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守護
- 漫漫昏寵
- 空空如氣
- 9214字
- 2025-01-14 16:57:27
許是知道不能發出聲響,她的哭聲被她刻意壓制著,嗚咽的格外難聽,卻格外讓人揪心。
他就這樣站在她的面前,也不知道說些什么。
其實以他現在這樣尷尬的立場,尤其是就在今天上午還對她做了逾矩的事情,眼下不管說些什么都是不合適。
良久過后,靳斯南見她一點停歇下來的意思都沒有,這才蹲下身子,斟酌的開口說道,“不要再哭了——”
許是聽到面前的動靜,池桑桑這才抬起頭來望著面前的靳斯南。哭了這么久,她的眼睛早已紅腫的厲害,連著鼻子也是紅通通起來,臉上濕答答的滿是淚痕。
“不要哭了——”他還是這么一句,見池桑桑面前的劉海也早已濡濕通透,斜斜的壓在睫毛上方,而她恍若未覺。許是怕她難受,他說時不知何時伸手過去,輕輕的將她擋視線的劉海挪到一邊去了。
“靳斯南,我媽要是手術失敗的話會不會死掉?”其實她眼前無論見了誰,都是會問出這樣的話來,仿佛這樣便能求個心安。因為哭得太久的緣故,說時還泛著濃重的鼻音。
“不會。現在醫術這么發達,醫療設備又好,明天的主治醫生我特別關照了是這方面的權威專家,手術肯定會成功的。”他難得耐著性子安慰起來,又從口袋里掏出手帕來在她臉上輕輕擦拭,干凈的手帕立馬被濡濕了大片。
“真的嗎?”大約知道靳斯南這人向來一言九鼎,池桑桑這才淚眼朦朧的問道。
“恩。你放心好了。”他一臉凝重的點了點頭,之后才繼續問道:“阿姨休息了嗎?”
見著池桑桑點了下腦袋,他便又出聲說道,“那你先起來吧,我先送你回去休息。”他說完后伸出右手放在池桑桑的面前。
他知道池桑桑蹲的太久了,一時間腳麻起身是會有些困難的。
“恩。”聽了靳斯南的話后,池桑桑原本驚惶失措的心頭不知何時安定了些。大哭一場后,那些深埋的恐懼感其實消失了一點。
她起先是就想著自己起來的,直到覺得那腿麻的根本挪動不了,這才伸手放在了靳斯南的手掌上,借著他的力道,她這才踉蹌不穩的站了起來。
其實即便她站了起來,眼下也還是腳步踉蹌的,連行走都有些困難。好在靳斯南也耐心的很,扶著她慢吞吞的朝電梯那邊走去。
扶著她坐進自己的車內,他這才將車子開了出去。
池桑桑家里的住處離這邊的醫院并不算太近。
等他開到她的樓下時,已經將近凌晨。還是夏末,周遭綠化帶間的蛙聲蟲鳴不絕于耳。
車子停了好一會了,右邊的池桑桑還是毫無動靜。
他這才略微側過來朝池桑桑望去。
月色正好,一輪清輝朗照下來,有幾分照進了車內,將她的側臉都照的清清楚楚。
雖然還是掛著淚痕,不過顯然是睡了過去。睫毛先前因為淚水打濕黏連著,便愈發顯得濃密起來。
一天擔驚受怕加之跑前跑后的,她是真的太累了。
即便是睡著了,也并不睡得安穩的,他見著池桑桑還是微微的顫抖著,不知道是哭得太久的后遺癥還是潛意識里害怕的緣故。
靳斯南保持著同個姿勢,一動不動的,望著想著,好一會后,他這才伸出手來,在她滿是淚痕印記的臉上輕輕擦拭了下,仿佛這樣便能幫她分擔些許似的。
終歸還是怕弄醒池桑桑。靳斯南微動了下嘴角,不過還是沒有出聲。
此時已經是深夜,他脫下身上的外套,小心翼翼的蓋在池桑桑的身上。做好這一切后,他這才乏力的朝座椅上靠去,也是抓緊時間閉目養神起來。
到第二天早上時,還是靳斯南先醒過來的。
這樣干坐在座椅上睡了一晚,其實格外酸乏。他下意識的微動了下身子,見著池桑桑還是歪著腦袋在睡夢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夢到什么不開心的事情,即便是睡夢中淡眉還是微蹙著。
