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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10評論第1章 神秘少年(1)
俞佩玉簡直不忍去看他們的那種丑相。
姬靈風悠然道:“你現在總該知道,我這‘極樂丸’的力量有多大了吧,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一樣擺脫它的。”
她忽然一笑,緩緩接著道:“對你的決心和勇氣,我一直都覺得佩服得很。”
俞佩玉根本不理她。姬靈風道:“你為什么不理我呢?無論如何,我們總算是老朋友了,而且,我也還幫過你不少忙,你為何一見了我,就避之如蛇蝎?”
俞佩玉默然半晌,終于嘆道:“不錯,你的確幫過我的忙,我也知道應該報答你,但是……”
姬靈風笑道:“你用不著操心,現在我并不想要你報答我。”
俞佩玉道:“那么……那么你是想……”
姬靈風道:“我只不過想和你做個交易。”
俞佩玉訝然道:“交易?”
姬靈風道:“不錯,交易。”
她圍著俞佩玉踱了個圈子,道:“你可知道,你實在是個很奇怪的人,我自從第一次見到你時,就發現你有許多許多奇怪之處。”
俞佩玉道:“我……我有什么奇怪之處?”
姬靈風忽然轉身,將徐若羽和香香都趕了出去,緊緊關上門,才緩緩道:“第一,你本是俞放鶴的獨子,但卻……”
她話未說完,朱淚兒已吃驚得大叫起來,道:“你說他是俞放鶴的兒子?”
姬靈風淡淡一笑,道:“你難道不知道么?不錯,你自然是不會知道的,這秘密除了我和高老頭之外,天下實無第三人知道。”
朱淚兒瞪著俞佩玉,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姬靈風道:“能做當今天下武林盟主的兒子,本是件極風光、極體面的事,但他卻不肯承認,而且還要裝死,讓別人以為他是另一個俞佩玉。”
朱淚兒道:“這……這是為了什么呢?”
姬靈風道:“他非但不肯承認俞放鶴是他的父親,也不肯承認林黛羽是他未過門的妻子,竟寧可讓林黛羽誤會他,寧可被林黛羽殺死。”
她又笑了笑,接著道:“那天我親眼見到林黛羽一劍刺在他身上,我都有些為他難受了。”
朱淚兒咬著嘴唇道:“這也許是因為他們的事太令他傷心了,只有我可以了解他這種心情,因為我也……”她的話說到這里,就沒有再說下去。
姬靈風道:“難道你的父親也做了些令你傷心的事,所以你也不肯認他為父么?”
朱淚兒用力咬著嘴唇,不再回答。姬靈風道:“但他的情形卻跟你不一樣。”
朱淚兒還是忍不住問道:“他是為了什么?”
姬靈風道:“他并非不肯承認俞放鶴是他的父親,他只不過認為現在這‘俞放鶴’是假的。”
這句話說出來,朱淚兒固然大吃一驚,俞佩玉面上也變了顏色,姬靈風望著他微微笑道:“世上有很多人都以為自己的秘密別人絕不會知道,其實自古以來,絕不會有一件事是能永遠瞞得住別人的,你說是嗎?”
她也知道俞佩玉絕不會回答這句話,就接著道:“而且世上有很多事都是出人意料的,你以為你已經避開了我的時候,我卻偏偏遇見了你。”
俞佩玉道:“你是說……”
姬靈風道:“我是說那天,在那很荒僻的小鎮上,你以為絕不會遇見什么人,卻不知那天見到你的人,實在比你想象中還要多得多。”
俞佩玉嘆了口氣,喃喃道:“的確比我想象中還要多得多。”
姬靈風道:“那天我見到你和林黛羽一起走入了那客棧,我不禁也吃了一驚。”
俞佩玉插口道:“但我直到現在還不懂,你怎會到那小鎮上去的?”
姬靈風道:“我是跟蹤著西門無骨去的,因為,我自從遇見了他之后,就對這些人的行事有了些懷疑,總覺得他們不是好人。”
俞佩玉苦笑道:“我從未想到你是為了跟蹤他們,才遇到我的。”
姬靈風道:“我也未想到他們原是在跟蹤你的,原未想到紅蓮花也在那小鎮上出現,后來我才知道是因為丐幫在川中有個集會,所以他才會路過那里。”
俞佩玉嘆道:“這世上湊巧的事也未免太多了些。”
姬靈風道:“紅蓮花見著你們時,只怕比我更吃驚,因為他再也想不通那位冷若冰霜的林姑娘,怎會跟一個陌生的男人走進客棧去,而且還住在同一間屋子里。”
朱淚兒像是想說什么,瞧了俞佩玉一眼,終于忍住。
姬靈風道:“紅蓮花自然想去瞧個究竟,但卻自恃身份,不肯在暗中偷看別人的隱私,所以就要他門下一個叫宋老四的子弟扮成店里的伙計。”
俞佩玉冷笑道:“我也早已看出那伙計神色有些不對了,他一走進屋子,眼睛就盯在林……林姑娘身上,普通的店伙,怎有那么大的膽子?”
