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胡路爬上山道，在學堂外的水池里撲了幾下臉，盡量讓燥熱的感覺隨著臉上的水汽蒸發遠離自己，感覺腦子不再渾渾噩噩已經可以克制住午間的睡意后，這才走到自己的教室。

苦廬學堂的教室是統一規格的，一間差不多可以容下五十名學生，雙人長桌配條椅，務求簡約樸素，胡路的位子在教室中段，談不上好壞，但靠近窗戶實在是容易讓人憂心忡忡，好在就要畢業，哪怕是以后再來這里看看，恐怕也沒有聽講時眼角余光一撇發現巡查講師正面色冷峻的看向自己時的忐忑心境啦。

輕輕的把不輕的書袋推進桌肚中，胡路下意識的環顧了下教室，最后一次的晚自修還有兩三個時辰開始，小別重逢的同學們正在陸續相逢，想到還有幾日就要各奔東西，這樣的熱鬧居然讓人有些傷感，沒由來的胡路想起了外面樹上的鳴蟬，那樣的喧囂是不是也為了掩飾它們心中對未知的恐慌呢。

“來的好早啊”隨著靈雀兒一般悅耳又不失溫婉的聲音傳來，出現在胡路眼前的是一張白皙精致的臉，女孩子巧笑嫣然的模樣配著青春期少女遮擋不住的明媚氣息，讓周邊的空氣里都快要布滿嬌俏的味道。

“又見面啦，小芙”胡路倒是自然的回應了下，雖然和死黨密友也私下里偷偷討論過諸如我們德字甲班第一美女夏小芙的夏衣里面是什么顏色的內襯，上課無聊發呆時也呆呆的盯著小芙兒的白瓷暖玉般的頸子上打著俏皮結扣的細帶，雖然胡路心里也覺得小芙兒卻是可愛的緊，但是總而言之，食色性也，欣賞是人類認識美好的開始，胡路捫本心自問并無非分之想，這就應該沒有什么錯吧，即使只有一點點。

夏小芙一邊用隨身帶的絹布擦著位于胡路前面自己的桌子，一邊略帶緊張的問；“這幾天在家里可想好了要去哪個仙派呢，不知道這次科考能考的怎么樣，每天都睡不好。”

胡路還是懶洋洋的樣子，輕輕挑了下眉毛，渾不在意的說：“看著科考能考什么樣子再說也不遲啊，一切隨緣，仙派啊仙派，能入得求道門，才能平步踏青云啊”。

當世的科考，統一在幼兒接受九年基礎教育后進行，古語有云“天道為九制”，九者,陽之數,道之綱紀也，是為基數，也為極數，所以占天司和天機門在制定教育規則的時候倒是在時間上默契一致。循序漸進的在這九年間習得天文地理語言數字，一般也夠得普通百姓無障礙的順行于世了，若要追求一個好的司職以其他日有更好的前程，卻要參與國家與仙派共同策劃詳細，維護秩序的科考了，以科考分數為基準，應考學子依志愿與成績進入各大仙門，錄取的道理自然是小派易近，豪門路窄。

一般學子在仙門的三年時日里學習的或是堪輿風水，或是觀星測雨，或是工于算數，或是修得文采，下山之后無論供職于朝堂還是奮斗在草野，都擁有不錯的起點，然而，這一切和呼風喚雨又或是騰云駕霧甚至于長生不毀萬劫不傷卻是不搭邊的。按著最淺顯的道理，擁有修仙資質，身懷靈性仙根，在九年的學習里，在最基礎的較量中所謂“仙種”肯定會更勝一籌，科考是仙派的第一重篩選，隨即而來的三年教育，在本門派中借由各項測試來遴選弟子卻是更加簡單的事情了。

總的來說，朝堂借著科考培養優秀凡夫良才建江山，仙道由著科考挑選道靈仙苗入內門，無論怎么看都是雙贏的事情，不然天下何其大，靠著求道者跋山涉水滿世界尋找隱藏于層層迷霧甚至其他小世界中的仙山，或是仙師滿世界云游尋求弟子這種小說橋段來擴充仙道的后備力量，門派凋零的慘劇怕是也不是稀罕的事情了。

成績尚好，心態也不差，仙派的事情就隨緣吧，真踏入仙門的人怕是萬中不存一，這個比例實在讓人不能對自己心存什么虛妄的信念，苦廬學堂這十數年來也就只有一個名叫易天星的天才嬌子入了明玄宗的內門，所以胡路如今關心的卻是，門派之間總歸講究個“勢力范圍”，因而往往相隔過遠，這么一來，大家終究是要走散于四方，怕是也許就見不到就在與夏小芙說話間，斜前方靠近講臺的位置出現的那個身影了。

拋開學業，學堂里的生活是無憂無慮的，除非你發現你有了一個魂牽夢縈的理由。

在這樣一個夏天的下午，陽光透過窗戶撲到教室中來，灑在她的身上，讓胡路看的有些恍惚的是一個俏生生的沐浴在金色光暈里的身段，短袖夏衣是淡淡的粉色，襯得嫩白的胳膊誘人的可愛，恰是一陣輕風吹來，蓬蓬的劉海微微拂動，俏皮的讓人心折。胡路不敢去看那雙溫柔的帶著笑意的眼眸，害怕自己就像一只呆頭呆腦的胖鵝一般，再也移不走沉溺在這種青澀風情里的眼睛，于是低頭把目光移到女孩兒的身上，剛好看到了因著天熱加上衣衫輕薄，女孩兒鼓起來的部位上稍稍的凸起，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臉紅伴著癡癡的呆愣，像是說書人口里伏了誅的妖怪，像是李鐵匠家熄了火的風箱，什么躁動什么聲響都沒了，連著時間仿佛都屏住了呼吸，就像是這天地間只有她孑孑然然，蕭蕭裊裊的站著，就只有胡路渾渾傻傻，癡癡醉醉的看著。

原來，我也會有這么多非分之想。

胡路無奈的想。

原來，我就是一只呆頭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