靳斯南見著原本披在她身上的外套都掉到下面去了,他便伸手過去小心的撿了起來,之后又重新蓋回到她的身上。
只是——他的衣服剛蓋到她的身上,原本還歪著腦袋的池桑桑忽然就驚醒了過來,連帶著身子都猛地哆嗦了下。
是心悸的表現。
“醒了?”他說時把自己的外套給拿了回來。
“恩。我怎么在你車上就睡著了——”池桑桑此時也是意識到自己似乎警覺過度,說完后又下意識的朝腕間的手表看了下,臉上的神情這才復雜的變化了下。
顯然,她是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竟然會在他的車上睡了半晚的。
而他,分明也是陪著她一直等到現在的。
“你先上去洗個澡換套衣服吧,待會我再送你去醫院。”他也看出池桑桑神色的不自然,眼下便提議道。
果然,他話音剛落,池桑桑便如遇大赦下車朝里面走去。
昨天到現在她都沒有洗漱過,身上其實早已黏糊糊的很。池桑桑到了自己的住處,迫不及待的進去洗澡起來。
等她重新下來時,她徑自走到靳斯南的車子那側說道,“昨天我媽的事情——謝謝你了。今天我自己開車過去好了。”
“也行。”他不置可否應道,說完后就把車窗給關上去。不過,車子卻始終還是沒有開出去。
池桑桑說完,到后面的停車位那邊把她自己那輛破舊的車子開了出來。
有時候人倒霉起來喝水都會塞牙縫,眼下的池桑桑便是如此。
她剛把車子倒出來,未料到車子毫無預料拋錨了。
人在低落的時候總是格外脆弱。池桑桑也不例外。她起初焦躁的重拍了幾下方向盤,沒一會后便趴在方向盤上面,重新崩潰開來。
直到聽到有人在敲車窗,她這才抬起頭朝車窗那邊望去。
隨即靳斯南繞過車頭,從副駕那邊坐進車內,粗略檢查了下車內,這才開口說道,“沒油了,我讓人送點散裝油過來就沒事了。下次開車看下油表,要是開到人煙稀少的地方拋錨怎么辦?”
見著池桑桑點了點頭,他這才繼續說道,“你先下來吧,我先送你去醫院。”
“恩。”她點點頭應道,解開安全帶下車。
重新坐進靳斯南的車內,也不知道她想到什么委屈的事情,臉上的淚珠還是大顆大顆的滴落下來,可是又分明不想讓靳斯南看到,便干脆扭頭看向窗外,偶爾用手背揩下她自己的眼角。
沒一會,她自己的手背都被揩的濕漉漉起來。
好一會后,直到察覺車子停了下來,她這才有些猶疑的扭頭望了下他。
“你昨天到現在都沒有吃東西,先吃早餐再去醫院吧。”他開口說道。
“我不餓。”她立馬搖搖頭應道。
“不餓也隨便吃點。”
“我沒胃口吃不下。你去吃吧,我在車里等你。”池桑桑還是不愿意下車。
“隨你。”他似乎是被這樣的池桑桑氣到了,說完利索解了自己的安全帶,不過下車前還是突然轉過身來,面無表情的開口說道,“我想你應該好好想下,要是你自己也倒下了,這世上沒有人會像你自己這么盡心盡力去照顧你媽。”說完這才下車砰的一下關了車窗。
被他這么不留情面的說了一番,池桑桑原本還是怔怔的愣著。沒一會后,倒也下車朝靳斯南走去的店面那邊走去。
她過去的時候,靳斯南已經點好兩份早餐了。
大約也是知道她沒有胃口,給她點的只是清粥小菜而已。
她在靳斯南的面前坐下,悶聲不響的吃了起來。
大約是心里負擔太重的緣故,她心事重重的并未覺得餓過,可是也察覺到自己不支的體力,眼下勉強喝了半碗下去。
等靳斯南重新送她到醫院時,他也還是跟在她的身側。主治醫生過問池桑桑要不要使用進口瓣膜進口藥物之類的問題,池桑桑聽得一臉的云里霧里,開口說道,“用最好的。”
靳斯南見著她這方面一點都不懂的,后面醫生再過問相關的信息,都是他代為回答。
等孫玉芬輪到做手術時,已經是傍晚的時候了。
