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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困局

七月的建市,驕陽似火。

快近中午,池桑桑和廠里的搬箱工人一起把最后幾十箱都搬進貨車,看著貨柜司機打好封條上鎖后,她這才長長吁了口氣。

“桑桑,貨終于出掉了,你趕緊回去休息吧。”廠長吳術祥知道搬箱這樣的體力活,本來不應該讓池桑桑插手做。

“吳廠,我知道了。你通知下工人,都放假回去休息吧。”先前混在搬運工里面搬了大半天的箱子,池桑桑身上汗如雨下,她說完后朝廠房里面的辦公室里走去。

“媽,我們也趕緊回家休息吧。”池桑桑剛走到辦公室里,見坐在辦公室沙發上的孫玉芬病懨懨的,趕緊提醒起來。

“恩。”孫玉芬點了點頭。她身體向來不太好,三天兩頭就要去醫院。

池桑桑平常都開一輛破舊的斯柯達來上班,那輛車昨天被廠里的師傅開到外面拉貨去了。她今天就騎了電動車載著孫玉芬一起來廠。眼下正是酷暑天最熱的時候。太陽明晃晃曬著,地上的熱氣氤氳上來,像是蒸桑拿似的。

這個時間點,出租車幾乎不會開到這邊工業園區。她剛騎著電瓶車開出去沒多久,坐在她后面的孫玉芬忽然拍了下她的后背,有氣無力開口說道,“桑桑,我頭有點昏——”

池桑桑趕緊停下來,扶了孫玉芬站在路面上。不知道是不是被太陽當頭曬的緣故,孫玉芬的臉色異樣蒼白。

“媽,要不還是先回辦公室休息下,等你舒服點了我們再回家吧?”

“恩。”孫玉芬難受地應了一聲,下一秒就昏了過去。

“媽,你醒醒!”池桑桑一邊費力地扶著沒有知覺的孫玉芬,一邊伸手去掐孫玉芬的虎口位置,急得滿頭大汗。

“桑桑,怎么了?”開得飛快的大奔在路邊驟然停下來,車窗徐徐搖下來。坐在右側位置說話的是個中年男子,穿著挺括的西裝,眉目溫儒身姿筆挺。

“葉淮容,還好碰到你。我媽身體不舒服——”被葉淮容過問了下,池桑桑鼻翼間猝不及防泛酸起來。

“趕緊上車,我送阿姨去醫院。”葉淮容說時已經打開車門下車,走到后座那排給池桑桑開好車門。

池桑桑此時正發愁,趕緊和葉淮容一起將孫玉芬扶進車里。

“桑桑,你的電瓶車要不叫廠里的人過來弄回去吧?”葉淮容看到池桑桑身后的電瓶車時隨口提議道。

“昨晚加了通宵,廠里的人都放假回家了。要不你等我一小會,我現在騎回去廠里,可以嗎?”畢竟要他等個一會,池桑桑征求葉淮容的意見。

“天氣太熱了,你來來回回麻煩,反正我們公司就在你們隔壁。我讓公司保安過來先暫時給你保管下吧。”葉淮容說完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言簡意賅交代了下。

池桑桑再三道謝,這才坐進車內進去。

她坐定后,才注意到后排最左側坐著的中年人頭發梳的油光發亮,看之年紀大概五十開外,估計是葉淮容的商場伙伴。

“紀總,我要先去趟醫院,麻煩你多坐一會了。”葉淮容自己坐好后,略微側身過來和后座的中年人打了聲招呼。

“不礙事,還是病人要緊。”后座上被他稱呼為紀總的人爽快應道。

“打擾你們了。”池桑桑知道葉淮容這人向來公務繁忙,滿懷歉意地和那個叫紀總的人說道。

“沒事”中年男人客氣應道。

至此,車內重新安靜回去,只有電臺還在實時播報當前的路況。

到了醫院,葉淮容下車幫池桑桑一起將孫玉芬扶出來,他對著車窗方向吩咐司機,“你抓緊時間把紀總送到機場。”他又朝向后座那邊繼續說道,“紀總,那我先失陪一下。”

“沒事,你去忙吧。”后座的紀總滿臉笑意說道。

人說錦大集團的董事和副董是雙子星,所以近些年突然在行業里異軍突起,勢頭正盛所向披靡。

傳聞錦大董事長人中龍鳳卻又極其低調,和副董都是青年才俊業界翹楚。他原本以為言過其實。眼下見著副董葉淮容,倜儻翩翩名不虛傳,風度修養沒話說,舉手投足間讓人舒坦至極。就連他這樣眼高過天挑剔的人,第一次和葉淮容打交道后,便打心底里對這個后輩贊揚有加。

副董都有這般大將之風,不用想都能知道外界傳言中的董事長靳斯南是何等風流人物。

“葉生,下次拜托你一定要幫我約上靳董。”想起自己此行的最終目的還是沒有完成,紀總按下自己那排車窗,開口說道。他是廣東人,普通話講的不太標準。

“以后會有機會的。”葉淮容點頭示意了下司機,司機隨即將車子開了出去。

葉淮容人高馬大,輕易將孫玉芬朝里面的急診室里扶去。沒一會有醫生過來,翻看了下孫玉芬的眼瞼,又按了下她的人中,沒一會孫玉芬就醒了過來,醫生的結論是天氣太熱體質不好,中暑的緣故。

