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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天臺上的大師
江陵,一座很多人覺得活在三國演義里的城市。
城市很小,但是名頭卻不小。
女人正靠著著車窗發呆。
大形的廣告海報映入她的眼簾,這是全國馳名品牌,許多電視臺都播放過。
“這里比我想的熱鬧。”
她聽說過這里,不過在她眼里,這里還是個小地方,只不過是稍微熱鬧點而已。
開車的大叔應了一聲:
“八十年代這里就被稱為小香港了,有點繁華。”
女人笑了笑。
似乎在許多鄉鎮里,有點消費的地方都會叫小香港。
轎車開到廣場,隨處能看見放風箏的孩子,逛該的行人,感覺來往間抖擻著一股勁兒,一股子對新生活的期待。
“就是這里,下車吧陳叔?!?
從北方到這已經開了兩天的路程,女人還沒下過車,剛出車門,她就感覺到江陵濕冷的天氣,跟她在北方的冷完全不一樣,是感覺鉆進骨子里的寒意。
陳叔默默將一件寬大的風衣遞給了女人。
時尚的風衣掩蓋了女人曼妙的身材,也讓她有些嬌弱的身材顯得棱角一些,只是眉眼間有一絲疲憊與哀容消散不去。
一男一女,從小轎車上下來,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畢竟小轎車可是個稀罕物,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
二人來到廣場前的一棟大樓,叫紅旗大樓,12層高與周圍的平房有點格格不入。
“中華養生一氣功”
七個大字走進了讓人第一眼就看的清楚。
“他就在這里工作?”
女人帶著一絲驚訝,指了指這牌匾。
“也很合理。”
陳叔面無表情,讓人捉摸不透。
九十年代,國內還流行著氣功,許多人都相信氣功可以強身健體,可以治病,甚至是開發特異功能。
這流行的程度,以及民眾參與的熱情程度,超過了如今任何一項流行的運動。
走進在大堂,就能看到一些造福人類,功在千秋的錦旗掛滿了墻壁,許多身著正裝的人在一起交流今日的帶功報告,這看似荒誕的情景,在這個時候太常見了。
這年頭誰不聊這些呢。
“你們哪個單位的?找誰???”
二人剛一進門,就被居委會大媽樣的婦女盯上了。
沒辦法,這兩人的氣場就是與眾不同,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女人神態從容,二十多歲的樣子,氣質出塵,屬于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被看到的,用鶴立雞群來形容實在是再適合不過。
男人身材高大,面容冷峻,飽經滄桑的臉上寫著生人勿近四個大字。如果有練武的朋友仔細觀察到他那雙長滿老繭的手,一看就知道是個練家子,沒個十年功夫是磨不出來的。
“我們找周云?!?
女人微微一笑道。
大媽還沒見過這么好看的姑娘,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女人,好奇道:“你們來找他學氣功的?”
女人沒想到周云真的在教人練氣功,皺著眉頭問道:“周云胳臂當年就折了,現在怎么教起氣功來了。”
大媽一聽就知道是周云熟人,回答道:
“是啊,他剛來的時候就教點拳腳功夫,別看他胳膊有問題,但是教挺像模像樣的,不過現在不興這個了?!?
周云原本是來這里弄間武館的,有多少真功夫她不知道,只是生意太差的他,房租也交不起,就搬到天臺去住了,最近又轉頭開始教人練氣功了,讓大媽有些看不上眼。
多俊的年輕人,可惜是個殘疾人。
“人家大師從北平來,給多少大人物都交流過,他一個房租都快交不起的,窮的只能住天臺的,也能教氣功嗎...”
大媽還想八卦眼前女人跟周云的關系,女人卻不打算跟她多聊,打聽到了周云的住址后,直接走上樓梯了,惹得大媽在背后翻白眼。
....
天臺,十分寬敞,站在這里看著江陵,視野開闊。
但是周云住的鐵皮房卻沒那么開闊,冬天冷的不行,夏天熱的人發蒙。
住在這唯一的好處就是兩個字兒。
便宜。
周云不在意這些問題,挨著房檐搭了個棚子,夏天就不用在跟蒸爐似的房子里烤著,晾衣服也挺方便的,干得快。
棚子下立著一塊小黑板,是他自己寫的招牌。
“祖傳氣功,包教包會,感悟宇宙,天人合一”。
字寫的很好看,內容卻讓人有點發笑。
走進鐵皮房,能看到幾張港臺明星的海報貼在門上,都是現在最火的明星,張國榮、梅艷芳、張曼玉的都有。
幾撂武俠小說靜靜的靠在墻角,許多本的邊角封面都有明顯的破損,顯然被翻閱很多次了,不用看都知道是那幾位的作品。
老舊的收音機正放著音樂,刺啦刺啦的,音質并不怎么好,放的是崔健的《假行僧》。
“ 假如你看我有點累 ,就請你給我倒碗水 ;假如你已經愛上我...”
音樂還在放,一個溫婉的女聲打破了收音機里的宣泄。
“請問周云在嗎?”
聽到聲音,屋子里有了點動靜,
咔吧一聲,收音機停止了轉動。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傳了出來:
“跳舞別喊我啊,今兒沒空耍?!?
周云長相俊朗,又愛教人跳舞,霹靂舞。許多年輕人都愛找他玩。
這年頭還流行去歌舞廳跳舞呢。
可是生活,是需要金錢的支撐的,跳舞可當不了飯吃,或許十年后還有可能,現在跳舞只是不務正業而已。
“我是來學氣功的?!?
