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煙雨弄堂

問我的人很多，當初怎么會想做法醫這一行。我只學會單純地說出事實，也毫不猶豫地打出直球。你問我找什么工作不好，非要在死者的骨頭上面找出問題。我猶豫著，同時面對繁瑣的應答，坦然接受煩惱的叮嚀。

（一）

“江霞，出什么事了，你的臉看著不對勁。”

“哪兒不對勁？”

他們是我的老同事了，幾張熟悉不過的臉，在另一頭若隱若現地出現。我不是特別地討厭被人故意闖進，那道不斷虛掩著的鋼筋門。最終還是徐正匯，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鎖上的。

“他們怎么又走了呢？”

“難怪，對別人的表情反應太大，恐怕不是好事情吶！”

接著話畢，徐醫生打開手掌，露出掌心口的一絲印記。他不會還想著反問我，這件東西的真實下落吧？

“象牙是真貨呀，問我，想讓我鑒定真品的領導多著吶。”

“真貨，正品。絕對是你們看錯了。”

這間房子的味道可不好聞，沒等我抬頭正視徐醫生的眼神，他就在我的跟前消失地無影無蹤一般。鋼筋門的背面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原來是她來了，陌生的面孔故意阻攔那個人打開這道門。房間內的法醫無法停下還在進行中的工作，倘若李醫生沒辦法走到那張床的對面，也就沒人可以接下去陳述，那份唾手可得的驗尸報告得出來的研究成果。

“安靜，放手一搏。”

“陳醫生！”

應證當初的判斷結果，是一致的問答。趁這一階段考研的想法不夠成熟，幸好有些人的眼光比現有的臨床技術更勝一籌。比不上鑒定檢驗報告的犀利點評，他們這些人所謂的夸獎，說不定就成了我們這個部門今后所面臨的邏輯巨坑。

“噓，這間房子里面的潛在隱患是你如今無法承擔的價值。”

“嗯，輸了。”

已經失去溝通能力的死亡證據不能指出的大部分事實，可能會令她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邏輯思維，此時此刻已經被一雙嶄新的手所掌控。可以等到條件滿足的一個瞬間以內，是否會有人舒展開笑容接受意料之外的結局呢？

“陳醫生，我應該離開現場。”

“如果，等等。”

趁機將不安分的手掌轉移至報告的末尾幾張，平整地放進林如果的褐色皮包內頁。眼神示意當事人盡快離開這兒，時間晚了會導致難以預計的誤差。

“我會辦妥的，放心！”

“我也應該離開，沒人會挽留我在這兒發呆。”

那扇看似透明的玻璃窗，反射出的兩個背影正在通過嚴密的那道大門，往這間巨大的實驗室匆匆趕來了。我沒有猶豫地回想著幾分鐘前，剛剛發生過的事實。前方來者不善，一張嘴必須把關嚴實，更不能夠透露一點風聲。一陣腳步聲越走越快了，似乎能立刻打開這扇緊閉的鋼筋門。確保四周的幾扇門都萬無一失。正在帶人進來的領導是在單位工作多年的沈所長。一本正經地向我敘述著此人過來時的真實目的，不管我們接受了多少虛實與真相，童先生的瞳孔嘗試著朝我這方觀察。

“您好，童先生。研究結果是新鮮出爐的證據，你有什么具體事實想要詢問我嗎？”

“你好，聽說您是陳醫生。愛妻程氏所遭遇的事故，在她身上造成過無數的傷痕。我方心痛至極，前幾天，我更是痛苦至昏厥，能允許讓我最后看她一眼嗎？”

有沈所長揮手示意，并且允許童先生的行徑繼續發展下去的可能性，真的只是最后一眼的距離。誰會拒絕誠摯的訣別，只是我想到這一次就算他當場哭暈在潮濕的地板上面，都挽回不了這位妻子的性命。光是一場醍醐灌頂的想象，都會叫人一整夜都被籠罩在寒氣徹骨的冰涼。

“回避。”

掀開黑色幕布的一邊，機智靈活地躲進墻壁的另一面。這兒是實驗室的機關處，在這里面會是什么都聽不到，也聽不清任何一句有關來人的傳話。防止陌生人會進來故意打攪，更可以說成是所有醫生的期冀，希望耳邊黑色的幕布是一片純白似的清靜。

“你出來吧。”

“這一切都結束了嗎？”

奇怪的事情又發生了，我感受不到死者家屬的痛苦，時間一分一秒地淌過我身邊，在四十分鐘的正點被沈所長的怒吼打斷后繼續。

“燕燕，最后一面了。”

這個點不應該有祭奠的儀式，一旦感應到死者為大，我也一直謹記沈所長的叮囑，直到死者家屬癱軟的身體被隔壁的同事抬出門外，才足夠感受到常駐的情景回來了。

“好危險，下輩子不要一個人開車了。這里就只有一個活人，不是我還能有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