“媽,你醒了?”池桑桑見著孫玉芬醒了過來,心頭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了下來。

“阿姨,現在好點了嗎?”葉淮容也關切問道。

“葉先生,怎么在這里碰到你?”孫玉芬錯愕問道。

“你之前昏倒了,是他送你過來的。”池桑桑在一邊補充道。

“葉先生,真是太麻煩你了。”孫玉芬立馬道謝起來。

“舉手之勞而已,不麻煩。”葉淮容彬彬有禮應道。

“去二樓那邊付款后就可以去輸液室了。”醫生說時把付款單遞了出來。

“桑桑,我去付款。你先扶阿姨到輸液室吧。”葉淮容伸手接過來單子,提議道。

“那也行。我待會轉你錢。”池桑桑最怕欠人情,脫口而出。隨即見葉淮容的眸中若有若無笑意浮起,她忽然意識到這么點小金額,在面前這個偌大上市公司的副董面前巴巴提起,反倒有幾分欲蓋彌彰。她想到這里,有些不自在起來。

“那我先過去了。”葉淮容說完轉身朝外面走去,他腳長步伐又大,沒一會就消失在池桑桑的視線中了。

眼見葉淮容走遠了,池桑桑這才扶起孫玉芬朝外面走去。

到輸液室那邊坐下后,孫玉芬斟酌開口說道,“桑桑,你年紀也不小了,一直待在咱們小廠里,沒有什么前景。”

“要是我也不在這里干了,廠子很快就倒閉了。”池桑桑實話實說。

“你說的也是,不過這廠雖然是你爸爸的心血,沒必要把你也搭進去。而且——你整天待在廠里,年紀再上去對象可就更難了。”孫玉芬見池桑桑只是輕皺了下眉梢,她這才繼續說道,“葉先生這人是真的好,我聽說他年紀這么大了,大概工作太忙了也還沒結婚——”顯然剛才從急診室里過來這邊的路上,她就已經醞釀著說這個了。

“人家結婚不結婚,又不關我們的事,你待會可不要和他亂說什么。”池桑桑立馬聽出了孫玉芬的話外之音。

孫玉芬多少知道自家女兒的脾氣的,只是在她可以接觸到的人際圈里,葉淮容是最合眼也是最拔尖的人選了。想到這時,她繼續開口,“從你爸出事那天起,我和葉先生認識也有七八年了。這么多年下來,他照顧我們的地方夠多了。尤其是你畢業后來廠里上班,他不是經常特意過來看你,我想著興許他是真的喜歡你也說不定。葉先生雖然年紀比你大了挺多歲,不過和現在那些小年輕比,肯定是更會照顧——”

“媽!”孫玉芬還沒說完,終于被池桑桑打斷。

幸好她沒再說下去,因為葉淮容下一秒就過來了,還有護士拿著輸液瓶和打點滴的工具過來。護士手腳利索,沒一會就給孫玉芬掛好針了。

“阿姨大概要一個小時后才換另一瓶,反正你家離這里不遠。我要不先送你回家換套衣服吧。”葉淮容見孫玉芬打著點滴,這會更適合安靜休息,開口說道。

被他這么一提醒,池桑桑這才后知后覺的低頭看了下自己的衣物,她身上的白色T恤不知何時已經臟的一塌糊涂,想必是先前搬箱子時沾上去的灰塵污漬。昨晚通宵到現在,她身上明顯一股汗餿味。

“恩。”池桑桑點頭應道,和孫玉芬交代了下自己一會后回來,這才轉身往外面走去。

“今天真是太麻煩你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我今天暫時沒什么事,順便送你回家。”葉淮容腿長步伐大,沒一會就領先走在池桑桑前面,伸手按了電梯那邊下去的鍵。

“不用了。你車子不是已經開去機場了?”池桑桑連連搖手說道。

“我已經讓另一個司機開車過來接我們了。”葉淮容不以為意應道。他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池桑桑便也不好再推辭了。

等他們走出來,葉淮容的車子果然早已在醫院前面等著。

不到一刻鐘就到了池桑桑住的那幢樓下面。

“你上去換下衣服,我在車里等你。”葉淮容開口說道。

池桑桑微微動了下嘴角,下一秒還是點了點頭,“我很快就下來。”

“沒事,你不用急。”葉淮容隨口應道,池桑桑這才快步朝樓上那邊走去。

她怕葉淮容等的久了,才到家里就手忙腳亂去洗澡。等她洗澡出來后,才覺得神清氣爽不少。她飛快換好衣物,急沖沖朝樓下走去。

她剛走到樓下,正好看到閨蜜黃鶯回來。黃鶯和男朋友年初買的房子正在裝修,她隔三岔五要跑去現場看下施工質量,她新家的位置離池桑桑家這邊很近,這陣子她干脆在桑桑家里暫住一段時日。

“你怎么這么早回來?”

兩人異口同聲問道。黃鶯先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頭發都沒干,這大白天的跑回來洗澡換衣服可不是你的作風哈,咦,這車子我怎么在哪里見過?”黃鶯打趣完后注意力就放在了池桑桑正準備上去的那輛商務車上,說時還特意往前面走了幾步,隔著車窗,葉淮容俊秀好看的面容隱約可見。

“葉先生?”黃鶯說時難以置信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堂堂錦大的副董竟然會在這里出現,并且還特意讓司機開車過來在桑桑的樓下干等著,不科學啊!