有個穿白大褂的女醫生過來說道,“先簽這份手術協議,我們再安排手術。”
池桑桑膽戰心驚的接過來,才寥寥看了下上面的協議內容,她的臉色愈發慘白起來。
“醫生,這個手術風險大不大?”明知道這種問題聊勝于無,池桑桑想得沒有法子了,眼下還是出聲問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害怕的緣故,說時聲音分明也是發抖的厲害。
“風險么任何手術都是有未知的風險的,所以才讓你們家屬簽字。當然,我們醫院肯定是會盡全力,手術正常來說應該是會順利進行的。”醫生見多了每次簽協議時家屬糾纏不清的反應,眼下滴水不漏應道,既沒有故意隱瞞也沒有特意夸大其詞,不過結論還是含糊其辭的。
“靳斯南,心臟手術風險大不大?”池桑桑大概也是瞧出醫生官方的回答,眼下便轉而問向靳斯南,仿佛是把所有的寄托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她的確害怕。
任何的萬一她都無法承受的。
更何況,在現在這樣的社會,那些醫療事故動不動就見諸網絡媒體,平常見著的即便再不可思議和鮮血淋漓的,都是那些不相干不是身邊的人,頂多也是看了唏噓而已。真要自己簽下這張生死狀,池桑桑才感受到自己的無助和脆弱。
“沒事的。再不簽字,醫生也等不了太久。”靳斯南雖然說時臉色也是有些凝重,不過有他這句話,池桑桑這才顫著右手,在協議上面歪歪扭扭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之后便是漫長的等待。
其實她已經是覺得雙腿虛軟的厲害,眼下坐在旁邊的長椅上,眼巴巴的望著重新關上的手術室。
等待的時間里,靳斯南坐在她身邊,到后面見著她臉色愈發慘白起來,而且額上也一直在冒冷汗,他這才出聲問道,“你沒事吧?”
“我沒事。”她機械應道,不過身上還是繼續克制不住的哆嗦起來。
“靳斯南,我好怕——”池桑桑從來沒有過這樣心悸害怕的時候,多年前親見爸爸鮮血淋漓離去的場景還是無法壓制的在她心里冒了上來。
這么多年來,她以為她自己足夠堅強,堅強的都淡忘了那樣的慘烈,可是直到此時,那些深埋的恐懼猶如鬼魅般的全都涌上了她的心頭,幾欲將她逼瘋。
“會沒事的——”靳斯南也看出了她的反常,說時右手胳膊自她身后環住她的肩側,將她半個身子都攬在臂膀里,還有空閑著的左手則是握住了她垂在旁邊的手心。
他沒有料到她的手會冰冷成這般。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那帶有余溫的胳膊環住,池桑桑這才慢慢的平靜回去。
一直到深夜,手術室的房門這才推開來。
池桑桑只覺得自己的嗓子眼都要跳了出來。
幸虧,醫生報的是喜訊。
住院再休養一段時日便可。
“謝謝,謝謝——”池桑桑心里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地,說時其實聲音又重新哽咽起來,不過這次總歸是喜極而泣的眼淚。
她話音剛落,還在昏迷的孫玉芬也被推了出來,她早已大步上前,見著安然無恙的孫玉芬,這才踏實的安心了。
“阿姨沒有大礙了,那你在醫院里陪她,我先回去了。”靳斯南見孫玉芬已經脫離危險了,說時也已經站立起來,顯然是要準備離去的樣子。
“哦。”原本還沉浸在劫后余生慶幸中的池桑桑臉色這才稍微沉郁了回去,他這一出聲,加之現下孫玉芬也是沒有大礙的了,她自然是立馬回想到了昨天的事情。
眼下也只是簡短的應了一聲。
他等她這一句應答后,便轉身朝前面走去。
