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亂的思緒在穆守腦海中炸開，望著眼前熟悉的面孔，他甚至連呼吸都急促幾分。

“初……代？”

這兩個字仿佛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一般，干澀嘶啞，穆守甚至聽不出這是自己的聲音。

怎么可能？

作為他看過的第一個奧特曼，初代留給穆守的印象不可謂不深。

標(biāo)準(zhǔn)的硫酸臉，貫穿整個臉部的頭刀，上半身紅白相間的花紋，每一處細(xì)節(jié)都深刻在他的記憶里。

但那是特?cái)z人物！是穿著皮套的兩人笨拙的扭打在一起，只會存在在電視上的人物。

穆守并不是標(biāo)準(zhǔn)的奧特迷，他只看過比較出名的幾部奧特曼。

啟蒙的初代，賽文、艾斯、雷歐，以及火遍全國的迪迦奧特曼。

后面他就迷上了寶可夢和火影，再加上學(xué)業(yè)繁忙，他看里番的次數(shù)都快超過看奧特曼的次數(shù)了！

但看著童年的英雄出現(xiàn)在眼前，穆守還是猛地松了一口氣，僵硬的全身也緩緩舒展開來。

不論發(fā)生了什么，至少有著初代擋在前面。

就算初代扛不住，不還有光之國嗎？下有炎頭隊(duì)長坐鎮(zhèn)，上有神秘四奧壓軸。

此刻就算地球原地爆炸了，穆守都覺得不是什么大問題。

那人們剛剛到底在躲避什么，巴爾坦小龍蝦？

連奧特曼都出現(xiàn)了，有幾只怪獸也不是什么難以接受的事情。

穆守轉(zhuǎn)頭四處張望了一下，人群并沒有因?yàn)槌醮某霈F(xiàn)而歡呼雀躍，反而更加安靜的呆在原地。

不，不是安靜。

而是戰(zhàn)栗，所有人低垂著頭，甚至有不少人癱軟在地上，雙肩不斷抖動著。

“咔咔咔咔咔~”

古怪的笑聲從頭頂傳了過來，沒有奧特曼那種渾厚的力量感，反而刺耳中帶著些癲狂。

穆守印象中永遠(yuǎn)堅(jiān)毅的初代，緩緩張開血色的大嘴，露出森白而尖銳的牙齒。

猩紅色的舌頭隨著笑聲不斷飛舞著，像是狂舞的巨蟒，吞噬著穆守內(nèi)心涌起的希望。

奧特曼……會笑？

尖銳的爪子探進(jìn)敞開的房屋里，捻起一個小小的身影，劇烈的哀嚎聲響徹整個天空。

季朝的聲音。

穆守呆愣的看著那張被恐懼和淚水填滿的面龐，緩緩升到了空中。

他其實(shí)已經(jīng)沒救了，奧特曼的力量在捏住他的那一刻起，就揉碎了他所有的內(nèi)臟。

但頑強(qiáng)的求生欲促使著腎上腺素急劇分泌，讓他甚至能清晰的聽到全身骨骼粉碎的聲音。

“救救……我……”

季朝努力的朝穆守的方向伸出手，隨后消失在密集而銳利的齒間。

噴灑的血液淋遍整個樓道，初代惡劣的笑著，靈活的舌頭將小小的軀體在牙齒間不斷切碎、割裂。

“啊啊啊啊啊啊！”

終于有人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力，發(fā)瘋一般尖叫著向下面跑去，推倒一個又一個呆愣的身影。

生死的競速開始了，伴隨著這絕望的尖叫，所有還能動彈的人都奮力邁動著雙腿。

“咔咔咔咔~”

