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子羽三流野雞大學專科畢業，讀了這么多年書一點用處也沒有。畢業后，換了七八個工作還是養不活自己，只好回到自己的城市。在父親各種托關系下找了一家機械廠，進了加工中心雖然臟點累點，一個月也有兩千多的收入還帶三險一金。

奈何車間主人為人刻薄，一氣之下遲了職。聽說抄服裝廠庫底，能賺錢就跟父親要了五萬塊錢跟人去做生意。褲底衣服是包到了，但愣是只賣出幾十件。上千件衣服砸在了手里，家里是九十年代初的房子。現在院子里新搭了棚子里都堆滿了衣服。五十幾歲的母親，每天晚上下了班都要推著車去幫忙擺攤，幾個月下來就累倒了。

一咬牙，邵子羽將剩下的衣服轉手出去。這一包一轉，外帶搭棚子的材料人工費虧了三萬多。還了一萬給父母，剩下的兩千塊錢去買了輛三輪車，做了烤架，進了一批雞翅肉串。每天傍晚四五點就去擺攤賣燒烤。夜市在大學城邊上，人流很大一般很難占到攤位。

好在那里有個書報亭是邵子羽家附近的老陳承包下來的。邵子羽的攤子擺在那也不會被搶了位子。晚上老陳基本不在，看書報亭的是他的兒子陳小魚。邵子羽比陳小魚大兩歲，兩人是一起玩大的。每次邵子羽都會請他吃上幾串，兩人一起聊天守攤。

今天天氣不好，大冬天天的下午三點多下了一場雨。雨不大，下了小半個鐘頭就停了。把寒冷的天氣變得愈加陰冷了。南方的冬天最是難受，大學學生基本都回家了，當然也有不少留了下來。生意差了許多，這里攤位本就多，原先一天還能賺個一兩百，日子還算可以。學生放假后一天賺個五十就算不錯了。

已經十點了，路上了車都沒幾輛了，買燒烤的就更少了。陳小魚九點多就關了書報亭回家了。這時天還下起了小雨，邵子羽打起了大傘。這傘還是跟超市買的，上面農夫山泉的字在油污下還依稀可見。

百無聊賴，在炭火上點了一跟老利群抽了起來。這時候從斜對面的弄堂里走了出了一群東倒西歪的醉漢。邵子羽知道那弄堂里是大學城的酒吧一條街。帶頭的是一個手中抱著黑色小皮包，上身是波司登的羽絨服，褲子穿的是七匹狼，腳上一雙保羅的棕色皮鞋。黑臉寸頭，衣領里面掛著粗大的金鏈子。

這人邵子羽不認識，聽陳小魚叫過龍哥。一群人，轉眼就到了邵子羽的攤頭。龍哥這幾天心情不太好，自己開的浴室前幾天被少了。他知道是被老跛子給陰了，小姐被抓罰款整頓。這幾天一直在跑派出所的關系。晚上一場酒后，又帶了哥幾個去酒吧喝一了場醒頭酒。出了酒吧，在巷子里一泡老尿后，感覺肚子又空了。這會因為下雨攤子基本都收了，只剩下邵子羽的燒烤攤還頂著傘佇立在那。

“小子給我來麻利的烤上。”說著話龍哥醉眼朦朧，踉蹌的點了下人數一共五個人“每人兩個雞腿。”

邵子羽雖然不喜歡做這種醉鬼的生意，可十個雞腿能每個賺兩塊也能賺上二十了。這可能還是今晚最后一單生意。用鐵鉗撥了撥炭火，手中一寸長的水果刀，把在雞腿上劃拉了兩刀，用毛刷刷上色拉油，然后在放到鐵架上烤了起來。

龍哥五人每人吃了一個雞腿，手上拿了一個，嘴巴里罵罵咧咧就要走。邵子羽連忙將他們攔了下來“龍哥，十個雞腿還沒給錢呢，一共四十五塊。”說著搓了搓手，伸手要錢。

龍哥一聽邵子羽這么說就樂了“既然你叫我龍哥，那龍哥吃你兩個雞腿是看得起你。你好意思要錢？”

“龍哥小本生意，四十五你給個四十就成。”邵子羽對這些混子也沒有辦法，更何況還是一群醉鬼。心中雖然惱怒，但是口子還是給他們減去了五塊錢的零頭。

龍哥看了眼邵子羽怒道“不知道好歹的東西，瘦猴你來告訴他龍哥今天吃他兩個雞腿要不要他給龍哥打折。”

被叫做瘦猴的是一個又瘦又高的男子，聽了龍哥的話罵罵咧咧就上去了。一腳踹在烤架上，喝了酒加上烤架的支腳是用細鋼筋做的，沒踹實。烤架晃了晃，把邊上的水果刀晃到了地上。