姬靈風道:“你難道也已看出他是紅蓮花派去的么?”
俞佩玉默然半晌,道:“我雖不能確定,但也知道‘車船店腳牙’這五行中的人,若不和丐幫暗通聲息,就很難立足。”
姬靈風悠然笑著道:“但你只怕再也想不到那宋老四也是我的屬下吧。”
俞佩玉失聲道:“他難道也有了毒癮么?”
姬靈風道:“不錯,所以他還未回去稟報紅蓮花之前,就先將你們的動態告訴了我,他說你們兩人的神情本來就很奇怪,等他第二次進去的時候,那位林姑娘竟以棉被蒙著頭哭了起來,你卻面對著墻壁好像不敢見人的樣子。”
俞佩玉道:“他還說了什么?”
姬靈風道:“他還說,他和林姑娘本就認得的,因為林姑娘以前遇著困難時,就是他扮成店伙為林姑娘傳遞過消息,但這次林姑娘卻像是不認得他了。”
俞佩玉也想起了這件事,因為紅蓮花曾經告訴過他,那次林黛羽傳出的消息,就是要紅蓮花信任“俞佩玉”。
這一切也只不過是幾個月以前的事而已,但他現在想起來,卻已似遙遠得恍如隔世。
姬靈風道:“我聽了宋老四的話,也覺得很奇怪,所以我就忍不住想去瞧瞧,誰知西門無骨他們已到了那里,紅蓮花也跟著去了。”
俞佩玉嘆道:“我也知道那天客棧中到的人不少。”
姬靈風道:“然后,我就看到林姑娘忽然自屋里沖出來,大叫大嚷,接著,她就用劍去刺你,像是恨不得將你刺成個蜂窩。”
她盯著俞佩玉一字字道:“她這是為了什么呢?”
俞佩玉沉默了許久,嘆息著道:“正如你所說,我并沒有告訴她我就是……就是昔年的俞佩玉,她認為我……我做了對不住她的事,所以要殺了我才甘心。”
姬靈風淡淡一笑,道:“紅蓮花和西門無骨那些人,見了當時的情況,一定也會這么想的,你這樣對他們說,他們一定很相信,但是我……”
俞佩玉道:“你難道不信?”
姬靈風道:“我一個字也不相信。”
俞佩玉道:“那么你認為這是怎么回事呢?”
姬靈風道:“第一,她必定已知道你就是以前那俞佩玉了,否則她就絕不會和你一起走入那客棧,住在同一間屋子里。”
俞佩玉道:“她……她也許只不過是想等機會來殺我。”
姬靈風笑道:“她若要殺你,機會多得很,為何一定要等到那時下手?她等到那時才下手,就因為她這只不過是在做戲,一定要人都來齊了之后,才肯開場。”
俞佩玉臉色更蒼白,道:“她為什么要做戲?”
姬靈風道:“只因你們早已看到了西門無骨那些人,而且知道他們一定會在暗中偷看的,所以她就故意和你爭吵,故意要殺你,這么樣一來,那些人就絕對不會再疑心你就是以前那俞佩玉了。”
她悠然笑著接道:“就因為我知道你的秘密,所以我才能猜到這些事,我既然已經猜到,你再瞞我也沒有用的。”
俞佩玉又沉默了很久,緩緩道:“就算你猜得不錯,又怎么樣呢?”
姬靈風道:“也沒有怎么樣,我只不過很羨慕你有林姑娘那么聰明、那么賢惠的妻子。”
聽到“妻子”兩字,朱淚兒的臉忽然漲得通紅,忽又變得灰白,似乎恨不得塞住耳朵,不去聽她。
姬靈風已接著道:“同時,我也很替你擔心,因為像俞放鶴那樣的人,你縱然騙得過他一時,遲早還是會被他看出破綻的,那時我就想去警告你,誰知你一見到我,就像是見了鬼似的,立刻就落荒而逃了。”
俞佩玉這次沉默的時間更久,沉吟著道:“你方才所說的交易,又是什么呢?”
姬靈風道:“這些秘密,只要我一說出來,你立刻就要有殺身之禍,但你可以放心,我非但替你保守這秘密,而且還可以再幫你一個忙。”
俞佩玉道:“幫我什么忙?”