大概看到了車窗外面黃鶯的反應,葉淮容將車窗搖下來,溫潤動聽的聲音如期響起,“黃記者,你好。”

“葉先生,沒想到在這里遇見你。”黃鶯此時早已淡定回去,客套打招呼。坐在車子里的葉淮容,她上個星期剛做任務采訪過,自然還印象深刻。

葉淮容點頭微微一笑。

“那不先打擾你們了哈。”黃鶯反應夠快而且都有點超前了,她想了下池桑桑這個點洗好澡下來,頭發還濕漉漉的就準備坐進葉淮容的車子里,她這么一個八卦心十足的小報記者實在是沒有辦法不多想起來。

“鶯鶯,我媽中暑在醫院里掛點滴。他剛好路過就送我回來換下衣服。”池桑桑怕黃鶯誤會,趕緊解釋道。

“我知道啦,人家大忙人事多,你不要耽擱他。”黃鶯說時趕緊將池桑桑推進車內,望著隨即開出去的車子,她這才咧開嘴笑了下,急不可耐的給池桑桑發微信。

“桑桑,你這家伙才是深藏不露啊,竟然釣到這么有水平的大魚。按我說就你那小破廠,撐不下去的話你就早點同意把廠賣給錦大,省的這么一個小破廠堵在他們公司工業園的出口,有礙觀瞻。反正現在的行情,光地皮價你都可以賺一筆了,賣掉之后,你就順便進錦大工作,早日和葉淮容修成正果!”

池桑桑坐在車內,沒一會手機就震動起來。她低頭看了下,不知道是不是被戳中了心思的緣故,她無緣無故的臉上發燙起來。

葉淮容無意間瞥了下內后視鏡,看到坐在后排的池桑桑白皙的兩頰上有兩團紅暈上來。

人面桃花。

他腦海里忽然想到這個詞,嘴角微微上揚起來。

他剛準備開口閑聊,池桑桑的手機響了起來。

“莫姐,柜子是上午11點離廠的,大概下午五點左右會進倉,麻煩你再和貨代那邊拖下時間。”池桑桑對電話那邊低聲下氣說好話。

“和你強調過多少遍了,中午十二點就要截貨了,要是趕不上這趟船的話,幾十萬的空運費你們自己付!以后別指望我再發單子給你們廠!”電話那端是個尖利刻薄的女聲,分貝高的連坐在前面的葉淮容都聽的一清二楚。

“莫姐,麻煩你和貨代那邊再——”不等池桑桑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

池桑桑看著被驟然掛斷的手機,并沒有再去撥電話。

葉淮容一聽,立馬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抬頭看了一眼前方的內后視鏡里。大概是池桑桑此時微微垂首下去的緣故,他只看到她那烏黑發亮的劉海,車里的冷氣開的又足,仔細望去,還可以見著她劉海發梢在輕微晃動著。

“現在廠里還行嗎?”葉淮容隨意問道。

“今年行情差,下半年的單子還沒有著落。”池桑桑說到末了,語氣里忽然有一絲自嘲的口吻上來。

“挺正常的。據我所知,今年已經關門了很多企業,其中還不乏那些歷史悠久的大公司。”葉淮容分析道。

“恩。”池桑桑悶悶應了一聲。顯然葉淮容的分析她也是認同的。

“桑桑——如果實在困難的話,我還是建議你把廠賣給錦大劃算。雖然你們廠小,這樣硬撐著一年也要虧不少錢,幾年下去就把老底子都虧光了。”葉淮容略一思索,這才開口說道,不過目光還是無比關注的盯著自己上方靠中間位置的后視鏡。

果然,池桑桑一聽,忽然抬首,他以為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倔強,未料到下一秒她悶悶的說道,“我會考慮一下。”

“你要是有意向的話回頭我把你的聯系方式給我同事,他會來聯系你的。”葉淮容臉上難得訝異,不過隨即開口說道。

這種事情,自然還是不要過多干預的好。

“桑桑,轉手了工廠后,如果你有興趣的話,到時候我和人事那邊打聲招呼,你可以來錦大上班。”葉淮容沉默了一小會后,又開口說道。

“我知道了,我考慮后再給你答復。”池桑桑剛說完,車子已經開到了醫院門口。

葉淮容此時正好有電話進來,電話那邊傳來低沉威嚴的男聲,葉淮容接起后沒多久便簡短的應道,“好的,老大,我現在立馬過來。”

掛了電話后,他這才不無歉意解釋道,“本來想等下送你和阿姨回去的,現在剛好有點事情我要先走了。”

“今天你幫我媽送到醫院來,我已經很感謝了,你在這里停車不用再開進去了。”池桑桑趕緊應道。

司機師傅停車,池桑桑利索下車。

第二天,葉淮容坐的車子經過門口保安室的時候。保安隊長認得葉淮容的專駕,立馬殷勤的拿了一個信封跑過來。

坐在他右側的靳斯南本來在假寐休息,被保安特意拿過來的東西這么一耽擱,原本緩慢勻速開出來的車子驟然停在了公司門口的保安室前面。他這才睜開來面露不悅的望了眼身邊的葉淮容。

“反正不會是貪污的公款。”葉淮容自然也感應到身邊上司不悅的氣場,說時無辜的聳了聳肩。

“在我眼皮底下量你也沒這個膽。”靳斯南漫不經心應道,不過說時目光還是隨意停留在了葉淮容手上拿著的那封信上。

“是昨天過來拿電瓶車的那個人留下的,讓我一定要親手交給你的。”保安隊長本來是有心要獻下殷勤的,未料到車窗搖下來時,見后排的竟然還坐著靳斯南,整個人的精神風貌不知何時已經抖擻昂揚,連著身板都格外挺直起來。

