩，突然有種被注視的錯覺。

“它...有名字嗎？“

“《周禮》中稱這類面具為'靈相'，但這個特別的名字已經(jīng)失傳了。“季無言的聲音忽然變得遙遠(yuǎn)，“傳說戴上它的人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獲得常人得不到的靈感...當(dāng)然，代價也是巨大的。“

書瑤抬頭，發(fā)現(xiàn)季無言正用一種復(fù)雜的眼神看著她，“什么代價？“

“每個面具都有自己的脾氣。“他輕笑一聲，接過面具放回原處，“顏小姐似乎對它很感興趣？“

窗外雷聲轟鳴，書瑤這才意識到雨勢更大了。她看了看手表，已經(jīng)晚上八點(diǎn)半，“確實很吸引人，但我該走了。雨小一些了。“

“等等。“季無言走回柜臺，從抽屜里取出一把黑色長柄傘，“借給你用。有空可以來還傘...或者再看看那個面具。“

書瑤接過傘，指尖不小心碰到季無言的手，一股微弱的電流讓她迅速縮回手。她道了謝，推門走入雨中，卻沒注意到身后季無言若有所思的目光。

接下來的三天，書瑤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集中精力工作。那個青銅面具總在她腦海中浮現(xiàn)，特別是那雙綠松石“眼睛“，仿佛在召喚她。第四天下午，她終于忍不住再次來到“遺珍閣“。

銅鈴響起時，季無言正在擦拭一個瓷瓶。看到她，他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顏小姐，我就知道你會回來。“

“我來還傘。“書瑤遞出折疊整齊的黑傘，眼睛卻不自覺地瞟向角落的玻璃柜。

季無言接過傘，嘴角微揚(yáng)，“順便再看看那個面具？“

書瑤臉一熱，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這次，季無言沒有立刻取出面具，而是先為她泡了杯茶。茶香氤氳中，他忽然問道：“顏小姐最近是不是遇到了創(chuàng)作瓶頸？“

書瑤驚訝地抬頭，“你怎么知道？“

“記者也需要靈感，而你的眼睛里有渴望。“他輕輕放下茶杯，“那個面具...據(jù)說能給予佩戴者超凡的靈感。“

“你是說它真的有什么...超自然力量？“書瑤試圖從他臉上找出開玩笑的痕跡，但季無言的表情異常嚴(yán)肅。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科學(xué)無法解釋的事物。“他走向玻璃柜，取出青銅面具，“我可以借給你三天。如果它對你沒有吸引力，隨時可以還回來；如果它選擇了你...“

“選擇？“書瑤接過面具，那種奇異的冰涼感再次襲來。

季無言沒有回答，只是說：“記住，不要在午夜戴上它，也不要連續(xù)佩戴超過一小時。“

書瑤想問他為什么，卻被面具突然傳來的微弱脈動嚇了一跳。她幾乎要松手，卻又鬼使神差地握緊了它，“多少錢？“

“第一次免費(fèi)。“季無言的笑容有些神秘，“就當(dāng)是...緣分。“

當(dāng)晚，書瑤坐在書桌前，面前攤開的稿紙一片空白。截稿日期臨近，她卻一個字也寫不出來。青銅面具放在桌角，在臺燈下泛著幽幽青光。

“這太荒謬了。“她自言自語，卻還是伸手拿起面具。觸碰到它的瞬間，一陣細(xì)微的電流似乎穿過她的指尖。

書瑤深吸一口氣，將面具緩緩貼近面部。就在面具即將接觸皮膚的剎那，電話鈴聲突兀地響起。她嚇了一跳，面具掉在桌上，發(fā)出清脆的金屬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