邵子羽一米七五的個頭算不上高大，人也長得比較瘦削。從小到大基本沒怎么打過架，看那瘦猴的架勢要動手。連忙趕去把地上的水果刀，拿在手上。一腳沒踢翻烤架的瘦猴，又是一腳，烤架倒了。炭火從爐子里滾了出來，雨水落在上面發出“哧哧”的聲響。

惱怒的揚起刀，這把刀是從地攤上買的八塊錢一把，鋼口不怎么樣。不過好在因為每天都要割割劃劃的，所以每天回家都要在水池邊上的磨刀石上磨得鋒利無比。

龍哥看見邵子羽手上的水果刀，搖搖晃晃的上前把瘦猴拉到身后“喲，小子還敢在龍哥面前動刀？”一腳將邵子羽踹倒在地。

“有種往你龍哥這里刺啊！”說著話拍了拍自己鼓起的肚子，后面四人轟然大笑。

邵子羽左手沉在地上被石子扎的生疼，一張臉在冷風中因為憤怒漲的通紅。龍哥心中同樣惱怒，多少年了沒人敢用刀子對著自己了。場子被封，下面的小弟都有人去投了老跛子，今天被一個半大的屁孩子用刀對著，不抖出龍哥的威風，以后還怎么帶下面的兄弟？

還沒自己站起來的邵子羽，就被龍哥拎著脖子拎了起來，甩手就吃了一巴掌。虎哥是吃準了邵子羽不敢真的動刀子，一個無權無勢的小販，真敢扎下來那就是刑事犯罪。懂得一點法律的虎哥，心中自得，反手又給了邵子羽一耳光。后面四人叫喧著龍哥威武。

握著水果刀的右手緊了緊，臉上火辣辣的疼，感覺兩邊都腫起老高，用只有自己和龍哥聽得到的聲音道“你ＭＢ不是讓我往這捅嗎？”用手一用力就往龍哥的肚子上扎了下去，連扎了兩刀腦子略微清醒了點的邵子羽撒腿就跑。

龍哥也沒想到這小Ｂ崽子還真敢捅，大罵了兩聲，左手捂著肚子就去追邵子羽。

邵子羽驚慌失措，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我殺人了，我殺人了。”慌不擇路摔了一跤，雙手也被磨破了，水果刀早不知道丟到哪里去了。

雨越下越大，混雜著冰珠，渾身濕透，身上穿著的新買的雪中飛羽絨服變成了一個兜水的袋子。腎上腺激素過后，渾身冷的發抖，灌水的棉鞋沉重的要死。可是邵子羽根本不敢停下就步，他怕，他怕被后面龍哥的小弟追到，被警車追到。現在自己殺了人，那是要槍斃的，輕了個是個無期。父母年紀大了丟不起這張老臉，母親心臟本來就不太少更受不了這個刺激。

隱約聽到后面的叫喊聲，是來追自己的，那是瘦猴的聲音，不行得趕快跑。穿過一個弄堂，是一座橋。橋不高離水面只有兩三米，江南水網密布邵子羽從小就會扎猛子。聽著越來越近的叫喊聲和腳步聲，一咬牙就跳到了河里，一頭扎進了水中。

刺骨的寒冷從四面八方擠了過來，河底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將邵子羽整個人都拉扯了進去。

昏昏沉沉的邵子羽，只覺得羽絨服的后領子被人一下子提了起來。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自己四仰八叉的被扔在了地上。太陽的光芒刺得他頭暈目眩，無力的轉頭看向周圍竟然是在一艘大船的閘板上。木頭的船身很大，桅桿上一面赤紅色的大旗上面寫著一個陸字。在風中獵獵作響。

“你就是海里撈起來的怪人？”一個清脆的聲音在邵子羽的耳邊響了起來。

轉過頭，見到的是一張精致的臉，鳳眼不大，兩片柳葉眉，瓊鼻晶服，一張小嘴不點而朱，上身穿著一件大紅色衣衫，上面是金銀線繡成的大朵牡丹，下面也是一襲紅色石榴長裙。頭上梳著一個云髻。

張開干裂的嘴唇，沙啞著喉嚨邵子羽道“你們是在拍電影？”

“電影是什么？”少女好奇道，說著彎起腰對周圍的船工問道。那些船工原先不過是沿海的漁民而已，連大小姐都不知道的事情他們又怎么會知道呢。

“這是哪？”

“這是乍浦。”

“平湖乍浦？”

“對！”

“乍浦港怎么會有這種木頭船“現在是什么年份。”

“現在是嘉靖二十七年。”那大小姐對于邵子羽的弱智問題也是有問必答。

嘉靖二十七年，這幾個字隨著大小姐的話音落入邵子羽的耳中另他一陣頭暈目眩，腦子中想到的是兩年前電視劇里面播放的《大明王朝1566》里面陳寶國那張臉，還有嚴嵩太監門口中高呼的“簡在帝心，乾坤獨斷”。

一陣頭暈目眩，邵子羽全身無力，兩眼一黑就人事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