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鳴。

接連不斷地雷鳴在城市的邊際炸響。

穆守手中旋轉著的鉛筆在震動中掉落，一路滾到前桌同學的裙子之下。

他不由得愣了一下，少女白皙的皮膚在燈光下仿佛透明一般，精致的過膝襪在大腿根部勾勒出迷人的弧度。

莫名的干澀感充斥著他的喉嚨，讓穆守不自覺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同學，不好意思，能不能幫我撿一下？”

穆守自認為還沒膽大到從美少女的裙下撈東西，只能訕笑著拍了拍前桌的肩膀。

但這句話在安靜到極致的教室里顯得分外突兀，美少女的肩膀顫抖了一下，然后猛地尖叫出聲。

不是，我不就拍了一下肩膀嗎，這是訛上我了？

還沒等穆守下意識的舉起雙手，自證清白，整個教室就像沸騰了一樣，轟隆隆亂作一團。

桌椅在混亂中被掀倒，玻璃的碎屑散落一地，倒映出一張張扭曲而蒼白的面孔。

太瘋狂了，穆守甚至看見努力維持秩序的老師被一把撞開，淹沒在擁擠的人群里。

仁義、秩序、良知在頃刻間消失，只剩下一群驚惶逃竄的野獸。

“不是，這到底……”

穆守滿臉懵懂的看著一邊尖叫一邊向門口涌出的同學，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這是把自己當成猥褻狂魔還是殺人犯了，至于這么大的動靜？

但很快，他就發現沸騰的不是一個班，而是整個校園，亂糟糟的腳步聲頃刻間響起，和越來越近的雷聲交相呼應。

“老季，老季，這到底發生了什么？”

穆守連忙拉著同桌的手搖晃，整個教室只有同桌還正常一些，呆在座位上沒有動彈。

但一向膽大活潑的季朝只是雙眼無神的抱著自己腦袋，嘴里不斷念叨著三個字。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黃色的液體浸透了他藍白色的學生褲，緩緩滴落在地上。

沒有人在乎，沒有人在意，仿佛這里下一刻就要倒塌一般，每個人都竭盡全力的想逃離這里。

穆守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望著這亂成一團的場面也不由自主的站起了身。

不能再待下去了，無論發生了什么，繼續呆在原地絕對是最糟糕的選擇。

穆守拉起呆愣的季朝，猛地給了他屁股一腳，“跑！”

隨即走到教室前面，拖拽著滿身是血的老師站起身。

但接連的踩踏似乎讓原本年紀就大的老師意識有些不太清楚，腿更是不正常的扭曲著。

季朝看著有些費力的攙著老師向前行走的穆守，無神的眼里泛著莫名的情緒，走上前去攙扶住老師另一邊的肩膀。

“沒用的，所有人都會死。”

穆守猛地轉頭，季朝的聲音仿佛從肺里擠出來的一樣，一字一頓。

瘋狂的尖叫聲從上方傳來，他只來得及轉頭看見藍白色的身影從窗戶里閃過，隨后就是沉悶的響聲。

肉體和血液就像是從高空墜下的番茄，在地面上留下一片鮮艷的污漬。

隨后是此起彼伏的尖叫，穿著藍白校服的番茄們將整片大地染得血紅，甚至緩緩堆高。

穆守被驚駭的說不出話來，只是抓著老師肩膀的手不自覺的用力。

眼前的路已經堵死了，烏泱泱的人群將樓梯擠的密不透風，每個人都想比別人跑的快。

但每個人都是別人逃跑路線上的阻礙。

“走教師樓。”

有些回過神的老師虛弱的開口，穆守班級在的樓層有一條走廊直通著教師樓層。

但平時都被鎖著，幾乎沒有學生會從那里經過。

有些學生似乎也想起了這條捷徑，紛亂的螞蟻群里有幾道身影悄悄散了出去。

穆守咬了咬牙，將老師的肩膀往上提了提，“走！”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在絕大多數人被恐懼沖昏頭腦的時候搶先跑路。

否則等別人反應過來，就他們這兩少一殘的陣容哪里搶得過別人。

幸好等他們到達的時候，厚重的防火簾已經被人破壞出一個一人大小的口子。

“老季，我先扶著……”

穆守松了口氣，剛想讓季朝先鉆過去，然后從那頭拉著老師過去，就感覺肩上猛的一沉。

季朝有些狼狽的身影猛地竄到了洞口前，連鋒銳的邊緣都顧不上，迅速鉆了過去。

“老季！老季！”

穆守有些緊張的大喊出聲，但洞口后面只傳來越來越遠的腳步聲。

“媽的，這么不講義氣？”

穆守略顯艱難的拖拽著老師來到洞口，以他的力氣帶著兩個人過去不難。

但接下來還要連下四層樓，這可就有些要命了。

而且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他只是一個晃神，怎么這個世界就像瘋了一樣？

“小穆，你自己走吧，我走不動了。”

老師努力的蠕動著上半身，洞口鋒銳的邊緣在他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血痕。

但這簡單的幾個動作似乎已經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氣，他望著同樣喘著粗氣的穆守，忍不住出聲。

穆守抹了抹布滿汗水的臉，背朝著他蹲了下來，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說什么傻話，老班你之前幫我出頭的時候不也沒跑嗎，我背著你跑。”

感覺到背后遲遲沒有動靜，以及門后越來越密集的腳步聲，穆守轉頭吼了一句。

“想想你女兒！”

老師終于沒再犯倔，嘆了口氣將雙手搭在穆守的肩上。

從這里走的人群已經逐漸多了起來，不少人驚訝的看了一眼這個背著老者的少年，隨后又匆匆離去。

“你帶著我，逃不出去的。”

董老師虛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教師樓的樓道里黑洞洞的，只有綠色的應急燈映出一道道倉皇的影子。

穆守已經累得說不出話了，汗水滴落在眼睛里，讓周圍的一切都蒙上一層薄霧。

他仿佛不是行走在樓道里，而是奔行在地獄的快速通道中，四處鬼影棟棟。

這么下去似乎要一直走到十八層地獄一般，空氣中彌漫著壓抑的氣氛。

不知不覺間，似乎連雷聲都停滯了。

“祂來了。”

董老師扯住穆守的耳朵，極細極弱的聲音像絲線般游進穆守劇烈跳動的心臟。

‘誰來了？’

巨大的恐懼在心中炸開，穆守不由自主的跟隨著人群停下腳步。

所有人惶恐的站立在原地，只留下一道道急促的喘息聲。

轟！

血紅色的巨手將屋頂掀開，散落的砂礫與灰塵中，穆守看見了一雙明黃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