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經一個月零七天日夜顛倒、機械齒輪般的工作，施文她們組又拿下了一個艱難的case，再次拿下華誠集團運營榜小組榜，第一的成績。

這是第6次的冠軍，也成為了她們公司集團成立以來，史上最長久的冠軍，人人都在說事不過七，不知道他們這個組還能堅持多久。

其中議論最多的一句話：江山都有分的一天，也總有他們倒下的一日......

只有他們幾個嘔心瀝血的老搭檔還一如既往，有說有笑著下班，拿下了案子，照例要跑去老地方慶祝一番。

室內昏暗的燈光來回復轉，悠緩的音樂輕慢不息，冰塊伴隨著調酒師，在調酒棒的揮動下，與透明的杯壁摩擦碰撞，侵染了溫度，倦懶了氛圍。

一家充滿了小資情調的清酒吧，臺上的駐場歌手正在翻唱林宥嘉的“我愛的人”，厚重的嗓音略略帶著一些沙啞，不細聽，還真有幾分原唱的味道。

臺底下偏左有一處圓形卡座，大約能容納七八個人左右，此刻被五六個人包了下來，肆意隨心的正說笑著，桌上放著零零落落幾個酒瓶，有啤的有洋的，還有一些飲料瓶。

“我差點連女朋友都丟了，老大你說，這次你是不是得放我幾天假，不然都說不過去啊......”

周子暢正在念叨自己那個女朋友，為了他那個女朋友，平日里就數他請假最多，可每次叫他把女朋友帶上一起見見，便像是藏了個什么寶貝似的，說什么都不愿意。

今天可樂說什么都不想簡單放過他，追問了半天，才逼著他說出了理由。

只見他不甘心的往厲秣的方向瞅了瞅：“你們不知道，我們家寶寶那可是絕對的顏值派......”

隨著他的目光看了看厲秣，眾人頓時哄的一聲笑開了，可樂和瀚宇是公開的男女朋友，他們又是始作俑者，自然笑得更歡，笑著笑著便東倒西歪的膩在了一起。

剛上完廁所回來的阿東見大家笑得高興，順勢坐下，跟著裂起嘴角，興奮的問道：“說什么呢，笑得那么開心？”

可樂眼珠子一轉，身子像彈簧啟動一般，“砰”從她男朋友身上彈了起來，嬉笑道：“我們在說老大什么時候找女朋友！”

阿東：“還找什么女朋友，我看老大就和文文姐湊一對不就挺好的么?！?

周子暢：“就是，可樂啊，你當文文姐是死的嗎，小心賜你一丈紅......”

他們還真是一個會比一個吃瓜，看熱鬧的都不嫌事大，每次聊到女朋友的話題，總要牽扯到厲秣還單身的問題，隨后便要說起施文和厲秣究竟有多么般配，然而盡管他們討論的再熱鬧，當事人也永遠只是淡淡一笑，一副云淡風輕，不關已事的模樣。

施文探出小半個身子，伸出一只纖細的手，身形微動之間，眼神不經意向身旁撇了過去，又快速的收了回來，旁人看來，不過當真只是拿了一只酒杯。

對方身子陷在綿軟的沙發上，一只手輕輕搖動著酒杯，另一只手隨意的搭在了黑色的沙發邊上，中指有意無意的點動著，白皙修長的手指在黑色的襯托下，顯得更加白嫩精致。

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對他們的看法不解釋不推拒，又好像只是在看著一場玩笑，不必去解釋，無需去辯解。

這樣的自信，這樣的從容，不讓任何人看破，一直是他無往不利的一種兵法謀略。

施文便也亦如往常一般，喝著酒，當作在聽著旁人的笑話。

可樂說著，卻突然望向她，扭捏起來：“要我說兩個工作狂在一起也沒什么意思，文文姐，其實我一直想跟你說來著，只是都不太好意思，我有個表哥剛從國外留學回來......”

阿東：“我說呢，可樂，其心昭昭啊......”

周子暢：“難怪了，我就看你不對勁，平時就數你最歡，今天怎么老說老大跟文文姐不配呢！”

“關你們屁事兒~”，可樂隨手拿起一旁的抱枕就沖他們砸了過去。

眾人鬧得歡，施文看得也高興，如此一鬧，仿若一個多月的忙碌和煩心事都能隨著這些笑聲，煙消云散。

“要是我三十五歲還沒找女朋友，也不是不能湊合......”

