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耀的眼鏡第十三次滑落到鼻尖時，法庭旁聽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笑聲。

他推了推鏡框，手指不小心蹭到早上匆忙涂的剃須膏——那玩意兒到現在還在下巴上火辣辣地疼。被告席上的詐騙犯王德海正用看路邊野狗的眼神打量他，金牙在法庭慘白的燈光下閃著嘲諷的光。

“辯方律師還有問題嗎？“法官的法槌敲得像是急著下班。

何耀深吸一口氣站起來，廉價西裝的袖口露出半截沒剪的標簽。“最后一個問題，王先生。“他舉起平板電腦，屏幕上顯示著被詐騙老人哭紅的眼睛，“看著這些照片時，您真的沒有任何愧疚嗎？“

王德海咧嘴一笑：“愧疚？這些老東西活該——“

話音戛然而止。

何耀胸口突然發燙——那枚從表姐程喜悅失蹤現場找到的量子掛墜正在發熱。王德海的表情像是被人按了暫停鍵，面部肌肉開始不自然地抽搐。

“我...我做了什么？“詐騙犯的聲音突然帶上哭腔，眼淚沖出眼眶，“張阿姨的養老金...李爺爺的醫藥費...天啊！“他瘋狂扇自己耳光，法警不得不撲上去按住他。

法庭一片嘩然。何耀悄悄退到走廊，掏出泛著藍光的掛墜。這玩意兒最近越來越不對勁——上周讓地鐵咸豬手當眾朗誦《弟子規》，上個月使碰瓷老太太主動交還訛詐的錢。現在又來個當庭懺悔的詐騙犯。

“又搞砸了？“

熟悉的聲音從背后傳來。何耀轉身，看見表弟徐詩文倚在自動販賣機上，正把彩虹糖像吃花生米一樣往嘴里倒。這個十五歲的數學天才總能在最尷尬的時刻出現。

“什么叫'又'？“何耀壓低聲音，“那家伙突然良心發現...“

“就像上周那個搶劫犯突然跑去派出所自首？“徐詩文瞇起眼睛，突然抓住他手腕。量子掛墜的藍光在他們之間形成數據流般的紋路，“表哥，你被天穹輻射過。“

整棟法院大樓突然劇烈震動。

警報聲中，他們透過走廊窗戶看到三個街區外的新秩序大廈頂層——一朵由破碎玻璃組成的金屬玫瑰正在半空中綻放。

“是喜悅姐的量子簽名！“徐詩文糖果撒了一地，“她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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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喜悅的高跟鞋卡在天花板里。

準確地說，是曾經是天花板的大理石碎片現在懸浮在空中，而她穿著Jimmy Choo限量版婚鞋，倒立在違反重力法則的空間里。

“武兆麟！“她對著空氣大喊，婚紗裙擺像水母觸手般在量子風暴中舒展，“你早該知道華爾街的'概率女巫'不會任人擺布！“

整個婚禮現場處于詭異的量子疊加態。香檳塔同時存在于破碎和完整兩種狀態，管弦樂隊成員一半飄在天上，一半卡在地板里。最恐怖的是新郎——新秩序公司CEO武兆麟的左半身正在緩慢地量子隧穿到墻壁中。

“你黑進了我的實驗...“武兆麟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他的身體呈現出多個平行版本的疊加態，“把量子概率公式交出來！“

程喜悅紫羅蘭色的眼眸泛起數據流的光芒。這是她在新秩序公司臥底兩年等待的時刻——當武兆麟將天穹輻射導入她體內時，她偷偷改寫了參數。

“知道為什么選今天動手嗎？“她轉動腕上的量子珠手鏈，珠子顯示著不斷跳動的概率百分比，“黃歷說今日'宜嫁娶，忌科技'...“

整層樓突然坍縮成奇點，又在下一秒重新展開。當武兆麟從虛空中重組身體時，程喜悅已經消失不見，只在原地留下一張撲克牌——黑桃A，概率論中最小的確定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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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詩文的大腦正在第十一維度計算。

何耀看著表弟癱在舊書店的躺椅上，太陽穴貼著自制電極片，可樂瓶插著靜脈注射針頭——這瘋小子居然給自己弄了個糖分直輸系統。

“算出來了！“徐詩文突然彈起來，嚇得書店老板的老花鏡掉進茶缸里，“喜悅姐在第七概率層！但有個問題...“

何耀的手機突然自動播放三個月前的語音留言。程喜悅急促的聲音夾雜著電流雜音：“阿耀！新秩序公司在制造量子超能力者...武兆麟不是人類...記住，當正十二面體變成...“

聲音戛然而止。

書店突然斷電。黑暗中，量子掛墜發出預警紅光。他們透過書架縫隙看到三個穿黑色制服的人正在柜臺前逼問老板，其中一人的影子違反光學規律地獨立移動著。

“暗熵清道夫，“徐詩文壓低聲音，“他們能抹除超能力者的存在證據。“他突然抓住何耀的手，“現在想象一個絕對正義的世界！快！“

何耀下意識集中精神。掛墜爆發出刺目強光，穿透整個書店。當清道夫沖進來時，他們驚愕地發現兩個目標變成了——

一個舉著《道德經》的佛教居士，和一個背誦圓周率的報童。

“社會正能量場還能這么用？“逃到地鐵站后，何耀震驚地看著自己的手。

徐詩文舔著棒棒糖：“不，是你暫時把我們'改造'成了他們認知中最無害的形象。“隧道盡頭傳來列車進站的轟鳴，他的鏡片反射著冷光：“但武兆麟正在獵殺所有天穹輻射受害者。如果我們不盡快找到喜悅姐...“

量子掛墜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程喜悅被困在不斷坍縮的量子泡沫中，她手腕上的珠子已經有三分之二變成了危險的紅色。

“72小時內集不齊所有超能力者，“影像中的程喜悅聲音斷續，“現實結構就會...“

信號中斷。列車燈光照亮兩個年輕人凝重的臉。何耀握緊發燙的掛墜——這已經不單是尋找表姐的旅程了。

他們正在拯救現實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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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