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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成為王太太
朱以放要結婚,朱顏是昨天晚上知道的。
朱以放打電話來時,她和王天剛結束一場深刻的交流。交流結束,王天在朱顏額上親了一口,起身下床,他流了很多汗,要去沖個澡。朱顏在他結實的屁股上拍了一下,目送他去淋浴間。然后電話響起來了。
朱顏拿起手機,用食指輕輕一滑。
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說是我。
朱顏問,有什么事嗎?
朱以放說了他要結婚的事,最后問,你能不能來?
朱顏說,我考慮一下。
他說,那你考慮好了告訴我。
朱顏說知道了,放下電話,吁出一口氣。
王天裹著大毛巾,湊過來問是誰。
朱顏跟他說了朱以放的婚禮。
王天說,你怎么想的,要去嗎?
朱顏說不知道。她調整好枕頭,躺了下去。
王天說你的家事,我也不好說什么,你自己決定。然后扯掉大毛巾,套上睡褲,打著呵欠,調暗床頭燈,說了句晚安。不久房間彌漫起心滿意足的鼾聲。
朱顏在他時重時淺的鼾聲里,像一條擱淺的魚,翻過來,又翻過去。
朱以放是朱顏的爸爸。
但是朱顏一直都習慣直呼他的名字,或者叫他老朱。她和朱以放總是有距離,雖是父女,情感的領地卻一片荒蕪。
這是朱以放第幾次結婚呢?第三次?還是第四次?朱顏不愿去想。她探身起來,看了一眼熟睡的王天,輕手輕腳去陽臺,撥通了梅朵的電話。
不管朱顏承不承認,很多時候她把小姨當成了媽媽的替身。小姨和媽媽多像啊,媽媽叫梅云,小姨叫梅朵,瞧,她們連名字都那么像。但她們又全然不像,一個軟糯憂郁,一個剛烈明媚,像同一片天空的兩片云,同一棵樹上的兩朵花,形態相似,命運卻迥異。
小姨。朱顏叫了一聲,她聲音焉焉的,像過了霜的植物,沒什么精神氣。
梅朵說,這么晚還沒睡啊?
朱顏說睡不著。
梅朵問,怎么了?
朱顏說心里很亂,想起很多事。
梅朵問,王天欺負你了?
朱顏說沒有。就是覺得,人為什么一定要結婚呢?
梅朵說,丫頭,發生什么事了?跟我說說。
朱顏心里堆積了很多話,梅朵一問,她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她說,你覺得人這一輩子,要怎么選,才不會錯?
梅朵說怎么選都沒錯,生活又不是考試,哪有什么固定答案。
朱顏說,如果方向走錯了呢?
梅朵說就算方向走錯了,那也是一條路啊。
朱顏想了想,又問,嫁給小姨父,你后悔過嗎?
她聽到電話那端小姨輕聲笑了。
梅朵反問她,傻丫頭,你覺得呢?
朱顏也笑了。小姨父秦小明當年是朱以放介紹給小姨的。這么多年,兩人相敬如賓,幾乎沒紅過臉,也從來不吵架,朱顏一直都是知道的,她覺得自己問了一句傻話。
朱顏的問題很多。該問的,還是要問啊。
她問,老朱要結婚的事,你知道嗎?
梅朵說,他通知我了。
朱顏又問,那你會去嗎?