“哦,謝謝了。”葉淮容隨口應了一聲后,車窗這才搖上去,車子隨即就開出了錦大。

“竟然連硬幣都放進去了——”葉淮容剛打開信封,把里面的紙幣拿了出來,未料到在信封底部還捏到幾個硬幣,許是覺得好笑,他嘴角此時分明是有笑意浮了上來。

“看來是個女性的杰作,而且還是個被你放心上的女性杰作。”靳斯南這人平常向來不茍言笑,此刻不知為何難得興致大好,開起了下屬葉淮容的玩笑。

“你說得也不是全錯。”葉淮容寥寥看了下,也沒有否認的意思,說時已經把那幾張紙幣塞回去了。

此時車子正好開出了錦大集團前面的那條馬路,轉彎處便是池桑桑所在的小工廠,還是九十年代初的建筑,又小又舊,和里面嶄新的高樓大廈錦大一對照,尤其不協調。

留意到靳斯南的視線正好望向轉角處的小工廠,臉色不知何時已經沉霾下去,葉淮容這倒是能猜到靳斯南的心思,他將手上的信封重新放平整了,開口說道,“老大,如果幾個月之內我能把拐角處的工廠拿下來,你要給我什么獎賞?”

“立刻放你兩個星期的長假。”靳斯南毫不猶豫的承諾道,不過大概有些訝異葉淮容突然挑起的話題,他這才將視線收了回來。

“雖然這么隨心所欲的假期明顯不符合公司的考勤制度,不過這個獎賞我還是挺滿意的。”對于葉淮容這樣財務自由的人來說,金錢上的獎勵早已經激不起他多大的興趣了,相反一年到頭可以置身事外的日子卻是少之又少。

如果是靳斯南開了金口批準的假期,他是無比肯定那段時日是完全可以做到無事一身輕的。

“看在你年紀一大把終于不用打光棍的份上,再準你一個星期的婚假也可以,你努力看看吧。”靳斯南顯然看那幢破舊又擋道的建筑物早就不順眼了。

“這千年難得的長假我肯定會努力爭取的。不過老大,你貌似忘記一點了,你比我還要老兩歲——”葉淮容后面的并沒有說下去,不過他是難得能夠挖到靳斯南的短處,眼下既然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他便壯著膽子在老虎屁股上撣了一下。

“這么隨心所欲的假期的確是不在我們公司的考勤制度內,而且你身處其位影響尤其不好。到時候還是壓縮成一半的時間,夠你揮霍了吧?”靳斯南說這時,狹長的鳳眼似笑非笑的望了一眼身邊的葉淮容,愈發顯得眉飛入鬢起來,可是于那倜儻之中,卻又分明上來了幾分不怒自威的低氣壓。

他這副萬年難得一見吃癟后的樣子,葉淮容便知道前一秒自己是的確成功的戳到了某人的痛處了,雖然是因著自己的嘴賤無端少了一半的假期,他還是在心里暗爽了下。

今天還是一如既往的高溫酷暑天。

池桑桑整理了下,下半年的單子還是毫無著落。這里的工人大都是爸爸剛辦廠起來招的那批老工人,心眼都實在,這么大熱天的加班加點的,也偶爾會有工人中暑的,不過那些工人并沒有多話的。

一想到下半年慘淡的單量,池桑桑便憂心忡忡起來。

忽然啪嗒一下,電腦屏幕全黑了,房間里的空調也立馬關掉了。

沒一會吳廠就過來了。

吳廠其實只是四十出頭的年紀,長年累月操勞,頭發早已白了大半,看著像是五六十了似的。

“今天開始限電了——我們廠里洗水大功率的機器一上,立馬跳閘了。”吳廠和池桑桑愁眉苦臉抱怨道。

“恩。今天先通知放假吧,接下來只能白天放假晚上趕貨了。”相比吳廠的憂心忡忡,池桑桑明顯淡定很多。

“隔壁錦大下面的那幾個廠都沒斷電,都是在一個區,這也太差別對待了吧?”吳廠顯然是氣不過,眼下一屁股坐在池桑桑辦公室里的沙發上,開始大口抽起了悶煙。

“錦大是錦大,我們是我們,廠的規模和資質都不一樣,也沒辦法的。而且我們廠要是運氣不好碰上突擊檢查的話,很多項指標都沒辦法通過。幾時被勒令關門都是沒準的事。”相比吳廠的義憤填膺,池桑桑明顯平靜多了。

“桑桑,你沒啥事吧?”原本是要過來和池桑桑發一通牢騷的吳廠無比驚訝的問道,畢竟在他印象里,池桑桑簡直是他見過的在她這樣的同齡中最有擔當最有責任感的一個女孩子。

也就是因為這樣,他絲毫不會因為自己年長池桑桑這么多歲數而倚老賣老,反倒一有什么事就先來找池桑桑商量,而眼前說出這么消極話語的池桑桑顯然不是他平常認識的那個桑桑了。

“我沒事,就是隨便說說而已。吳廠,你在我們廠里有多少年了?”池桑桑忽然話題一轉問道。

“多少年?還真不少年了呢——讓我想想,這起碼也得有個十多年了吧,本來那個時候我還和你爸說著要好好干一場的咧——”吳廠說著說著就提到了池桑桑的父親,不過才一提到就驟然打住了。