“靳斯南,我媽的事情——謝謝你了——”他邁開了好幾步之遠,身后這才繼續傳來池桑桑的聲音,音量不高,不過也足以讓他聽到。有幾分別扭的不自然,可又是打心底里的感激。
他也只當做沒有聽到,繼續沒有停留的朝前方走去。
可是他也只走了幾步后,忽然又打住轉身說道,“你要是照顧阿姨抽不開身的話,接下來請幾天假吧。”
“那我的工作——”她有些猶疑問道,畢竟秘書這樣的崗位,雖然沒有到少她不可的地步,但是也是極其瑣碎忙碌的職位,尤其是先前她手上的事情都還沒有特意提前安排交接過,這樣貿然請假其實是有些棘手的。
“我會讓宋海楊接手幾天。”他說完后,這次倒是大步朝前面走去了。
也是,這兩天下來,他是幾乎都圍著池桑桑打轉的了。
他這樣的職位,公司里少他一天都是不行的,尤其還是這樣事先毫無預兆的消失。
靳斯南從醫院里出來后,便朝公司的方向開去。
一直加班到凌晨時分,他才開車回了住處。
仿佛只有在投身工作的時候,心頭無故上來的焦躁才會暫時被遺忘。
池桑桑晚上把孫玉芬照料好后,疲累的癱靠在病房里的沙發上。靳斯南給孫玉芬安排的是套房式的病房,方便家屬留在病房里陪宿的。
這兩天下來,她已經心力交瘁的接近崩潰邊緣了。
幸好,此時終于可以靜坐下來安心休息。
池桑桑閉上眼睛努力嘗試入睡。
第二天池桑桑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
她剛起來不久,卻看到葉淮容過來了。
葉淮容前天雨中負氣把車子開出去不久后,便又掉頭開回來了。不管兩人意見再怎么不統一,這樣把池桑桑拋在路中,似乎也說不過去。更何況,他對池桑桑還是有那么點心思的,自然不愿意兩人的事情這么說吹就吹了。
大雨滂沱,他卻再也沒有看到池桑桑的身影。
這樣糟糕的天氣,他多少也是擔心池桑桑的安全,便又去撥打她的電話,那邊卻一直無人接聽。
他想著池桑桑興許是在氣頭上不接自己的電話也是正常的,還不如讓她也冷靜下,便也沒有繼續去撥打她的電話。
可是好不容易等到第二天去上班時,卻發現池桑桑竟然翹班了。他這才有些不淡定了,潛意識里總覺得有什么事情要發生,可是又說不上來,反正是不太好的預感。
好不容易等到今天早上上班,問了下宋海楊,這才得知池桑桑的母親住院了,所以要臨時請假一陣子。當然池桑桑的工作也順理成章的讓宋海楊暫時接管了。
宋海楊和他說這個事時,其實是端著一張苦瓜臉的,顯然他對臨時增加的任務覺得有些吃不消。不過葉淮容得知后,心頭倒是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氣。
他就知道,桑桑這樣溫順懂事的好脾性,怎么可能會鬧脾氣不理自己了呢?家人生病住院無暇搭理自己,這也是人之常情的。
葉淮容一想到這個念頭,便急匆匆往醫院這邊趕過來。
“小葉,你人來就好了,買什么水果。”孫玉芬見葉淮容過來,原本還是躺在病床上的,便要掙扎著起來,池桑桑沒有和她說過,她眼下對兩人的事情毫不知情。
“阿姨,現在感覺怎么樣?”葉淮容關切問道。
“手術后感覺好多了,我現在已經沒什么大礙了,就是醫生非得要我住院觀察幾天。”孫玉芬原本心里還擔心著自己身體臨時出狀況,耽擱了葉淮容提前準備的訂婚宴。她其實也是痛心疾首,不過眼下見著未來女婿特意過來看自己,心頭頓時像吃了顆定心丸似的,舒坦多了。
“手術后例行都是要住院一陣子的。阿姨你反正也沒其他掛念的事情,就在這里安心養段時日好了。”葉淮容這人說話溫儒文雅的,是討長輩歡心的類型。
果然,他這么一說,孫玉芬也分明高興了很多,點點頭應道,“我知道的,就是讓你們的訂婚宴延遲了,小葉,這訂婚宴臨時取消,酒店沒有扣你什么錢吧?”