梅朵說看情況。至于你要不要去,你自己拿主意。
朱顏說好的,我知道了。
梅朵說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早點休息。
掛掉電話,洗完澡,朱顏重新躺下,借著手機的光亮拉開床頭柜,一番摸索后,在王天歡快的呼嚕聲中,吞下了一顆媽富隆。
臥室墻上的琥珀色方型時鐘指針指向六點半,朱顏從床上坐起來,伸了個懶腰,她的生物鐘,比鬧鐘還準。
她半倚著身子,看了看還在酣睡的王天,給他掖掖毛巾被,下床。
洗漱完畢,她換下剛能蓋住臀部的湖藍色真絲吊帶睡裙,套上胸前印有一枚大紅唇的白色寬松T恤,黑色短褲,長發在腦后隨意一綰,簡簡單單,盤了個丸子頭。
王天要是看到,定會皺起眉頭:“一大早,穿那么性感干嘛?”然后軟磨硬纏,讓朱顏脫掉短褲,換上長褲。
王天不喜歡朱顏穿得太暴露,朱顏是他的女人,她的身體,她的胳膊,她的腿,都只能給他一個人看。幸而王天還在沉睡,朱顏晃著兩條大白腿,像只貓一樣,輕巧地出了門。
朱顏喜歡逛早晨的菜市場。她滿心歡喜地看著攤販把新進的瓜果蔬菜擺上攤位,黃瓜帶著花蒂,蘿卜白嫩水靈,辣椒紅艷艷的,螃蟹張牙舞爪……一切都是活色生香的模樣,每一天都不同,都有期待,就像戀愛的感覺。
一番甄選后,購物袋被塞得鼓鼓囊囊的。回到家,朱顏把食材分類放進冰箱,洗手準備早餐。很多女孩子怕油煙,不愛進廚房,朱顏不怕。朱顏喜歡廚房,在她心里,廚房純粹,溫暖,是能驅散憂傷的地方。
雙人份的蝦仁餛飩蒸蛋,笑臉紫薯餅,還有水果牛奶燕麥,一切駕輕就熟,朱顏把它們端上桌。然后,她去喊王天起床,順便給臥室一角的綠蘿澆水,把幾盆多肉搬到陽臺曬太陽。
等她忙完,王天也洗好了,兩人坐下吃早餐。
王天心情很好,吞下一口蒸蛋,看著朱顏,唇角帶笑。
朱顏被看得不好意思。“怎么了?”
“寶貝……我昨晚睡得特別好。”
“跟小豬一樣。”朱顏偷笑。
“今天神清氣爽。”王天說,“昨晚你特別棒,真的,好久沒這么合拍了。”?
朱顏看他滿面春色,意猶未盡的樣子,嗔了他一眼,“討厭……”
王天聽著,倒像是她害羞。“你不喜歡嗎?”
“哎呀,討厭啦……”
朱顏撒起嬌來。她不想繼續討論這個話題,嬌嗔著瞥了王天一眼。王天精力充沛,樂于嘗試各種花樣,她說不上喜歡,還是不喜歡。
王天笑著,三口兩口吃完一個薯餅。“晚上我要加班,你自己吃飯啊。”
“好。”
從外表上看,朱顏不像是那種能好好過日子的女人。事實上,她家務活兒做得很溜,煮菜更是一把好手。
碗碟洗干凈后,用一塊雪白的棉巾擦干,再分類擺進消毒柜。客廳、臥室、衛生間,還有書房,每天都是要打掃的,地板也是每天要清理的。王天看不得房間不干凈,地板上一根頭發絲兒都不能有。
打掃完房間,晾好衣服,朱顏在陽臺上發了會兒呆。成為王太太兩個月了,住進鷺苑也兩個月了,從一開始的不適應,到現在的得心應手,她越來越像個賢惠的妻子,把王天照顧得無微不至。
朱顏和王天是閃婚。兩人認識三個月就領了證。沒有婚禮,也沒有大鉆戒,帶上戶口本,去民政局領個證,大紅印章一蓋,她就成了王太太。
鷺城9月的天空澄澈得像少女的明眸,朱顏的目光一會兒停留在柳絮般的云朵上,一會兒又追著幾只小鳥來回穿梭。
搞完所有衛生,已近中午。朱顏給自己煮了碗鮮蝦青菜面,吃畢,歪在床上翻書。書是她跟好姐妹阮子柒借的,叫《追憶似水年華》。斷斷續續翻了幾個月,也沒翻到一半。