他是怕池桑桑傷心。

“一直在廠里干也挺苦的,尤其是我們這樣的小廠,什么都得求人。吳廠,這些年來,辛苦你了。要不是有你在的話,廠里也撐不到現在的——”池桑桑說這時,臉色也是無比凝重起來,顯然她對吳廠的感激之意也是出自肺腑的。

“桑桑你言重了,不過我呢,老實說還就是喜歡干這一行,要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去干什么其他的活,大概是年紀大了,就不想換工作折騰了。你看留在廠里的那批工人,這么多年下來,我們給她們工資加的也不算特別多,她們也都是懶得挪窩,估計心思也都和我差不多。”吳廠很謙虛的說道。

“吳廠,我知道了。謝謝你!”池桑桑的辦公室就在廠里的一樓,這個點上外面那熾熱的太陽正是對著她的房間直曬的,房間里沒一會就熱得像蒸籠一樣,就這么一會功夫,兩人都汗如雨下。

“都是一家人,謝啥咧——”吳廠說時站起來轉身回去了。

池桑桑,大學畢業五年有余,今年已經是二十八的年紀了。

每次打開自己的朋友圈,她以前的同學朋友都忙著曬婚紗照曬寶寶照,而池桑桑呢,唯一能曬的大約就是在工廠里熱火朝天趕貨的場景,當然她也不會去曬這些。

她自從在廠里工作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忙得像是旋轉的陀螺似的。唯有此時,在悶熱的辦公室里,她靠在椅子上,一個人閉目想了好多。

她起初來工廠的目的,不過是因為爸爸臨終前的遺愿。

剛畢業的人格外單純,尤其不知天高地厚,想著再怎么艱難也要努力完成爸爸的遺愿,將他生前一手創立的工廠做大做強。

只是現實往往不那么如人愿。

池桑桑腦海里閃過財務資金情況,她管理這個廠,早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眼下更糟糕的現實是,池桑桑真的發覺自己已經很累了。

還有什么比心累更讓人感到恐慌的呢?

池桑桑傍晚到家的時候,孫玉芬正在廚房里做飯。

“今天怎么這么早回來?”孫玉芬說時從冰箱里端了碗綠豆湯出來。

池桑桑接過來一口氣喝了大半碗的湯水。

“今天開始限電了。”

“那麻煩了,大熱天的更難熬。”

“媽,今天上午錦大的人來聯系我,和我談了下關于轉讓出售工廠的事情。”池桑桑開口說道。

“這樣啊,他們看中的肯定是我們廠的地皮,堵在他們那片統一規劃的區域里,怪礙眼的。”孫玉芬嘆了口氣,“現在開廠也難弄,賣給錦大也不是件壞事。”

“恩。”池桑桑原本最擔心的是媽媽這關過不去。眼下見媽媽的思想也通融的很,她心頭主意已經拿定了。

“桑桑,那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嗎?”孫玉芬憂心忡忡問道。

“媽,我可能會考慮去錦大工作。這樣上班的地方幾乎不變,回家也方便。除了換了個工作環境,我的生活軌跡不會發生太大變化。”

“那——也行。錦大是集團,大著呢,到那邊工作也有發展前途。”孫玉芬不經意舒了口氣,顯然在她主觀臆斷的觀念里,覺得池桑桑愿意去錦大工作,和葉淮容的好事就已經成功大半了。

“桑桑,葉先生上次送我去醫院,我們都沒有好好感謝過他。下次有機會的話你約他來家里吃飯,要不然媽心里過意不去。再說,你要是進錦大工作的話,你們就是同事了,你和他熱絡點,進新公司也放心點。”孫玉芬說到這時,一改平日的病懨懨,沾了莫名的喜氣,整個人精神都好了很多。

“我知道了。媽,那我先去洗個澡。”池桑桑不想讓孫玉芬失望,眼下隨口應了聲便去自己房間拿睡衣去了。

關于轉讓工廠的事情,錦大專門負責此項事務的人追得牢,池桑桑回應的也快。

幾天過后,雙方便達成了協議。

錦大開出的條件不算苛刻,給出的地皮價格甚至比市場價還高了一點。只不過池桑桑提出了一個附加條件,所有她工廠的工人,如果有意向繼續從事這個行業,錦大下面的紡織工廠要無條件接收。

對方這倒是不做聲了。

畢竟也不是三五個工人,幾十個工人自然是良莠不齊,領導未必會同意。

“這個要求你之前沒有提到,我得請示下領導。”過來談判的中年人斟酌說道。

“作為交換條件,你給我的賠償款我可以讓出10個百分點。工人招進去,又不是不干活吃白飯的。我知道你們下面的廠都是按件計工資,出多少力付多少錢,你們并不吃虧的。這樣我也能夠給他們一個交代。”池桑桑伶牙俐齒說道。

她這一開口,對方明顯愣了一下。

以她這個年紀,能夠說出這樣周全的話,對方的確始料未及。他平常去收購兼并的那些廠,對方只會在自己能拿到實際的賠償款上與他錙銖必較。至于被兼并收購后的員工去向如何,壓根不會在意。

對方打了一通電話請示之后,兩人便利索簽好了協議。

池桑桑讓吳廠召集全廠員工最后一次開了個會,會上宣布了本廠被錦大收購的消息,但是自愿原則可以去錦大下面的紡織工廠繼續工作,不愿意的可以拿筆一次性的失業賠償款,除了剛聽到消息后的震驚和錯愕外,倒沒有人有反對意見。