聲音倒是挺好聽的。
聽到是來學氣功的,周云立馬踩著鞋走出了門:
“大師傳功三十五一人,另外附贈五禽戲,八段錦的養生氣功教學?!?
說著,一個有些邋遢的身影從鐵皮房里走了出來,高高的個子有些單薄,凌亂的長發顯得看不太出年紀,格子花紋的毛衣內套了件領口襯衫,顯得有些瀟灑與頹意,只是右臂有些與常人不一樣。
女人看到有些熟悉的身影,緩緩道:
“傳功可要不了多久,這五禽戲,八段錦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學完的,你這生意做得太實在了?!?
周云一聽,懂哥,笑著應道:“可不是嘛,我這是正宗的氣功...”
話還沒說完,周云的笑容僵住了。
“師兄,好久不見?!?
眼前的女人,正是周云的青梅竹馬,李佩青。
真是很久很久沒見過了。
周云收住了笑容,微微道:
“好久不見啊師妹,進屋聊,屋子有點亂,別見怪。”
....
狹小的屋子里,燈光有些昏暗,顯然周云一個人住也不怎么愛打理,這一下子三個人涌在這破屋子里,氣氛頓時有些凝固了,幾個人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些什么。
李佩青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這是她曾經的師兄,年少時傾慕的人,如今卻住在這狹小的鐵皮房子里度日。
“我給你們倒杯水?!?
多年未見,周云知道二人遠道而來必有所求,不想多問,靜靜轉身拎著暖水壺給二人到水去了。
女人端詳著周云的背影語氣輕聲說道:“這么多年,你反而越混越回去了,曾經意氣風發的師兄,如今卻住在天臺,教起了氣功。”
周云提著水壺,拿著兩個搪瓷杯,聽見師妹的挖苦只是挑了挑眉毛,靜靜地倒了一杯熱水遞給了她。
“練氣功有什么不好,你看這大街小巷誰不練,沒準我也能練出特異功能?!?
李佩青靜靜地接過,知道他這是插科打諢,特異功能?就是騙騙普通人罷了。
水氣從杯口漫出,飄散。
她絕不相信曾經桀驁不馴,事事總要與人爭一頭的師兄去沉迷氣功了。
“你不在的時候,父親總念叨你,如今你一身本事不要了,鉆研這些騙人的東西,不是為了過日子嗎?”
周云聽到師妹的話,摸了摸鼻子,不想多做解釋,因為她跟他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不是吧,師父讓你們來找我這個殘疾人過日子?”
李佩青眼神瞟了一眼周云右臂,低下頭道:
“父親去世了?!?
周云愣愣,倒水的手卻是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仿佛這個人跟他沒有絲毫關系。
暖水瓶里的熱水劃成一條線,沖進杯子里,嘩啦嘩啦的響,房間又安靜了下來。
周云感嘆道:“師父也不在了啊?!?
“我希望你能回來幫我?!迸丝匆娭茉频姆磻行┥鷼?,“你如今住在這里,能有什么出路?”
周云笑了,不作回答,轉身又給陳叔倒水去了。
李佩青看周云無動于衷,反而不生氣了,繼續道:
“父親生前常說習武之人,必當勇猛精進,你才三十多歲,正值壯年,你回來幫我坐穩位置,還用得著受這些市井小民的白眼?”
周云搖了搖頭,如果他真的這么在乎這些,又怎么會走出李家。
十年了,曾經熟悉的人也讓他有些不認識了。
“大小姐,你好像搞錯了什么,你是你,我是我,當年我被趕出師門,我已經十年沒碰過拳了?!?
周云說完,臉上露出嘲弄的笑容,把瓷杯遞給了坐在床上的沉默大漢,繼續道:
“更何況我現在只是一個殘疾人,哪有什么能力幫你家爭權奪利。”
李佩青有些不滿,她有不相信那個到現在還在被家中人忌憚的猛人,會真的放棄練拳。
周云找個凳子坐了下來,說道:
“你怕是要失望了,我周云向來恩怨分明,滴水之恩,我必涌泉相報,師父的養育之恩,我早已償還,不然李家如何做了武術協會的話事人?”
李佩青知道當時的情況,眼神復雜地看向周云道:
“我知道當時叔伯師兄們對不住你,如果師兄還是放不下過往,那佩青也不多做打擾,但是我希望你還記得父親曾說過的話,人活一口氣,我只是希望師兄心中的那口氣,沒散?!?
太陽昏得快要落下了地,紅色的夕陽暗得發黑,一時間有些看不清周云的臉上的表情。
“慢走不送了。”
李佩青收起臉上的疲態,一副精明強干的女強人氣場展露無疑,不再多說,直接轉身告辭。
只是剛走出周云家門口,身形又頓了頓,低聲道:
“佩青,還是更想看到從前那個意氣風發的悶爺?!?
說完,便與陳叔轉身離開了。
屋子安靜了,不一會兒,收音機繼續放起了歌。
江湖日久,兒女情長。
李佩青的心思,周云又何嘗不懂。
一聲苦笑后,隨手捏起沒喝完的白開水往嘴里灌了一口,原本穩穩的手,隱隱有些發抖。
“我這口氣,還沒散呢。”
周云轉身拿了毛巾擦了擦嘴,又隨手扔進了面盆里,邁著大步走到了空曠的陽臺,望著大廈前的街道,看著樓下的小轎車走遠....
“仰面朝天自己嗟嘆,司馬懿可算得將中魁元。送脂粉和釵裙不惱可贊,反與那旗牌官酒食來餐。有剛有柔是好漢,我諸葛要學他難上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