姬靈風一字字道:“幫你毀了那冒牌的俞放鶴,只因我自己也想毀了他。”
俞佩玉長長嘆息了一聲道:“不錯,我也知道你一心要做武林盟主,所以你就一定要先毀了他,你要毀他,就只有先揭穿他的秘密,所以你就想自我身上著手,你說幫我的忙,其實是在幫自己的忙。”
姬靈風笑道:“你我兩人,現在正是敵愾同仇,誰幫誰的忙,豈非都是一樣的嗎?”
俞佩玉道:“我若不愿和你這種人合作呢?”
姬靈風淡淡道:“那倒也簡單得很……我現在就殺了你……”
俞佩玉長嘆道:“看來我根本已沒有什么選擇了,是么?”
姬靈風道:“正是如此。”
她忽又展顏一笑,接著道:“但你若肯跟我合作,我就會傾全力幫助你,你也許還不知道我的力量有多大,那么我可以告訴你,大江南北、黃河兩岸,自西北到川滇,所有主要的城市里,都有我屬下的人,只要我一句話,他們就會替你賣命。”
俞佩玉嘆道:“你既已有了這么大的勢力,為何還定要做那武林盟主呢?就算做了武林盟主,你又有什么好處?”
姬靈風道:“每個人都有種嗜好,有的人喜歡喝酒,有的人貪財,也有的人好色,我的嗜好卻是權力。”
俞佩玉道:“權力?”
姬靈風道:“沒有得到過權力的人,永遠不會知道權力的滋味。我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要看天下武林英豪,俱都在我面前俯首稱臣,而現在……現在我卻只能在暗中活動,若不成功,我就永遠見不了天日。”
俞佩玉嘆道:“有些人說酒能亂性,也有些人說色能傷身,但在我看來,世上最害人的,只怕就是這‘權力’二字了。”
姬靈風的目光忽然變得火焰般熾熱,一字字道:“但世上最令人動心的,也就是權力。”
俞佩玉道:“可是你再想想,現在那俞放鶴雖然是武林盟主,你卻并未對他俯首稱臣,你做了武林盟主后,又焉知沒有人在暗中背叛你?”
姬靈風道:“縱然做了皇帝,也難免會有亂臣賊子,但只要每個人當面都對我尊尊敬敬,就算有人在暗中背叛我,也沒什么關系。”
俞佩玉道:“可是你這武林盟主又能做多久呢?”
姬靈風道:“只要有那么樣一天……只要一天,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俞佩玉又嘆了口氣,喃喃道:“權力,權力……想不到這兩字竟有這么大的魔力。”
姬靈風道:“這些事你已用不著多研究了,反正你只要明白,你若想復仇,若想揭穿那俞放鶴的秘密,就只有和我合作,否則你就只有死。”
俞佩玉沉聲道:“但我也有個條件,否則我就寧可死。”
姬靈風道:“什么條件?”
俞佩玉道:“我不愿你在我面前再提起那‘極樂丸’三個字,我非但不愿嘗它,不愿看它,簡直連聽都不愿聽。”
姬靈風笑了笑,道:“你以為這種東西很不值錢么?告訴你,有時它比金子還要珍貴得多,你既已答應了我,我何必再糟蹋糧食。”
俞佩玉道:“只要我答應你,你就相信?”
姬靈風道:“世上若還有一個我能信任的人,這人就是你,何況……”
她一笑接道:“反正你還有很多秘密把柄捏在我手里,我也不怕你食言背信,更何況,這本為彼此有利的事,你又何樂而不為呢?”
俞佩玉苦笑道:“看來我若想揭開他們的陰謀,就只有和你們這些人合作了。”
姬靈風道:“不錯,因為那些自命俠義之輩,全都是站在俞放鶴那一邊的,絕不會有任何一個人肯幫助你,因為他現在正是武林盟主。”
世上有許多事的確奇妙得很。
俞佩玉做的本是最光明正大的事,但卻不得不偷偷摸摸,不得不和一些既不光明,也不正大的人聯合在一起。
他為了要活下去,卻不得不先死一次。
這些事聽起來很荒唐,事實上卻很合理,而有些看來很合理的事,其實卻偏偏荒唐已極。
朱淚兒再也想不到俞佩玉的身世竟有這么多隱秘,她這才發現俞佩玉遭遇之不幸竟遠在她之上。只不過她的不幸還可以對人說,還可以博得別人的同情,而俞佩玉的不幸卻提也不能向別人提起。
她癡癡地望著俞佩玉,目中不禁又流下淚來。
姬靈風忽然笑道:“朱淚兒,朱淚兒……這名字實在取得妙極了,你實在是個淚人兒,只怕連血管里流的都是眼淚。”
朱淚兒怒道:“你可知道你自己血管里流的是什么?我可以告訴你,是陰溝里的臭水。”
姬靈風也不生氣,微笑道:“別人悲哀時都不會發脾氣的,但你一面流眼淚,一面還可以罵人,這倒奇怪得很。”
朱淚兒道:“這也沒什么奇怪,有人一面微笑時,一面卻可以殺人,那才叫奇怪哩。”
姬靈風淡淡道:“微笑時殺人的本事,只怕誰也比不上銷魂宮主吧。”
朱淚兒一驚,失聲道:“你知道我的來歷?”