因為不管怎么選擇,池桑桑做出的決定都已經最大化兼顧到大家的切身利益的了。

休息了一個月后,池桑桑去錦大上班的第一天,正是她原先的工廠被引爆拆遷的日子。池桑桑還是開著那輛破車,轉彎經過的時候,推土機正在不遠處將障礙物夷為平地,塵土漫天飛揚。

池桑桑若有所思的將車窗搖了下來,朝轟隆隆的推土機多看了幾眼。

等池桑桑走到錦大前臺時,早有美女同事在那邊等著她了。

“你就是池桑桑吧,葉副董特意關照我在這等著你呢。”面前的同事膚白貌美,身上還帶著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這樣。”池桑桑聞言靦腆笑了下。葉淮容會提前和同事打好招呼,她倒是始料未及的。

“葉副董交代過,你比較熟悉德國客戶,所以我就暫時把你安排在業務一部了。你跟的組里都是德國客戶,這樣你上手也快。”美女同事一邊說時,一邊把池桑桑往里面帶去。

“好的。多謝了。”池桑桑道謝起來。她大學學的專業本來就是國際經濟與貿易,之前雖然在工廠,接的訂單都是德國單,眼下被分配到德國客戶組,工作算是完全對口了。

“不客氣。”美女同事沒一會就把她帶到大廈里面的其中一層,走到里面靠近窗門處的那個空位置說道,“你坐這里。”說完后又抬頭對著坐池桑桑對面的女同事說道,“chris,你們組來新的業務員了,待會你安排下她的工作。”

“知道了。”叫chris的同事頭也不抬應了一聲,大概是知道chris向來都是這副愛理不理的德行,美女同事走之前對池桑桑眨了下眼睛,意思分明讓池桑桑不要太介意。

美女同事離開后,旁邊叫張珂的年輕同事小聲和池桑桑講解起手上客戶的注意事項。

途中張珂走開后,池桑桑無聊點開電腦看起郵件。

致員工的一封信

池桑桑看了下標題,又看了下郵件下方的簽名,留意到靳斯南這三個字。

池桑桑閑的沒事干,又去通訊錄上搜索了下此人的名字,才在通訊錄上看到了此人的名字,頭銜——堂堂錦大集團董事長。

通訊錄里葉淮容的名字在他的下方那行。

自己眼下分配到的這個組,也不知道前面的路好不好走。池桑桑想到自己的處境,一邊拿手去捶自己酸痛的脖頸,一邊有些茫然的想道。

“Kevin!你怎么有空來這邊?”對面那群圍觀的女同事中也不知道是誰先喊了聲,隨即便接二連三的響起了熱絡的招呼聲。循著聲音,池桑桑也下意識的略微轉身朝自己的身后望去。

果不其然,正是葉淮容。

有那么多人熱絡的和葉淮容打招呼,池桑桑一時間也不太確定他是不是過來找自己的。

“桑桑,還適應嗎?”葉淮容說時已經走到了池桑桑的面前,原先那幾個熱絡打著招呼的女同事立馬安靜了下來,畢竟葉淮容分明是徑自來找新同事的。

不過安靜歸安靜,那幾個女同事眼下也還是冷眼打量著對面的池桑桑,看她會有什么反應。

“挺好的。”池桑桑不卑不亢應道。

“那就好。”葉淮容聞言分明也是挺開心的,隨即接著說道,“晚上有空嗎?”他這么一出口,對面那幾個冷眼觀看的未婚女青年心頭頓時涼了一大截。

下一秒,葉淮容順理成章說道,“晚上一起吃個飯。”

“也行。”池桑桑大大方方應道,下一秒余光看到對面圍觀的那幫女同胞不懷好意的目光。

她忽然意識過來自己不知不覺中樹了個大敵出來。

要想以后在錦大的日子好混點,除了不做逆來順受的包子出路外,那么就是把眼前這個金主的大腿抱緊了。

池桑桑先前管理過一大幫工人,為人處世的心思方面還是挺通透的。她剛想到這點,下一刻說道,“我媽說上次的事情還沒謝你,哪天你有空的話我提前和她說下,她讓你去我家里吃飯——”

“阿姨也真是太客氣了,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葉淮容也是隨口應道。

池桑桑說的有幾分含糊其辭,而葉淮容又是彬彬有禮的應道,周遭豎起耳朵聽到的圍觀者們無限遐想。

看來,空降的這個女同事果真不簡單。

雖然看她不是很順眼,可是誰讓和她曖昧的是葉淮容這棵大樹呢?

看來以后至少在明面上,對眼前這個新同事也是要客客氣氣的,要不然難保她不會在葉淮容面前說上幾句自己的壞話。對面的圍觀者中有幾個人都想到同樣的念頭上去了。

“那我們走吧。”葉淮容提醒道。

池桑桑收拾了下自己的桌面,關好電腦起身時,開口說道,“chris,我先走了。”她這樣禮貌告別,饒是上午冷臉的chris也是抬頭應了一聲,“好的。”

“chris,以后麻煩你多帶下桑桑了。”葉淮容臨走前順著chris的話尾打招呼道。他這么開口,chris這才繼續點了點頭,算是應承了。

chris在錦大是老員工,業績拔尖,不過脾氣也是出了名的暴躁。眼下有葉淮容這樣的大領導在場,而且還屈尊特意和她打了下招呼,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還是毫不避諱的說了出來,其實意義不言而喻。

無非就是桑桑是我葉某人的朋友,你們都看著辦吧。

池桑桑一直坐進了葉淮容的車子里,葉淮容倒是沒有急著發動車子。池桑桑有預感他要說些什么,呼吸不知不覺中都有些急促起來。

“桑桑,換了個新發型——挺好看的——”他忽然轉過來,眸中含著幾分寵溺的笑意。

“是嗎?天氣有點熱,就去剪短了點。”池桑桑右手有點不太自然的將臉頰處的幾綹碎發順到耳后根去。

“晚上想吃什么?”他大概也是看出了桑桑的窘態,倒是沒有繼續再逗她了。

“都可以。你定就好了。”

“也行。要不我們去吃牛排吧?”

