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商人劉老板在得到秦三兒的保證后,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在重新閉上眼假寐之前偷窺一下鏡子后面的陸小百,發現不像是附近轄區里的片警。
身后的年輕警官面色稚嫩,目光平和,對他剛才的那番暗中計較的言語無動于衷,應該是剛從警校畢業,初涉世俗的青年,雖然說腰里挎著一把貨真價實的匣槍,卻顯得恬靜沉穩不帶一絲的逼人煞氣,也就不怎么放在心上,踏踏實實的仰臥在椅子上安心理發。
此刻陸小白的主要精力放在手中的報紙上面,他在精心尋找著日本人將要發動侵略的痕跡,仔細的翻閱了一遍一無所獲。不免心里有些失望,看來城市里的居民們完全沒有意識到即將到來的災難,依舊是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
不過回過頭來仔細一想,這也十分正常,畢竟那是一場震驚世界的軍事行動,怎么可能輕而易舉的在報紙里透露出來?
時間已經過了五六分鐘,秦老板的工作依舊在進行中,暫時看不到結束的跡象。陸小白無聊的喝了口茶,又把目光轉移到交通版面,目光逐漸凝聚在一條短暫的報道消息:前天夜里在柳條溝一帶,有兩名穿越鐵路的當地平民被日軍誤傷,系誤入演習區域所致……
陸小白看到這里一下子愣住,柳條溝?…軍事演習?如果自己沒有記錯的話,在歷史上,九一八事件發生的當天晚上,日軍就是借口中國軍人企圖炸毀鐵路從而挑起的事端,地點就在柳條溝一帶。
陸小白頓時陷入沉思之中。
“警察哥哥…噢,陸警官,該給你理發啦…”耳旁突然傳來鳳兒姑娘的輕聲喊叫,陸小白猛然間清醒過來,訝然聞道:“哦,該我了嗎?好好。”他急忙放下報紙站起身來,走到理發桌跟前重新坐好,發現那個劉老板早已不見蹤影。
“小鳳姑娘,會理發嗎?”陸小白清清嗓子,隨口問了一句。
秦三兒笑道:“她在念書,可不會這門手藝,再說一個姑娘家,也用不著學它,只要把書念好,早早嫁個好人家就行。”
鳳兒姑娘卻不甘示弱的搶著說道:“誰說我不會?不就是理發嗎?這有啥難的,大毛的頭就是我給他理的,不信你叫他出來問一問,他還一個勁兒的夸我頭發理的好呢!”
“大毛是誰?”陸小白問道。
“我昨年收的徒弟,學了一年多,今年也算是出師了。”
“就是你說在做飯的那個?”
“是的,陸警官。這不,說曹操曹操到…大毛,飯菜做好了?”
這個時候從里間走出一個大小伙子,身高在一米八左右,年齡跟陸小白相仿,長相清瘦,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顯得很是機靈。
聽見老板問他,急忙點頭:“師傅,飯已經做好,這位長官的頭發讓我來理好了。”
“你跟鳳兒先吃,我理完發就過去。”秦三兒拒絕徒弟的好意,面對著陸小白這位新來的顧客,絲毫不敢麻痹大意,唯恐一不小心怠慢這位年輕的警官。
“大熱天的,你戴個禮帽干嘛?不怕熱嗎?”陸小白望見小伙子頭上帶著一頂白色的禮帽,一看就知道不是他的,有點奇怪。
“哈哈…哈…”聽見陸小白的詢問,站在一旁的鳳兒姑娘,不由自主的咯咯笑起來,慚慚的笑彎腰。
秦三兒也跟著笑起:“這不怪他,剛才不是說鳳兒給他理的發么,大毛嫌棄不好看,這兩天一直戴著帽子,難怪陸警官你覺得怪怪的。”
“哦,是嗎?小鳳姑娘剛才不是說手藝不錯,聽秦老板你這么一說,我倒是真想瞅上一眼,欣賞一下小鳳姑娘的杰作。”
“陸警官,你真想看嗎?”大概是陸小白太年輕的緣故,鳳兒姑娘一點也不害怕,這時強忍著笑容調皮的問道。
“哦,我可以看嗎?”
“當然。大毛,把帽子拿下,讓陸警官欣賞一下我的手藝…哈哈。”
“師傅,我先去廚房吃飯,要不飯菜都涼了。”大毛匆忙中說出一句,飛一般的鉆進廚房里,卻是不肯把帽子摘下。
“大毛,你這個口是心非的家伙,你不是親口對我說,我理的發型很好嗎?這時候怎么變卦,非找你理論一番不可。”鳳兒姑娘緊跟著也跑進廚房,隨后里面傳出一陣嬉笑聲。
陸小白啞然失笑,即使看不見鳳兒姑娘的杰作,也能想象的出來姑娘手藝的高低。
此時,外面傳來門軸轉動的聲響,一道人影出現在門口,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扭頭看去,進來的是一位打扮時髦的年輕女性,一身短袖的碎花連衣裙,頭戴遮陽軟帽,輕紗遮面,朦朧中覺得是一位容貌精致的女性。
“老板,會做最新流行的發型嗎?”聲調柔和,吐字清晰明朗,似乎是一位很有教養的女士。
“會的會的,不知道你想做啥樣的發型,是最近上海流行的明星發型嗎?”秦三兒急忙停住手里的活,把手往沙發上一指,“這位長官的發型簡單,一會兒就好,請你稍等片刻,好嗎?”
“好的,老板。我不趕時間,只要你能夠做發型就好。”進來的漂亮女士對陸小白熟視無睹,徑直坐到剛才陸小白的座位上,抄起那張報紙慢慢的低頭觀看,一點也不著急模樣。
“陸警官,你這后腦勺上好像有塊傷疤,依我看,稍微留長一點才好,正好把傷疤遮擋一下,顯得好看一些…你說呢?”秦三兒這時才發現陸小白的后腦勺上有一塊紅腫發青的傷痕,明顯是剛剛受傷,于是就善意的提醒。
“秦老板,我看不見后面,傷疤流血了嗎?我覺得有點疼。”
“有少許的血絲,應該是蹭破了點皮,沒有大礙。我這里有創傷藥水,等會兒幫你洗完頭后抹一下,包你明天一點事也沒有。”
“好吧!就照你說的辦。”此時陸小白的目光緊盯著鏡子后面的女士,直覺告訴他,這位剛進門的女士似乎也在看看那條不起眼的信息,而且看著看著嘴角輕微的上挑,露出一抹冷笑。
“秦老板,最近幾天日本人在城外不停的打槍打炮,你聽到沒有?”
“那怎么沒有聽到?特別是在晚上深更半夜放槍放炮,聽著就叫人心里不舒服,攪的人一夜不得安生。”
秦三兒輕嘆一聲,嘴里抱怨道。那位年輕的女士似乎抬頭看了陸小白一眼,又低頭看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