“啊,沒有。”葉淮容未料到孫玉芬毫不知情,他難得有幾分不自然上來,應時目光又朝池桑桑望去。
“媽,你安心把身體養好,其他事情不用你操心。”站在邊上的池桑桑早已開口說道。
“媽就你這么一個女兒,不操心你的事情操心誰的?媽的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了,你和小葉的訂婚宴要重新選個日子了。小葉,你看大概定幾號?”孫玉芬說時,一臉期待的望向葉淮容。
“媽,他這陣子手頭工作忙,接下來又要立馬出差去外地一陣子,訂婚的事情還是過陣子再說吧。”池桑桑沒料到媽會追問起來,不待葉淮容出聲便搶先應道。
“阿姨,我想起來了,是的,接下來我就要去外地出差一段時日,所以訂婚的事情可能要往后延遲下了——”葉淮容說這話完全是看池桑桑的神色的,他只聽說孫玉芬動了手術,大概池桑桑怕她著急影響身體,眼下便順著池桑桑的話頭接了上去。
“那也是,畢竟還是要工作為重的。那等你空閑點了再安排這事吧。”孫玉芬顯然對葉淮容毫不懷疑。
葉淮容再小坐了一會便起身要告辭了。
“桑桑,你送下小葉。”都說丈母娘瞧女婿,那是越瞧越順眼,孫玉芬便是如此。
“我知道了。”池桑桑點點頭后便跟在葉淮容的身后朝外面走去。
葉淮容知道池桑桑送自己出來,肯定是有事情要說的。
等走到走廊拐彎的另一側了,他這才停下來說道,“桑桑,我知道那天是我不對,可能和我以前待的環境也有關系的,我已經意識到這個錯誤了,以后我會戒掉這個陋習的。你能不能原諒我?”他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動聽,落在耳邊,是有幾分悵然的。
“淮容——”她只喊了聲他的名字,可是卻覺得如鯁在喉。
葉淮容見池桑桑喊了一聲自己的名字后,他便努力傾聽著她繼續往下說,可是池桑桑卻像是突然走神起來,整個人有幾分飄忽的茫茫然,卻又有種不可言說的悲傷上來。
“桑桑,你怎么了?”葉淮容有些擔憂的問道。
“哦,我沒事——”他這一出聲,她立馬飛快應道。
“桑桑,我覺得就為了這件事情,我們立馬分手也有些說不過去。所以我想著,訂婚的事情你要不還是再重新考慮下吧?”他說這時,分明是無比期盼的看著池桑桑。
“淮容,我媽身體這樣子,我現在真的沒有這方面的打算。你最好——不用等我了。我們走到今天這一步,也不全是你的過錯,我自己也有過失,我很抱歉——”池桑桑其實心頭是有千言萬語要和葉淮容訴說,可是出口的卻只有這幾句而已。
她沒有勇氣和葉淮容坦誠她自己和靳斯南發生的這一切。
“桑桑,我反正都等這么久了。也不急在一時半會。這陣子你先專心照顧阿姨吧,等阿姨身體好些了,我們再商量,好嗎?”他顯然還是不愿意放棄,繼續追問道。
“那也行,過段時日再說吧——不過我媽那邊——”池桑桑見葉淮容這樣不屈不撓,眼下她自己也是心亂如麻,便也隨口應道,不過終究還是擔心孫玉芬會知曉自己和葉淮容取消訂婚的消息。
“阿姨那邊我不會說漏嘴的,你放心好了。”葉淮容立馬明白過來池桑桑的擔憂,眼下早已爽快的應道。
“淮容,謝謝你——”對于這個對她照顧頗多的葉淮容,她雖然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和他走到一起,可是唯有一點她是無比確定的。她的確是感激著他的,感激他為她做的一切。
“桑桑,你這么客氣就顯得生分了。那我先走了,你也回去休息吧。”葉淮容見池桑桑也是一臉的倦容,眼下談完正事后便催促池桑桑早點回去。
“恩。我知道了。”池桑桑說完后這才轉身朝病房那邊走去。
孫玉芬自從手術醒來后,一切都正常。
因為還有護工在一起幫忙,池桑桑其實事情也不是特別多,只是陪在病房里,以備孫玉芬有不時之需而已。