“好的。”

“桑桑,你電影喜歡看什么類型的?晚上你有沒有空一起看下電影?我家里剛安裝了個家庭影院,還沒正兒八經的看過電影。”

“可以——”池桑桑聽到自己說的“可以”出口時,她是分明聽到自己的呼吸愈發急促起來了。

該不會是真的被媽說中了?葉淮容的確是有追自己的意思?

葉淮容大她多少歲?五歲還是六歲?

不可否認的是,位居高位修養甚好,加之經歷歲月世事的成熟穩當感,儀表堂堂身材又是極為養眼,不管怎么看,葉淮容都是那種讓人想入非非的最佳伴侶。

葉淮容雖然保養的極好,不過那么大的年齡差距還是鮮明的橫亙在那里。

眼下忽然察覺到葉淮容似乎是真的有追自己的意味,這個問題就驟然正式出現在了池桑桑的腦海中了。

不過容不得池桑桑再作思考,葉淮容已經發動車子開了出去。

大概是他提前訂好了位置的緣故,兩人過去時,倒也沒有等太久。

晚餐吃好后,葉淮容果然是朝他自己的住處開去。

那個地段是建市最高檔的小區。

池桑桑一晚上都心不在焉,她是吃飯的時候就開始糾結起自己才第一次和葉淮容吃飯,之后就去他家里,會不會顯得自己太過于隨便。

可是現在才找借口反悔,似乎又顯得自己做作。

抱著這般糾結的心思,池桑桑暈乎乎跟在葉淮容的身后,乃至于自己怎么跟到他的住處都沒什么印象了。

“家里有點亂,別介意——”葉淮容說時已經打開了房門。其實他說得完全是客氣話,偌大的房間里井井有條的,進去便是個超級大的客廳,電視墻那邊的確是個很大屏幕的微投,兩邊則是對稱的擺著兩個黑色音響。

“你喝什么飲料?”葉淮容到了家里打開空調后,便隨意將西裝脫下來,露出里面雪白的襯衫。

“都可以——”池桑桑這一晚上似乎話都不怎么會說話,張口閉口的似乎都只有“可以”“隨便”那幾個字眼。

“好的。”葉淮容說完后就走到另一個房間去了。沒一會他出來時,手上卻是端了兩杯紅酒出來,“口感還可以的。”他說時把一杯遞給池桑桑,自己手上的那杯卻先放到了旁邊的桌上,自己倒是走到前面去,問道,“桑桑,你喜歡看什么類型的電影?”

“額——”池桑桑腦海里快速的運作著,可是關鍵時候,她倒是一部想看的電影都想不起來。

“算了,我挑一部吧。”葉淮容見著池桑桑努力思考的表情,輕刮了下自己的鼻翼說道。

他挑的是部多年前的外語片,《海上鋼琴師》,舒緩低調的場景優美的配樂,還有點淡淡的哀傷。

葉淮容將客廳里的燈給關了后,這才走到池桑桑的身邊坐了下來。

池桑桑隱約間有點忐忑起來,那種熟悉的預感又上來了。談不上好與不好,只是忐忑。池桑桑不知為何有點不安起來,電影開始播放后,她努力凝神觀看起來,仿佛這樣才可以屏蔽掉心頭的雜念。

光影投射間,幾許淺淺的光線投射回來,兩個人都被籠的朦朦朧朧的。

畫面上正是1900在琴房里看到窗外心愛的女孩子,配著他那深邃憂傷的眼神,池桑桑不知何時已經沉浸在了電影之中。

直到聽到耳邊忽然響起葉淮容的聲音,“桑桑——”

她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似的,下一刻葉淮容不知何時已經俯身上來,他的雙手攬在池桑桑的腰側,舌尖早已輕巧的撬開她的櫻唇,沾了香醇的酒香,池桑桑只覺得轟的一下,腦袋早已是一片混沌空白起來。

相比他的嫻熟自然,池桑桑顯然是無比生疏。

男未婚女未嫁,意亂情迷間這一切就像是水到渠成了似的。池桑桑原本昏沉沉的大腦忽然間清醒了過來,她正待要一把推開葉淮容,卻又生怕接下來的場面難堪的不好收拾。

正當她無比糾結著,忽然間聽到葉淮容手機的鈴聲,她這才艱難出聲提醒道,“葉淮容,你有電話——”