阮子柒說,這是一本偉大的小說,很有意思,在世界文學中分量很重。朱顏沒發現有意思,分量重她倒是發現了,這么厚一本,幾百萬字,分量能不重嗎?翻了幾頁她就困了,倒頭睡去。
她做了個夢,朱以放結婚了,新娘是自己的小姨梅朵。
她被自己的夢嚇一跳。
朱以放的婚禮定在10月10日,寓意十全十美。
這世上哪有什么十全十美?朱顏想。
她在朱以放朋友圈看到了他的婚紗照。那個姑娘看起來比朱顏還嫩,明亮的大眼睛,栗色短頭,依偎在朱以放身邊,笑得比鷺城四季綻放的三角梅還要絢爛。
這么年輕,卻要我叫你阿姨?朱顏看著,嘆了口氣。
下午她稍微打扮了一下,烏黑的長發全部梳起,扎一個清爽的馬尾,然后描了眉,抹了口紅,噴了香水,換上一身灰色針織長裙,拿起車鑰匙出門。
她很少開車,領證后王天送她的紅色寶馬X3,她沒開幾次。王天不喜歡她開車,說不安全。不開就不開,她很聽話。王天夸她,溫順起來就像一只貓。
但今天,朱顏決定開車出門。干什么呢?購物。
朱顏缺一條正式場合穿的裙子,還有日常穿的平底鞋。
上午收拾鞋柜,看著一柜子尖頭高跟鞋,她皺了眉。和王天在一起后,很少有機會穿高跟鞋,身高168,再踩上八公分高跟鞋,過分高挑了。王天不喜歡。他就喜歡朱顏穿著平跟鞋,挽著他的手臂,乖巧伊人的樣子。
上車后,朱顏想了想,拿出手機,在微信里找到“阮子柒”的名字,開始發語音。
“親愛的,晚上來我家吃飯吧,咱好久沒見了。”
朱顏的眉眼里涌上笑意,聲音帶著一點撒嬌的意味。她是很善于撒嬌的。
阮子柒很快回了。“這么好,又可以蹭飯啦?”
“來嘛,來嘛。人家想你了。”
“哎呦,肉麻死了,你男人會吃醋的。”
阮子柒聊天喜歡用呲牙笑,朱顏看著,不自覺也跟著笑起來。
“放心好啦,王天不在,他今天加班,就我們兩個。想吃什么?冰箱里一堆菜,還有活蹦亂跳的大螃蟹。”
“你做的,我都愛吃,我不挑食!”
“那我等你。下班早點過來,我開車,晚點聊。”
朱顏系上安全帶,一腳油門駛出車庫。
兩個小時后,她拎著幾個手提袋上車,又一腳油門駛出商場車庫。
她看了一下表,時間剛剛好,這會兒回去,7點前就可以開飯。她一邊開車,一邊想著晚上要做的菜。快到紅燈路口的時候,綠化帶里突然躥出一只黑貓,前面那輛車為了避讓,緊急剎車。
朱顏忙也緊急剎車,但還是反應慢了,只聽“砰”一聲,撞上前車,追尾了。
雖還沒到晚高峰,路上車流仍不少,這一追尾,后面的車沒法走,好幾位車主不耐煩地按起了喇叭。
朱顏下車,細看了一眼被她追尾的車,心下有點慌。
那是一輛威風凜凜的路虎攬勝,周身銀色,高大氣派,自帶一種生人勿近的貴氣。車尾偏左的地方被撞得有點凹陷,漂亮的左側尾燈碎了,像一個眼妝花掉的美女,眼影眼線都糊在一起。
漂亮路虎的車門開了,下來一位帶著墨鏡的漂亮男士,他朝朱顏走過來了。
朱顏忙垂下肩膀,低頭,準備道歉。一個女人在男人面前犯了錯,示弱和伏低終歸是個不會出錯的選項。只要姿態到位,眼神到位,沒有男人會忍心苛責,如果你還長了一張漂亮的臉蛋,那就所向披靡了。
這是朱顏活了26年總結出來的性別觀和方法論。
“對不起……”她說。
“朱顏?”漂亮男士摘下墨鏡,叫出聲來。
朱顏抬頭,一臉驚訝。她和馬帝浣已經三年沒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