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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楔子 鄉間路,少年人
眼底,淺夏。
建木丘,苦廬學堂。
叫山也好,稱丘也罷,遠遠看起來這初陽縣外的建木丘還是有幾分青蔥覆我身,白云過我心的樣子,離著縣城有著三四里的距離,這條“通學路”倒是修葺的整齊平坦,無論是平整度還是規模比起周邊田地里的蜿蜒小徑簡直是通天大道一般,并排走個四輛馬車都沒有問題,顯然初陽縣在這條路上費了不少心思。
鄉間比較熱烈的傳言是當時初陽縣王縣丞花高價錢請了工部的仙官兒掘泥平土,動靜大的就好像前幾日城里首富褚家娶親,更讓傳言這些年久盛不衰的是,這么長一條大路,卻不到半日就完了工,也不知使了什么神仙手段,好幾十年風吹日曬也沒土石脫落干裂的跡象,路邊移來的整整齊齊間距一般的梧桐樹郁郁蔥蔥,雖然在烈日的炙烤下似乎也蔫的沒了聲音,倒也為行走間遮蔽了不少日頭,通學路延邊幾乎是一片蔭涼。
“不知道什么時候會下雨,這么個兜法太讓人焦灼了”一手提著網兜,一手拿著長桿的少年是山上苦廬學堂的學生,喚作穆鼓,網兜里撲騰的卻是寥寥幾只剛網下來的知了,晌午間做這種事情,仰頭是刺眼的太陽,在樹頭枝杈間搜尋一會便是頭暈目眩,更可氣的是,長桿頂頭的布網往往還沒撲過去,飛蟲已經振翅走了,留下滿樹頭的蟬鳴像是開了同步的嘲諷。
“放了放了,這帶翅膀的又不好吃,等雨天或是晚上來抓知了猴吧,聽李老頭說隔幾日就有場大雨,到時候去田里守著地上的小指洞,不知道能挖出多少來,明知中午熱,還要順了這套裝備來,白癡啊”應聲的是胡路,是穆鼓同班的好友,李老頭則是縣城雜貨鋪的老板,在建木丘下也有家門店,這些年靠著這條通向學堂的路著實殷實了不少,至于指著這些小子抓蟬拿蟬蛻跟他做些小交易真真是賺不了幾個錢,但是學堂里的學子倒也沒什么搗蛋的心性,生意人又是出了名的天天迎笑臉,倒是關系一來二去處的很好,就說這捕網和網兜,穆鼓從城里拿出來也就打了一個招呼,用完直接還回建木丘下的門店就行。
聽了胡路的譏嘲,天生好脾氣的穆鼓倒是沒什么反應,訕訕的打開網兜,輕輕抖了抖,微胖的臉上滾下幾滴汗珠子,提著袖口在額頭上蹭了蹭,然后瞇著眼睛看著這些號稱餐風飲露的蟲兒慌不擇路的飛走,卻是猶不甘心的牢騷;“古書里寫著六翅金蠶褪了繭變成六尺金蟬飛走,你們說是不是也這么鼓著肚子噪噪雜雜的樣子啊”
胡路翻了個白眼,也是對他這種只帶有純粹惡意揣測的話沒什么興趣,市集里的說書人口中那六尺金蟬可是后世里鼎鼎大名的金蟬子法師,嘴型不能表達出最大限度驚訝的聽客在知道金蟬子轉世之身是牽猴騎馬遛豬走西口的玄娤法師后紛紛用行動表示自己可以一口吞下一個雞蛋。按這個道理來說,三藏法師就算是剛通曉善惡變化,剛褪去泥皮土身,那喊出來的也是金玉良言,佛理法聲,況且想必這種至玄至秒凡夫俗子也聽不到吧。
“正所謂大道希音,金蟬子法師說話怎么可能會跟你能兜到的蟲子一般吵鬧”
“所以說啊,不休是鳴蟬,不止是恩怨,不盡是風波,不平是少年。”站在兩人中間的殷洋洋饒有興致的生掰了幾句段子,終止了爭論,殷洋洋生了個富賈的體態,在里卻藏了顆吟詩作賦的心,不過說來十四歲的年紀,大約只有蟬鳴是自己感受到的光景,恩怨風波和上綱上線的不平少年就像是經久不息的武俠夢,那是不管什么時候都會做的。