懶洋洋的嗓音在喧鬧中略顯突兀的響起，只是一句附和般的笑話，卻引得眾人靜默，回顧看他，施文也轉頭看他。

也許是連日來的努力，讓成果顯得格外甘甜，又或是今天的連冠實在讓人高興，這還是厲秣第一次針對自己的人生大事發表相關的看法，尤其答案還關于他另一半的選擇。

面對轉過頭，略顯驚愕的施文，他輕輕聳了聳肩，笑容逐漸擴大，隨后又揚了揚手中的酒杯，仿若真的只是輕松愜意的說了個玩笑。

施文微愣過后，隨即也淺淺的笑了笑，好似這個玩笑確實還有那么幾分有趣。

扭過身子，不再去看他：“誰稀得你~”

話出，眾人哄笑更甚，氣氛愈發變得濃烈。

她輕抿了一口杯中酒，清涼的酒水劃過喉嚨，淌入心臟，撫平了心頭的一絲燥熱，胃里卻忍不住翻上來一些苦澀與酸楚。

對方說得是不是玩笑話，她最是清楚不過，大學兩年，工作七年，一共九年，二人說不上朝夕相處，卻也稱得上是日日相對，沒有人，比她更知道他。

傳言都說厲秣清心寡欲，只把工作當女朋友，唯一的愛好也只是加班。偏她曉得，他至今都沒有找女朋友的理由，只是因為“在等”，他還在等那個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回來的人。

厲秣大學時期的QQ簽名，一直都是何以琛的那句，只要那個人出現，其他人都會變成將就，而我不愿意將就......

四年，從未換過。

自從工作以后，QQ換成了微信，沒有了簽名，可那句話早已烙在了他的心里，雖不見，卻不移。

吵吵鬧鬧間，話題早已改變，沒有人會一直將另一個人的感情抉擇放在心上，人多的時候更是......

阿東也是個單身狗，眾人都在勸他也找一個，他卻說工作太忙，根本沒有時間。他們這組人向來如此，有個工作狂的老大，想找女朋友確實挺難。

可樂安慰他：“最近人事招新，聽說又招了許多小妹妹過來，阿東你可以趁這個機會找一個啊。”

阿東眼眸子頓時發起光來，可不等他回答，便聽他旁邊的周子暢搶話道：“又招新啦，不會又有新人要分過來吧？”

周子暢這番嗚呼哀哉的語氣也是有來由的，他們組出了名的強度大，要求高，最基本也要干凈利落，反應敏捷，可近兩年來送到他們組的新人沒一個達標的。

反應快速的個性太強，自我意識高，往往容易擅作主張，聽話的呢，又太過笨拙，不夠心細聰敏。

唯一一個達標的還是三年前的阿東了，阿東屬于天才型估價高手，對數字尤其敏感。光這一點就被厲秣看中了，撬動了人家財務部的墻角，將他納入麾下，不過這也算不得是招進來的。

話頭一牽起，大家便又免不了因為招新之事哀嘆起來，無非就是回憶著過去的“四十難”，預測著未來的“四十一難”......

抱怨加嬉鬧，聚會結束已經是后半夜了，左右難得放了兩日的假期，也無所謂睡過頭起不來之類，便玩得晚了些。

阿東那個家伙更是臨別之時還嚷嚷著，反正也是單身狗，不如在家睡兩宿，這次一定要睡飽，誰都別攔住他等酒言酒語，惹得眾人嬉笑。

施文依舊是厲秣送回家的，多年來，一直如此。找個代駕，他們坐在車后座，一左一右，都依著窗，明明方才還一起說笑的倆個人，現在卻更像是毫無瓜葛拼車的陌生人，便是說話，談起的也都是明天或是下周的工作。

因為住的近，汽車到地方，兩個人一起下車，從地下室走入電梯，一個26層，一個27層，厲秣都摁了。

施文：“謝謝~”。

厲秣點了點頭，周遭陷入了寧靜，隨著時光漸漸流逝，叮咚一聲，電梯停在了26層，施文淺淺一笑，打了聲招呼“先走了~”，便跨步走出了電梯，沒有一絲停留。

緊接著電梯門機械性的迅速關閉起來，更是不會出現半點停頓。

施文是個原則的人，她的原則體現在方方面面，包括每一個生活細節，例如她回家后必須要先洗個澡，將自己收拾干凈，再將衣服塞入洗衣機，將衣服也收拾干凈，才愿意將整個人舒爽的埋在軟綿干凈的被褥上。

連日來的熬夜，身體似乎已經習慣了半夜也不睡的節奏，回想起方才在酒吧聽見的那句令人悸動的話，神志似乎更加的清明了。

從床上坐起，她望向床頭，那里放有一張照片，她從不喜家中有些零零碎碎的東西，照片亦是，所以那是唯一的一張。

慢慢挪動著靠過去，她拿起照片，細心的擦拭了一遍。

照片是大學畢業的時候拍的，里面是兩張青春又稚嫩的臉龐，一個是她，一個則是厲秣，二人皆穿著寬松的學士服，笑容明朗，那是他們唯一一張二人合照。

不知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施文看見厲秣時的笑容慢慢減淡了許多。

或許是知道自己喜歡上他的那一刻，又或者是知道自己離不開他的那一刻。而結局卻都是厲秣不會喜歡她，更不會離不開她的事實，所以她漸漸的離厲秣遠了許多，尤其是這兩年，幾乎達到了平日不說話的地步。

可今日厲秣的一句話，卻又叫她忍不住心動了，只要三十五歲嗎？還有五年......如果他說得是真的......

她好像......還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