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端冬夜映寒街,天教月上巷枯枝。
一場死斗一觸即發。
周云腰間發勁,扎槍直出六爺面門,如蒼龍破水而出,身體仿佛隱匿于槍桿之中,渾身氣息收斂,仿佛精神與大槍連成一線。
與平常槍法不同,周云所持大槍長且重,做不到舞花翻飛,翻身摔把的花式,而是用法多樣,氣勢驚人,一丈的大槍扎在身上,不怎么費力就能置人于死地。
戳著就死,擦著就傷。
可這屋子空間太小,周云打算擒賊先擒王,以迅雷之勢,直取六爺性命。
六爺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魚肉,翻高頭的好手不僅飛檐走壁,來去自如的輕功為江湖一絕,一雙能竊玉偷香的巧手也不是吃素的,見得大槍來勢洶洶,知道絕不可硬拼,仰身退去數步,伸手想要抓起桌子板凳打偏這一槍,只是桌子早已被穿成碎片,凳子也被打飛到了角落,眼見著退無可退,六爺心一狠,抓起身旁手下,用他身體擋住了這一槍。
倒霉手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覺得一股巨力在自己衣領一抓,自己緩過神來的時候,胸口已經被穿了個透心涼。
“啊!”的一聲慘叫。
只見一桿長槍從那人胸口拔出,槍尖挑起飛灑的血珠,濺在眾人臉上。
周云一擊不得,立刻抽槍搭步,作出防御姿態,不帶一絲情緒。
六爺驚嘆眼前少年,無論是手段還是心性皆是自己所見過一等一的人物,龍門鏢局怎么出了這么個人物了。
但是六爺作為江湖老手,深知“槍尖之外,不許近身,槍桿保命,槍鋒殺敵。”這個道理,在周云收搶瞬間就扔開那熱乎的尸體貼了過來,雙臂高展如白鶴亮翅,五指聚攏化為鳥喙,朝著周云脖頸啄去!
仙鶴捕魚。
這是六爺的盜門絕技,取自野鶴捕魚的形意,化抓為喙,利用戳,抓,打,砍攻擊人體要害,陰險至極。
周云雖然鋒芒畢露,可是來到這世界也才整整五年,期間也未曾與人真正交過手,動作膽大且心細,絲毫不敢懈怠,整個人處于一種精神極度集中的狀態,時刻注意著六爺的一舉一動。
而六爺這一招,周云看出其中風險,想用槍桿崩開此人,只覺得面前男人腳步騰挪輾轉,好似一條泥地里的泥鰍,奇滑無比,想崩卻找不到發力點。
眼見就要被六爺啄中,那還是少年體格指不定就要被戳一個窟窿,周云一聲猛喝,丹田所蓄之氣如潮水般轟然而出,槍桿朝地上一壓,借著這股彈力,整個身子仿佛失去了重力般倒飛出了屋子,一個漂亮的空翻,穩穩地立在了屋外。
“嘶——”
周云倒吸了一口冷氣,一股劇痛從肩膀傳來。
“你這老賊有些手段。”
六爺面色一黑,他確實打中這小子了,本以為這手就能要了他的小命,沒想被他如此精妙的卸力手段躲了過去,看著一旁驚呆了的手下,怒喝道:
“動手!他已受傷,還不一起把他拿下!”
其他幾人方才如夢初醒,慌慌張張的跑出了屋子,將周云圍成一列,又遲遲不敢出手。
“廢物!”
六爺在眾人身后,一腳把一個倒霉蛋踹向了周云。
周云單手持槍,只是槍墩朝前一頂便捅到了來者的腹部,漢子又被頂飛到墻上摔了個狗啃屎,然后蜷縮著身子,勉強要站起來,哇的一聲吐了一地的酸水。
周云立起長槍,冷冷地與眾人對峙,寒風從他們之前掠過,吹到了屋子里,屋子里的乞兒們察覺涼意,又“啊啊”的叫嚷起來。
聲音在夜晚顯得格外凄涼。
“準備好了嗎?”
清冷的聲音打破了僵局,周云冷冷地吐了這么一句。
眾人摸不著頭腦,六爺內心也是警惕到了極點。
周云其實方才在進屋的時候,就做好了計劃,他的大槍使得再出神入化,在屋子里也定然施展不開,不如索性賣出破綻,把他們引出屋來一網打盡。
街道空曠,他的大槍可好使得很。
眾目睽睽中,陡見周云托槍弓步,握槍的雙手掌心朝下,緩緩壓住槍桿,抵在腰間,呼吸愈發沉重,氣息從口鼻進入,存于丹田,一呼一吸間,宛如虎嘯龍吟。
“快動手!不可讓他有喘息的機會!”
六爺意識到不妙,其他人不是傻子,眾人一齊撲了過來。
“嗖嗖嗖~”
周云掄起大槍,如封似閉,槍頭在擺動中晃出了數道殘影。
請聽詩一篇,持槍俠客行。
白霧從周云唇間緩緩吐出,他雙唇微動,低吟一聲:
“趙客縵胡纓——”
一聲痛呼,一個痞子忽的覺得眼前一紅,捂著脖子跪倒在地,一根長槍橫著劃過他眼前,不偏不倚,正好劃開了他的脖子。
“吳鉤霜雪明——”
兩個漢子想要圍住周云,卻被周云一槍劈開,二人完全反應不上周云的動作,只聽見他冷冷念了這么一句,便沒了聲息。
六爺見少年兩句詩詞間便痛殺三人,瀟灑大氣,卻又充滿無限殺機,如此月夜,與這少年冷酷犀利之姿竟然如此和諧。
天人合一?
六爺腦海中只有這一個念頭,這是武者追求的至高境界,這小小少年竟能達到如此高度,他完全不敢置信。
妒忌,恐懼,膽怯,惱怒種種情緒糾雜在他內心,讓他近乎癲狂,懷中一不知名野神像竟然微微散發出黑氣,緩緩浸入六爺的身體,而六爺此刻毫無察覺!
壓抑住心中想法,他此刻必須斷了那少年攻勢,不然今日他們都要交代在這里。
六爺用尸體做盾,往周云身后縮去,再接著一腳如鐵錐般朝他腰部貼去,一腳踩空,戳到青石板上發出一聲響震,這青石板竟然裂開了。
周云多開這一腳,步法并不雜亂,身體重心六成勁在右腿,四成勁在左腿,樣子不丁不馬,既可出招擊敵,也可退步防守,又能防備各方偷襲。
六爺手下二人還以為六爺打出了空檔,齊齊地沖到周云面前,想要抱住周云手腳,好讓六爺出手。
周云見這二人如瘋狗,嘴角微翹: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又是聽見兩聲慘叫,剩下兩個手下也倒在了那少年的槍中。
周云一槍又刺死兩人,動作仍未停下,槍如臂指,渾然一體,他知道此刻是他槍法巔峰,每念完一句氣勢便增添一分,而如今已到了頂點。
心海五年磨一槍,鋒芒未曾試,今日把示君,有誰不平事?
六爺只覺得面前少年氣勢如虹,他仿佛面對著一代豪俠,自己渺小如塵埃一般!
下一槍他避無可避。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話音剛落,六爺胸口已被刺了一個窟窿,頃刻血流如注。
一代盜門高手,就這樣被捅穿了心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