前幾日她是的確筋疲力盡的了,接下來孫玉芬住院的那一周,她反倒是難得安生的休息了一周。
當然,其實她卡上的錢也是花的像是流水似的。
對于那些用的藥物之類的,她是完全外行。醫生問起,她只能都回用最好的或是最貴的,其實她也知道所謂的最貴的也未必是最好的,可是都已經經歷了這樣擔驚受怕的手術了,她是不敢再出一點意外的了。
孫玉芬雖然沒有看到那高疊的賬單,不過她自己心頭也是清楚著的,這一場大病下來,其實差不多花掉了先前賣工廠那筆積蓄的大頭,在醫院里待了一個星期后她就堅決要回家。
池桑桑算過手上僅剩的積蓄,人在沒有依靠和仰仗的時候,總是格外的早熟和精打細算。
家里僅有的這筆積蓄要是都花光的話,以后要是碰到什么事,周轉會有困難的。
等醫生給孫玉芬檢查了沒有大礙后,她隨了孫玉芬的要求,給她辦了出院手續回家休養。
黃鶯本來新家的裝修接近尾聲了,其實是用不著再在池桑桑家里暫住的了。她這人念舊情,孫玉芬以前照顧過她一陣子。她也知道孫玉芬回家里休養,總歸家里多個人手可以幫得上忙,便也還是在桑桑家里暫住沒有搬走。
等孫玉芬出院回家后,黃鶯見池桑桑還是待在家里沒去上班,她打心底里替桑桑考慮,尋空到桑桑的房間里找她。
“桑桑,阿姨都回來好幾天了,你怎么還不去上班?”黃鶯在桑桑的床沿邊坐下來問道。
“我媽不能做家務,我自己在家里把這些活都做了,順便也看著她點,我心里也放心點。”
“桑桑,按我說,阿姨現在看著身體恢復的挺不錯的。其實你沒必要待在家里,畢竟還是去上班攢點錢,手頭寬裕點有個備用。而且,錦大這么大的公司,會允許員工請假這么久嗎?你也不是內部調過去的嘛,弄不好你請假了這么多天,有覬覦這個崗位的同事蠢蠢欲動了呢?更何況,你的薪水都是我的兩倍了,這份工作還是好好珍惜吧。”這么多年下來的手帕交,黃鶯說的也都是大實話,她知道這次孫玉芬心臟手術的費用不菲,桑桑的積蓄肯定不多了,眼下掏心窩的勸說起來。
“對了,那天在醫院里碰到的那個陌生人是誰?我怎么以前沒看到過?”黃鶯見池桑桑沉默不語,她繼續問道。
“他是我同事,順路把我送去醫院。”池桑桑一語帶過,便不想多說了。
“你同事也挺熱心的,回去上班后記得和他道謝下。我和你說,同事關系處理好了,在一個公司里才會有繼續晉升的空間。”
“恩。”池桑桑還是機械的點了點頭。
等黃鶯走后,池桑桑這才脫力的癱倒在自己的床上。
她其實害怕回去上班。
更確切的說,她其實是不知道要怎么繼續替靳斯南做事。
可是現實是,黃鶯說的沒錯。
她的確需要這份報酬優渥的工作來補貼家用。
靳斯南這天到辦公室的時候比往常略微晚點,他剛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來,就察覺到自己辦公桌上的細微變化。
昨晚臨走前凌亂的文件不知何時已經被歸類的整整齊齊。多日沒有打掃過的辦公室里光可鑒人起來。
他心情無端好了回來。
靳斯南才看了一會的文件,忽然起來走到辦公室里面角落邊上的全身鏡前,下意識看了眼鏡中的自己。
幸好今天早上出來時,還特意剃了下已經冒出來的胡渣。
也不知道他想到什么,右手忽然若有所思的摸了下他自己的下巴。
好一會后,他才走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重新坐下處理公務起來。
一直等到中午,池桑桑都沒有進來。
也許是剛回來,事情太多了——他漫不經心想著,又起來在辦公室里踱了一圈。
可是一直快等到下班時,靳斯南莫名煩躁起來。
如果尋常下屬家人生病住院的話,作為上司也是有必要去過問聊表關心的。
要是宋海楊的家人生病了,他肯定也會過去關心一下的。
這應該算是人之常情吧?
