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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前言---有肉不能自己吃
八月的濟南驕陽似火。
我一個人無力的走在馬路上,渾身上下大汗淋漓。
我剛剛去看完了榜,那個注定了很多人一生的命運的榜。
上面沒有我的名字。我自己知道,我落榜了。
其實早在考試的當天,我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命運是什么。因為,在那事關生死的三天里,我基本上就沒有正正經經的去參加過考試。
七月七號,我只去考了一門語文,而且只考了三十分鐘,當我站起來第一個交上卷子之后,看著其他考生那驚訝的眼神時,我也確實有些得意。
一出了考場,我就笑了,因為我看見老丁和小軍也正笑嘻嘻的走出了各人的考場。
一出了考場,我們就騎上自行車,隨便找一個地方,隨便的玩一天。
七月八號,也是如此。
七月九號,也是如此。
就這樣,家里人還以為我已經參加了高考,我自己也以為我已經參加了高考。
而現在的我站在馬路上,我有些彷徨。
“如果上面有我的名字的話,那真是一個叫沒天理了。只是,回家以后怎么跟老媽說呢?”我暗自發愁的想著。
一九七零年的二月十四日,在一聲嘹亮的啼聲之后,我,楊蘇就降生在濟南西部的一所著名的部隊醫院里。
我的父親和母親都是軍人,而我的母親則就在那所醫院里上班,還是一個有些地位的護士長。因此,我就得到了很多人的喜愛和照顧。
我的出生也給我的父親帶來了巨大的歡樂,那時他經常抱著還在吃奶的我給別人看,(由于我的父親是個軍人,所以在抱著我的時候就很有點象抱著一支槍或者是一門炮的樣子。)然后
很自豪的說:“看看,我的兒子。”
我父親的一個老首長就很熱心的糾正他的姿勢,說:“小楊啊,你看你這哪是在抱兒子,分明是在抱著炮嗎。”
我父親很尷尬的笑著,馬上換了一個姿勢,另一種抱炮的姿勢,雖然他本身并不是干炮兵出身的。
后來,我的母親一說起這事就笑的前仰后合的,我的父親則還是一副有些尷尬的樣子。
我聽了以后也笑,就問我的母親:“那為什么沒給我起名字叫楊大炮呢?”
我母親的回答卻著實的嚇了我一跳:“怎么沒有,當時你爸就是給你起了這么一個名字,要不是我攔著,你現在就叫楊大炮了。”
我聽了之后,真的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至于我現在的名字是怎么來的,我也問過,不過我的母親聽了好象就有些很不高興的樣子,弄的我深感迷惑和不解,直到后來我出了事以后才碰巧弄明白。
在那個物資匱乏,什么都要憑票供應的年代,一切在現在看來,只要有錢就可以隨時買得到的各種生活的必需品卻是很難得到的。通常是你手里攥著錢,排了一天的隊,等輪到該你買時
,售貨員會告送你:“東西賣沒有了,要買明天再來吧。”然后從柜臺下面拿出早就留好的東西走掉了。
你身后的人會搖頭嘆息著說:“真不象話,要不是他(或她)自己把好的留下了,你就能買到了。”之類的話來安慰你,而你的心里則會連窩火帶著急。安慰你的人轉身走了,心里會偷
偷的在樂:“這個冤臉。”雖然他只比你差了一步。
但是部隊里的待遇還算是不錯的。雖然不是整天有什么大魚大肉,但是油水還是能經常見到的。
另外還要感謝我的母親和她所從事的工作:婦產科。
母親曾經在產臺上一連忙了七個小時,救活了一名難產的婦女和她的兒子。而她的丈夫,一名醫院食堂的管理員從此就記住了她,對她感恩戴德。
愛屋及烏的,我也跟著沾了很多的光,比如,別人打菜都是一勺,而且是菜少湯多,沒有肉或者是很少有肉。而到了我卻不同,管理員大叔(叫習慣了,現在我見了他也這么叫。)一見