愉悅的笑聲響徹整個天空，巨爪撈起一大片癱軟在地的人群舉在空中。

然后傾倒進(jìn)下方早已迫不及待的血盆大口。

墜落的人群在空中扭曲出種種令人驚駭?shù)淖藙荩拖竦∩袂屑磳嬄淙氲鬲z的人群。

不，這里已經(jīng)是地獄了。

穆守麻木的跟隨著跑動的人群，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跑。

奧特曼站在怪獸的身前時，是人類最堅(jiān)實(shí)，最溫柔的盾牌。

你還能抱怨祂怎么不能帶著怪獸去郊區(qū)打，順帶推搡一下人間體。

但當(dāng)奧特曼站在人類的對面時，穆守甚至找不到自己此刻還活著的理由。

40米的身高，百萬匹馬力的力量，5馬赫的飛行速度，甚至還能發(fā)出斯派修姆光線。

祂屠殺一整座城市都不需要太長時間。

但初代只是嘶鳴著，用手掌一次又一次撈起落在最后面的人群。

猙獰的笑聲在每個人的耳邊回蕩，有的人再也承受不住選擇從窗戶口一躍而下，在地面上綻開血色的水花。

就像貓戲弄老鼠一樣。

你只有跑的比所有人都快，才能死的慢一點(diǎn)。

穆守本該立刻丟下背后背著的老人，以他現(xiàn)在的位置以及體力，不是沒機(jī)會搶先跑出大樓。

但他只是將老者的身體又往上提了提，汗液將校服浸濕的近乎透明。

快一點(diǎn)，再快一點(diǎn)！

刺耳的笑聲，恐懼的尖叫，瀕死的哀嚎。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隔著一層紗布，模糊而含混。

就像這個糟爛的世界一樣。

為什么，為什么奧特曼會變成這樣！

呼嘯的引擎聲從蒼穹掠過，隨后直直墜落在趴跪在大樓旁的巨大身影上。

劇烈的火光籠罩住那張銀白色，仿佛鋼鐵鑄成的面孔。

一個小型戰(zhàn)機(jī)編隊(duì)在城市的上方散開，所有攜帶的導(dǎo)彈清倉而出，奔向目標(biāo)。

“洞拐，洞拐，我已命中目標(biāo)，重復(fù)，我已命中目標(biāo)。”

隊(duì)友興奮而又帶著些克制的聲音從頭盔里傳來，洞拐卻感覺自己似乎被什么東西盯上了。

毛骨悚然的電流感從尾椎竄入腦海中。

“洞拐明白，立刻……”

猩紅而渾濁的光線從煙霧中射出，劇烈的火光在空中不斷炸響，像是一場驚世絕倫的煙花表演。

殉爆的導(dǎo)彈和戰(zhàn)機(jī)碎片如同墜落的流星，在蔚藍(lán)的空中劃出燃燒的痕跡。

人類草草組織起的反擊頃刻落幕。

紅白相間的巨人從煙霧中站起，光滑的皮膚上甚至連一絲劃痕都沒留下。

“結(jié)束了。”

絕望的聲音從背后傳來，穆守終于跟隨著人群跑出了大樓，頭發(fā)和面孔被灰塵染得雪白。

但沒人繼續(xù)跑了。

宛如神明一般的巨人矗立在眼前，背后的天空上是如同被刀分割開的云層。

陽光傾灑在初代肅穆的臉上，嘴角是濺落的鮮血和人類的殘肢斷臂。

的確沒必要跑了，祂似乎已經(jīng)玩夠了，抬腳向密集的人群走去。

濃厚的陰影籠罩著每一張絕望的面龐，有人跪下，將腦袋深深的埋向地面。

“神啊，請您救救我們。”

穆守茫然的看著這一切，緩緩將背后的老者放下。

體力的劇烈流失和剛剛導(dǎo)彈的沖擊，讓他的腦袋愈發(fā)混沌，耳鳴聲蓋過了周邊嘈雜的一切。

不該是這樣子的。

奧特曼，不該是人類的朋友嗎？

不該是慈愛的戰(zhàn)士嗎？

不該是英雄嗎？

記憶中勇敢堅(jiān)毅的身影和眼前猙獰的面孔不斷重疊，讓穆守的身體不斷顫抖。

不是害怕，而是憤怒。

不該是這樣子的！

耳鳴中，回應(yīng)他的，是響徹天地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