像錦大這么講究人文關懷氣息的公司更應如此,而他身處其位,尤其應該做個表率。
靳斯南這般想道,這才起來朝外面走去,可是才走了幾步,他忽然又快步回去,從辦公桌上隨便拿了份資料出來,這才到隔壁池桑桑的辦公室里。
“進來。”池桑桑聽到有人敲門,她頭也不抬應道。她請假這么多天,宋海楊幫她處理的都是燃眉之急的事情,可以緩些時日的瑣事都還堆積著等她自己處理。
這一天下來,來找她的同事絡繹不絕,有些要她簽字有些要她過目審閱后蓋公章,她甚至忙的的連喝口水去趟洗手間的時間都沒有。
因此當靳斯南敲她辦公室門的時候,她以為又是哪個同事過來找她辦事,她頭也不抬應道,目光還是對著電腦上密密麻麻的數據表格。
“什么事?”池桑桑感應到此人進來時,竟然沒有急著開口,她這才抬頭隨口問道,這一天忙的焦頭爛額,出口時語氣中略微帶有不耐之意。
“這份資料上統計數據有誤,重新幫我做下。”靳斯南沒有料到一段時日不見,原本對自己唯唯諾諾的池桑桑會突然傲然自若起來。
池桑桑當他秘書近兩個月了,他還是第一次走到池桑桑的辦公室里,這個辦公室和他的那間相比,明顯狹小很多,加之旁邊各種文件夾資料高疊,他一進來就覺得不太舒適的了。
好在那些資料多而不亂,都擺放的齊齊整整,在有限的空間里至少看上去順眼點。
“靳董,你打內線給我就好了——”池桑桑根本沒有料到靳斯南會突然來自己的辦公室,條件反射下嗖的站起來。
“沒事。”他簡短應道。
等他說完后,狹小的辦公室猝不及防安靜下來。
兩人都找不到可以閑聊幾句的話題。
這個辦公室實在是太小了,窗戶也只有一扇,所以空氣才會尤其悶熱不暢。靳斯南目光落在那扇窗戶上,篤定想道。
“靳董,這個急嗎?急的話我現在就改下,一小會后給你送過去。”還是池桑桑先打破突如其來的沉默。
她這一開口,他這才隨口應了一聲。
事情也已經交代完畢了,靳斯南便朝外面走去,只是快走到門口時,他又忽然停住轉身問道,“阿姨身體好點了嗎?”
“哦,我媽身體已經好多了,謝謝。”池桑桑客套應道,顯然還是對他頗為疏離生分。
“那就好。”他沒話找話應道。
池桑桑以為他終于是要走到門口處了,這才偷偷的舒了口氣,可是未料到下一刻,他那聽不出任何起伏的聲音繼續在她耳邊響起,“你——心情好點了嗎?”
“啊?”她是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眼下應時還一臉猶疑的朝靳斯南望去,可是隨即又明白過來他說的事情。她剛想明白后,臉上騰的一下羞紅起來。
大概是覺著池桑桑良久沒有回應,原本都已經走到門口處的靳斯南這才轉身朝池桑桑望去,見她這么一小會,早已滿臉通紅起來。
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候,她的座椅后面便是那扇窗戶,落日的余暉斜斜的落在她的身上,將她整個人都映襯的陽光明媚起來,可是于那明媚之中,卻又分明郁郁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