是我,本來繃著的臉立刻就有了笑容,那勺子就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的在菜盆里游動,尋找著肥的和瘦的所有肉類,然后一網打盡,送到了我手里捧著的飯盆里。
“一毛錢,快點,小蘇子。”管理員大叔很親切的叫著我的小名,然后再用一點菜蓋住那些肉。
我也嘴很甜的回應著:“謝謝叔叔。”然后,捧著飯盆一路小跑的回家。
當然,剛開始時,很多人是有意見的。菜盆里本來就不多的肉差不多讓我一個人就給弄的光光的了,其他吃不到肉的人自然不高興。
但是,我親愛的管理員叔叔聽了之后則很不高興,他的做法如同那個年代很多的售貨人員所做的一樣,先是很蔑視的看著提意見的人,然后,用更蔑視的語氣說:“我就這樣,你管不著
。你打不打飯啊,不打就下一個。”
畢竟誰家都有孩子,當父母的也都希望能讓自己的孩子多吃上一點肉。既然管理員叔叔那不好說話,他們就找到了我的母親。
母親聽完后很驚訝,那時的人們把名譽看的還是很重要的。于是,母親就找到了管理員叔叔,勸他不要這樣,因為這樣會把我慣壞的。
當時的我很不理解為什么這樣會把我慣壞了?也擔心以后沒有肉吃了,于是很氣憤的認為那些人是在嫉妒我。看到我有肉吃他們就不高興了,就跑來告我的狀,來破壞我吃肉的美好生活
。
不過,后來的事實證明,我的擔心是多余的。
我每次去打飯,肉還是那么多,提意見的人卻是越來越少了。原因嗎,大概就是人們既然改變不了這種現實,那就不如去慢慢的習慣它,而任何事情一旦習慣了也就變成自然和合理的了
。
當然,當時的我是不可能明白這些的,我沉浸在每天的那些肉所帶來得快樂中,直到有一天,幾個大孩子圍住了我。
他們把我推dao在地,狼吞虎咽的吃光了肉,然后一哄而散,只留下了正坐在地上哭泣的我和那個空空如野的飯盆。
母親知道了以后,非常憤怒。她想了一個辦法,終于在那些大孩子第二次行兇的時候抓住了他們。
結果,那些搶我肉吃的大孩子們受到了他們應有的懲罰,屁股上的肉被打開了花,并在他們父母的監督下哭泣著向我賠禮道歉。
我當然很開心的接受了。
只是到了后來,事情有了一些變化。由于整天的吃肉,我變的胖了。于是,他們就改變了打擊我的戰術,給我起了一個外號:胖豬。
我當然覺得不能接受,曾經試圖讓他們改變一下,不要在叫我胖豬了。在通過幾次不成功的談判之后,(呵呵,當時我真挨了不少揍。)我決定把肉分一些給他們,這樣也許就可以不在
讓他們叫我胖豬了。
結果當然是我成功了,他們變的和善起來,每天都會等著我分肉給他們。
我也充分的發揮了肉的作用。比如,最大的和最強壯的孩子就可以多給點,有了他們的保護和支持,那些小一點的和瘦弱的孩子就不得不聽我的話。
過了一段時間之后,我在那些孩子中的地位有了很大的提高,甚至到了我想和誰玩都可以,不想和誰玩了,所有的孩子都會不再理他了的地步。
很多年以后,我和當年的那些孩子在一起聊天的時候,我曾經問過他們,是否還記得當年的那些肉?
很多人都搖頭說忘了,只有一個叫哲子的孩子還記得,他笑嘻嘻的說:“其實當時我們也不是非的吃那些肉,只是看你不順眼而已。”
這句話我想了很久才弄明白,原來他們看中的并不是那些肉,而是我當時能弄的肉的那種特權。因為同在一個大院里,我能享受到的待遇他們卻享受不到,這才是讓他們最反感和最不能
接受的事情。
而我的分肉計劃也說明了一個事實,那就是有肉不能自己吃。
通過和別人一起分享這些肉,我獲得了更多的快樂和權利,而其中更深遠的意義還不止于此。當然了,這也是我在很久以后才弄明白的。
想到我在四五歲時就已經具備了某些方面的天賦,卻可惜沒有很好的繼續開發下去,現在想起來,還是深感惋惜和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