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在返程的一條國道上，陸小白駕駛著一輛破舊的出租車連夜趕回市里。

這輛車到了報廢的年齡，為了省錢，除了發動機跟四個車輪定期維護之外，其他的部件能省則省，外觀更是黯淡無光，一看就知道長時間沒有保養…此刻多一分投入都是多余，也是一種浪費。

而老板計劃的新車尚在審批中，在手續沒有正式下來之前，老板和他還必須堅守在這輛破車之中，讓它在生命的余暉中發揮最后一抹光和熱，直至壽終正寢。

入秋以來，降下幾場秋雨，白天溫度尚行，穿一件厚一點的秋衣即可，可是一到了夜晚，秋葉瑟瑟，寒風沁骨，很容易讓人傷風感冒。

今晚陸小白在上車之前感到身體不適，鼻塞頭暈，特意在一家門診開了一盒阿司匹林，兩板感冒通膠囊，一小瓶消毒藥水，兩袋密封好的棉球，以及一盒創口貼……這些藥一共花二十來塊錢，花錢不多，依舊讓他一陣心疼。

陸小白，二十六歲，單身，至今連個對象也沒。每個月只有3000來塊的收入，攢錢娶媳婦是他最大的夢想，錢是能省一分是一分。不過這些錢是沒辦法省的，生病吃藥，這個花小錢省大錢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出租車破舊不堪，速度實在是跑不起來，陸小白只好靠邊行駛，把快車道讓給后面的車輛，此刻來到一個十字路口，還有七秒的綠燈通行時間，陸小白加速行駛準備正常通過。

突然間，快車道一道白光閃了幾閃，一輛大型的貨車強行超越過來，在最后一秒闖關成功。

這個時候貨車跟出租車并駕齊驅，一起沖過十字路口，不料想對面突然竄出一輛白色的轎車，貨車司機猛地向右一拐，驚嚇得一旁的陸小白趕緊腳踩剎車……然而一切都已過晚，貨車高大的尾部重重的撞擊在出租車的引擎蓋上，出租車頓時失去控制，陸小白只覺得車子猛地失去控制，發生瞬間側翻，一陣頭暈腦眩，頓時失去知覺……

也許過了一分鐘，或者是一個小時，陸小白首先是頭腦漸漸恢復知覺，四肢仍舊毫無感覺。不過似乎聽到旁邊有人在喊叫，聲音很輕，好像怕吵醒他。

“喂，兄弟，兄弟，趕快醒醒……吳隊長，陸警官，怎么還沒醒？不會摔死了吧？”陸小白聽見有人在耳邊緊張喊叫，好像是在叫什么陸警官，這肯定不是在喊自己。不過接下來的一句話卻是嚇他一跳：“瞎喊什么？媽了個巴子的，再敢亂我軍心，小心我一槍崩了你?！?

接著一雙冰涼的手伸向陸小白的脖頸，隨后這人縮回手，扯著公雞嗓門叫道：“弟兄們，陸警官沒事，估計是震暈過去，等一會兒就好?，F在哪一位弟兄打頭陣？誰先沖進去，賞大洋一塊，不，兩塊。”

吳隊長一連叫了兩遍，卻沒有一個人自告奮勇領取賞金。手下的行動隊員們，迅速的占領著一樓的有利地位，有的趴在桌子下面，有的站在柱子后頭，都端起手里的槍，瞄著二樓其中的一間房門，焦躁不安的緊緊注視著，就是不敢再輕易朝前挪動一步。

大家都是血肉之軀，都是爹媽生的，誰也不嫌命長。為了兩塊大洋跑到樓上跟胡子拼命，怎么算都不合適！

“咳咳…咳…”陸小白覺得嗓子眼有口痰憋的難受，下意識的咳嗽起來，這一咳嗽不當緊，身體竟然恢復知覺，他不由得睜開雙眼，打量著眼前的一切：不看不當緊，一看嚇一跳。

首先他發現自己躺在一處樓梯木板上，頭下腳上，沿著樓梯朝上面望去，木質的欄桿盡頭似乎還有一層，自己穿著一雙黑色長筒皮靴，黑褲黑衣，腰間扎著一根皮帶，右手腕下壓著一件東西，用手一摸涼冰冰的發硬，順手拎起一瞧，竟然是一只烏黑發亮的駁殼槍，舉在手上竟然很有點兒分量，不像是塑料玩具，倒像是真的手槍。

“我不是在做夢吧？我記得當時發生了車禍，怎么現在手里有一把手槍？這一定是在夢里，因為在現實社會里是禁止私人擁有槍支的，絕大多數人一輩子，甚至于連槍也沒有摸過，所以這一定是在夢里…不過這夢有點太過于真實，要不摳一下試試？”陸小白心里合記著，正在猶豫中。

“媽了個巴子的，劉二，宋朝陽，你兩個先上。不就是三個胡子，咱們弟兄十幾桿槍，也不是吃素的，還怕這些家伙不成？快上，再不上就以違抗軍令，先斃了你兩個?！?

雙方已經僵持了十幾分鐘，吳隊長不由得心里煩躁起來，揮舞著手里的槍，逼著手下上前拼命。

“隊長，樓上的有手榴彈，誰上誰死，不如叫增援吧！把這些胡子困死在樓上，不信這些家伙不投降?！闭f話的是劉二，他距離陸小白不過一兩米的距離，躲在樓梯拐角處，一邊緊張地朝樓上張望，一邊扭頭沖隊長喊道。

“是啊，隊長。人家有重火器，就咱們這幾桿破槍，恐怕上一個死一個，不合算呀！”不用說，這是那個叫宋朝陽的警員，眼見著被隊長直接點名送死，不敢不去，于是就嘴里哀求道。

“放屁，要是有多余的，早就扔出來了，哪里還有第二顆…你兩個上不上？我說一二三，三個數數完，別怪我吳大眼心狠手黑，沒了兄弟之情！”吳隊長把話說完，然后端起手槍，慢慢的移向劉二和宋朝陽。

“我去…我去…隊長，萬一我要是被亂槍打死，借你的五塊大洋也就水了，你不能再向家里人要，你要是答應，我就是拼了這條小命也算是不冤…你能答應嗎？隊長?！眲⒍魂犻L逼得沒有辦法，只好把陳年舊帳翻出來，多拖一會是一會，萬一那三個胡子從后窗逃跑了呢？自己不就撿條命回來。

吳隊長瞪著一雙通紅的牛眼，不覺怔了一怔，然后嘴里罵道：“王八羔子，到了這個時候還給我討價還價。行行，只要你帶頭上去，不管抓不抓住胡子，咱倆的帳都兩清，這……”

“呯！”一聲清脆的槍響，嚇得眾人渾身一顫，趕緊躲了起來，難道說困在屋子里的胡子，狗急跳墻，準備沖出來拼命？

這一槍是陸小白開的，無意中叩響了扳機，只是為了驗證自己是否在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