“得了吧,不平是少女才對”,胡路懶洋洋的接過話,順手從身旁的樹上摘下一只遺蛻,看著這高度,這只蟬兒卻是爬了一米出頭就迫不及待的開始變身,也不知道翅膀有沒有舒展開飛去高枝成為那群聒噪的一員,倒是這蟬蛻褪的精致玲瓏,不仔細看甚至看不出背上的隙縫,噗噗的對著吹了兩下莫須有的灰,順手把它放入身上的布兜中。望著幾近要走到的建木丘,胡路搖了搖頭:“走吧走吧,建木丘還有一千零二十四級臺階等著咱們爬呢,不要在路上耽誤時間了”
緊接著,嘿嘿嘿的關于不平少女的低聲熱烈討論就彌散在夏日的熱度里,卻也不知道熱的是天氣還是躁動的心了。
關于通往建木丘的路為何要建的這么大氣,說起來還有個曾經甚囂塵上的典故。不管是正史還是鄉間野史,統一有這么個說法:建木,百仞無枝,上有九欘,下有九枸,其實如麻,其葉如芒,大嗥爰過,黃帝所為,傳說是上古時期連接仙凡的橋梁,位于天地中心的都廣之野。而建木丘嘛,大約取其溝通天地人神的韻味,全國沒有上萬也有成千,曾經也有地方郡縣長官攜本地大儒士、老考究入都城想博個“建國第一建木丘”,“真·建木丘”的鎏金圣批,最后的結果大都大同小異,都廣之野尚不知映照今日何處,建木丘哪里有人可以說個說以然,光是建木身側有丘還有建木扎根于丘都是一個存有無限懸疑的命題。
為了避免這種無謂的爭端同時不傷害學者文生引經據典,考校古今的熱情,禮部請示上聽后對于建木丘做個貼統一標簽的決定,如今國泰民安,武盛文興,正是民意可達天聽的體現,建國境內諸多建木丘,要更好的發揮作用,就要把握建木巧計天授的特色,令建木丘上設學堂,也算是跟天生我材掛上了鉤,這樣一來,哪個建木丘的仙味兒重,理所應當學堂的青年才俊就應該多一點,百年為計,科榜做比,百年的時間內入科舉榜單中的數字最多,那那個建木丘必然為根紅苗正無可置疑的真·建木丘無疑了。
于是乎,建木丘的數目以更加讓人瞠目結舌的速度又來了一次爆發性的增長,但凡有實力修建學堂的縣郡周邊,不管聳立的是高山還是土包,請個風水師傅過個眼,得了造化神秀的吉言后立馬改名建木丘,城中的學堂也一并搬遷過去,這么一來,隱隱有不少好處,一來學堂搬至城外,山林的清凈更能讓這些玩徒劣童靜心凝神,二來隨著時間的流逝,更有利于優質學堂教員資源的聚合,小地區的學堂因著沒有生源逐漸關閉,就說這初陽城的苦廬學堂,臨近十幾個鄉集的百姓都把孩子往里面塞,以至于這條如此寬闊的通學路臨著開學月份幾近有著來往噪雜,人流停滯的隱患。
前些日子縣城里突然貼了張海捕公文,慶北道內的一名重犯亡命到初陽縣一帶, 縣丞固然是上表忠心下安民意,百姓們心頭倒是不免有些惶惶,苦廬學堂畢竟是在城外,日常巡視負責保全工作的倒是有幾個兵官,奈何幼年學子眾多,家長和教員們委實放心不下。因此,雖是趕上了科舉大考的關頭,學堂還是休了幾日,待到附近州縣傳來消息,說那歹人已經流竄到慶南道內,這才趕忙下通知,急急的召回學子,眼瞅著還有三天就要準備科考了,這最后關頭的叮囑和經驗傳授可是有可能決定建木丘的含金量啊。因此,在家里閑了幾天的少年中午剛剛看了貼在城里市集上的告示,就在父母的催促下匆忙的往建木丘趕去了,不過通學路上的學子倒是稀稀落落,稍遠的同學想必還在享受消息沒有傳達到的喜悅。
不過話說回來,即使在建木丘這條登山臺階上來來回回了幾個寒暑,行走間究竟是一步跨上兩級還是一步只邁一級節時省力,還真是存在一個永恒的爭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