被她這么一提醒,葉淮容倒也不好再裝糊涂,只得松開了池桑桑,從邊上拿了自己的手機過來,看著上面顯示的正是靳斯南的電話。

他戀戀不舍的抽身起來走到客廳的另一邊,無比晦氣的接起了電話。

也不知道電話那端說了什么,等葉淮容回來時,這才有些抱歉的對池桑桑說道,“不好意思,剛才被打斷了——”這么一中斷,方才上來的旖旎氣氛早就消散全無了。

“有點晚了,太晚回去的話我媽會擔心的——”池桑桑也早已起身。方才的進度完全超越了她的心理預期,她一時間還沒能完全接受。

兩人都未戳破方才被驟然打斷的局面。

沒有否認卻也沒有進一步的挑明深入。

“好的,那我先送你回去吧。”葉淮容說時從桌上拿起車鑰匙往外面走去。

到池桑桑的樓下時,葉淮容倒是沒有上去,只是開口說道,“那我不上去了,你早點休息。”

“你也是。”池桑桑開口說道。

“我接下來要出差一段時日。”

“哦。”池桑桑還懵著。

“桑桑——”他忽然又喊了聲她的名字,月光下池桑桑轉身,正好對上他溫柔的目光,“晚安——”他的臉上露出和煦笑意,就像頭頂上方朗照下來的白月光,輕輕掃過她的心頭。

“晚安——”池桑桑說完逃也似的往樓梯上走去。

第二天池桑桑去公司上班時,chris開了個小會,簡要分配了下工作。池桑桑倒是有事情忙活起來了。幾個星期后,池桑桑就已經基本適應了現在的工作。

葉淮容自從那天晚上送池桑桑回去后,之后便消失了一段時日。

他出差去柬埔寨考察即將合作的新工廠。

據說去的地方環境很糟糕。飲食也完全和國內天差地別。

池桑桑一想到葉淮容那挑食的樣子,不用想到他在國外定然是度日如年。

“桑桑,這趟柬埔寨之行,我真是被靳斯南那貨給坑大了-_-||”池桑桑收到葉淮容的短信時,她才剛到辦公室。

她還第一次收到葉淮容這樣撒嬌親昵的語氣,大概是的確無處吐槽才發給自己的,不過饒是這般,池桑桑的心情也是大好起來。

斟酌了下,她這才回復問道,“你幾時回來?”

“大概四五天后吧。”

“在國外注意安全。”池桑桑想了好一會,這才回道。她先前聽說那邊局部地區有反華傾向。

“知道了。”葉淮容沒一會就回復過來。

池桑桑本來正和葉淮容熱絡聊著,不料張珂回到位置上,突然崩潰地大哭起來。

池桑桑了解后,才得知張珂把訂單缸號發錯給紗廠,導致大貨紗線色差很大。這單起碼損失上百萬,張珂緊張地哭鼻子也很正常。

池桑桑看不過去,主動把這件事攬過來,想著成衣洗水染色處理試試看。

錦大集團原本便是做紡織出口起家的,下面涵蓋多家外貿公司和針織工廠,雖然現在已經做大并且涉及到大宗能源進出口還有期貨之類的投資公司,不過老底還是依靠原本的服裝出口行業。

這片工業園是錦大總部,工貿一體,辦公大廈旁邊就是連片廠房,里面的機器設備以及生產流水線都是業內最先進的。一般大客戶過來都要例行帶他們去參觀面子工程,有時候也可以給業務員解下燃眉之急。

張珂的單子時間緊迫,池桑桑立刻聯系染廠那邊經驗豐富的師傅趕過來。她自己也跟在師傅身后,跑到廠房一樓那邊的洗水車間里,干等著重新處理后出來的試驗布片顏色。

酷暑時節,廠房這邊比不得辦公室里有中央空調,都是用大電風扇吹著的。將近四十度高溫的地表溫度,連著風吹過來都是滾燙的。池桑桑干守在烘箱面前,沒一會,整個人都被汗水打濕掉了。

少了葉淮容在公司,靳斯南也發覺自己最近忙了不少。

比如今天有個香港中間商大佬帶了客戶過來拜訪,這種事情他還得和秘書全程陪同。要是往常,葉淮容肯定會安排妥當,用不著他來陪同客戶。

陪客人在酒店里吃了午餐后,靳斯南帶著客戶開始參觀起了工廠。正好洗水車間在第一層,他便帶客戶過來參觀這一層。

洗水車間沒有椅子,池桑桑干等無聊,又走到洗水師傅那邊問詢還要等上多久。

池桑桑此時站的位置正好是對向進來的地方,突然見著前方來了一行人,一半是老外,還有旁邊一大幫陪同的人也都是穿著正裝。

她腦海里第一反應是驗廠的人過來了,雖然眼前的陣仗看起來有點大。池桑桑余光瞥到還放在地上幾瓶做實驗的化學染料,幸虧旁邊還有個小水桶,下一秒,池桑桑早已眼疾手快將那幾瓶化學染料放進小水桶里,之后拿起旁邊師傅擦手用的一塊大抹布蓋在水桶上。

要是被老外看到簡易化學處理場面的話,會涉及到環保多方面的指標考核,一時間也解釋不清楚,只會讓場面變得糟糕。

她正后怕快速完成這個動作后,起身抬首時,正好對上一個人的目光。

在池桑桑二十八年的生涯里,從來沒有望見過這樣深邃黑沉的眸子,像是望不到盡頭的浩瀚蒼穹,才一見著就要攝人心魄的將人吸引進去。

明明是和客人在談笑風生著的,她這樣隔了好幾米的距離,遠遠就感應到迎面而來的睥睨逼仄之意,余光里才沾上他那冽然的目光,池桑桑冷不防丁的就打了個激靈。

所謂氣場。

品牌:武漢閱米
上架時間:2025-01-14 16:57:03
出版社:武漢閱米信息科技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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