姬靈風悠然道:“你想想看,我若不知道你的來歷,怎會將這種秘密當著你的面說出來?”
朱淚兒厲聲道:“你怎會知道的?”
姬靈風道:“我若連這點本事都沒有,還敢和俞放鶴爭霸天下么?告訴你,我的人還在十里之外時,這里所有的事我已全都知道了。”
她忽又向俞佩玉笑了笑,道:“對了,我還忘記向你道賀,你能娶到如此聰明美麗的妻子,實在可賀可喜。”
俞佩玉什么話也沒有說,卻忍不住瞧了朱淚兒一眼。只見朱淚兒臉色蒼白,目中幾乎又流下淚來,顫聲道:“你……你用不著說這種話來……來恥笑我。”
姬靈風道:“恥笑?這怎能算恥笑呢?”
朱淚兒咬著嘴唇,嗄聲道:“你明知道那只不過是……是開玩笑的。”
她說出“開玩笑的”這四個字后,整個人都似已虛脫,眼淚終于又像斷了線的珍珠般落了下來。
姬靈風道:“開玩笑的?婚姻大事,怎么能開玩笑?”
朱淚兒道:“但……但我……”
姬靈風柔聲道:“你不用擔心,你若以為他會不承認這婚事,你就錯了。俞佩玉絕不是這樣的人,他絕不會因為你沒有死,而不肯認你做妻子。”
朱淚兒身子一陣顫抖,目光緩緩轉向俞佩玉,姬靈風忽又笑道:“你不必問他,我還可以教給你一個法子,他若不肯承認活朱淚兒是他的妻子,你就死給他看。”
俞佩玉暗中嘆了口氣,只見朱淚兒還在癡癡地望著他,他正不知該說什么,朱淚兒已幽幽道:“你放心,我再也不會做這樣的事了,我……”
姬靈風道:“為什么不能做,這又有什么不好?一個男人若喜歡一個女人,就可以用盡一切手段,只要他能得到她,無論他用的是什么手段,別人都不會罵他的,反而會夸獎他的手段高明,那么,女人若喜歡上一個男人時,為什么就不能使用一些小小的手段呢?”
朱淚兒道:“可是……女人總和男人不同的。”
姬靈風道:“有什么不同?男人是人,女人就不是人么?千百年來,女人總是受男人的氣,就因為女人常常將自己看得不如男人,所以我一定要為女人爭口氣。”
她瞪著朱淚兒道:“我問你,你哪點不如男人?你為什么偏偏要自己瞧不起自己?”
朱淚兒咬著嘴唇,不再說話,但目中的淚痕卻已漸漸干了,蒼白的臉上也已漸漸有了光彩。
姬靈風走過去拉起她的手,柔聲道:“小妹妹,你和我都是女人,所以我們一定要聯合起來,為千古以來的女人們爭口氣,讓天下的男人再也不敢欺負我們,我們一定要男人知道,女人絕不是生來就該被男人玩弄的。”
俞佩玉瞧見朱淚兒的神色,就知道姬靈風這番話非但已將她說動,簡直已將她收買了過去。
這番話實在是天下每個女人都愛聽的,他知道朱淚兒現在絕不會再認為姬靈風是壞人了。
只聽姬靈風又道:“男女之間的婚姻之事就像是釣魚,拿釣竿的通常都是男人,女人偶爾拿一次也沒有什么關系,反正只有愿者才會上鉤的,你以為你釣著魚時,那條魚兒說不定也正在以為他釣上了你哩。”
這時她已為俞佩玉和朱淚兒拍開了穴道,然后又將朱淚兒的手塞在俞佩玉手里,似真似假,似笑非笑地說道:“現在我將她交給你了,你若敢欺負她,小心我找你算賬。”
俞佩玉忽也一笑,道:“謝謝你。”
姬靈風像是怔了怔,道:“你也謝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