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后宋、孔雀王國和伊斯坦丁三國交界上的洛陽是一個很年輕的城市，自從五十年前第一批走私者在這片荒野上搭起帳篷，這座商業之城便以一種讓世人瞠目結舌的速度發展著，雖然城市規模已經不輸于帝都長安，但洛陽仍然像個年輕人一樣迸發著她的激情，這種創造力可以從城內的居民看出一二，洛陽城中最流行的一種民宅是柵欄、花園、朱紅大門、青瓦平房，這種糅合東西風格的建筑充滿不和諧卻有著一種粗野的美。

眼前正是一處這樣的宅子，一個衣衫襤褸的孩子提著一把大剪刀輕輕推開花園的柵欄小門，一聲不吭地開始修剪草坪，他的手法看起來很熟練的樣子，花園盡頭的朱紅大門輕輕打開，一個壯碩的廚娘躡手躡腳地走到孩子背后，一手抓住拿著剪刀的胳膊，另一手揪住衣領把他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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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半舊的四輪馬車在花園外停了下來，車夫跳下來打開車門，走下一個身材高大的老年人，和顏悅色地叮囑了車夫幾句，提著手杖推開花園的小門，突然發現小路兩邊的草坪竟然修剪過了，可沒走幾步又是一片荒蕪的景象，笑著搖了搖頭。剛進入院子就聽到廚娘在數說什么人，心中竊笑道，又是哪個小丫頭倒霉了，于是故意板著臉走進大堂。

“咦？”

讓他驚訝的是大堂的椅子上綁著一個不安分的孩子，臉上有幾道血絲的廚娘正撅著嘴想一只憤怒的老狗，馬上迎上來向主人訴說：“老爺，您可算回來了，您可得好好治治這個混小子！”

“嗯？”老爺看著瘦弱的孩子，“他犯什么法嘍？”

“我是剛才去菜園子（廚娘稱花園為菜園的原因是她在花園中種了一片蔬菜）摘黃瓜時，看到這個小孩拿了把大剪刀鬼鬼祟祟的，我正在拷問他。”

“問出了什么？”

廚娘老臉一紅，“沒有，這小兔崽子嘴可硬了。”

老爺笑了笑，他知道廚娘肯定什么也問不出來，走上前把綁在小孩身上的圍裙解開，溫和地問道，“你來我家找我有什么事？”

“老爺，你怎么知道他是來找你的，萬一是來偷東西的呢？”廚娘氣呼呼地叫道。

“我來替你剪草坪。”

“什么？”廚娘似乎聽到了世界上最匪夷所思的事情。

老爺卻對小孩的回答沒有露出絲毫的驚訝，“為什么要替我剪草坪？”

“我來報恩！”說完小孩抬起頭讓老爺把他的面貌看的更清楚一些，但老爺好像完全沒有印象，小孩略微失望地低下頭，“原來您已經不認識我了！那我就白來了！”

老爺不由得好奇道，“為什么就白來了？”

小孩懊悔地說：“您給我五兩銀子時我答應要報答您的，沒想到您已經忘了，那我不是白來了？”

老爺大笑道，“我想起來了，你是東大街那個要錢給父親治病的孩子，你父親的病好了嗎？”

“我不是給父親治病。”

“不是，我記得當時你就是這樣說的。”

“我是給老蔫治病，他已經死了，他不是我父親，他是個老叫花子，我也是叫花子，如果我說給叫花子治病，就不會有人給我錢，所以我說我父親快死了，其實我沒見過我父親，誰管他死不死！”小孩大大咧咧地說。

“哦，你很會修剪草坪呀！”

小孩興奮地叫道，“我在你家門外看了十幾天就學會了，你給我的錢我沒用完，我看這些天剪草坪的人不在，就買了把剪刀來替你剪草坪。”

老爺感覺這個小孩很是機靈，“你剪草坪剪得很好，愿不愿意來替我剪草坪？”

小孩身體一震，猶豫了一會，堅定地說：“不！”

“為什么？”

小孩一本正經地說：“雖然我是個乞丐，沒讀過書，但我明白一個道理，不可行不義之事，如果我來替您剪草坪，以前剪草坪的人就會失去工作，為了報恩而使他人失去工作，這是不義之事，絕不可為！”

“啊，說的好，小小年紀，見識不小，你沒讀過書，怎么知道這個道理的？”

“這是戰神刑天說過的話，我從說書先生那里聽來的。”

廚娘突然跳了起來，“好啊，說的好啊，真是個機靈鬼，老爺，不如把他留在府上！”

老爺問小孩，“你愿意留下嗎？”

“愿意！”

“吳嬸，你讓張福陪他去收拾一下家當。”

小孩笑著說：“我是個獨行俠，銅板揣腰里，全家跟著走！”

老爺笑了笑，“也是，吳嬸，你去收拾幾件衣服，準備一桶熱水。”

小孩怎么會沒有家當呢？不然他怎樣一個人長這么大？老爺誤以為小孩自尊心作祟不愿人了解到他以前的凄慘的乞丐生活，事實大致如此，不過有關乞丐生活的修飾語必須改一下，應該是光輝的乞丐生活，別看他小，在乞丐窩里可算個角色，今天一大早，他突然向所有人宣布不再過乞丐的生活，其他人根本沒當真，笑他不當乞丐，難道還想當狀元？小孩謀劃已久的計策終于成功了，就要脫離“如魚得水”的乞丐生活，現在回去一切不就毀了？

老爺問小乞丐，“你叫什么名字？”

“狗蛋！”這是他自己起的，夠威武吧！

老爺沉思了片刻，“以后，你就叫張野吧！”

“張野，這兩個字怎么寫？”

老爺提起毛筆，在宣紙上寫上“張野”，小乞丐認真地看著說道，“這是我的名字，我一定要學會寫這兩個字。”

各位請注意，小乞丐信誓旦旦地說要學會寫這兩個字的意思是不只是學會這兩個字，更有一層深意是促使老爺不讓他成為跳水打雜的一類人，果然，

“好，以后你能學很多字。”老爺早些年失去兒子妻子也未再生育近些年老伴去世現在孤身一人，“你以后替我打掃書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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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爺爺教會張野識字后就讓張野去店鋪里幫忙，十年的乞丐生活讓張野非常善于和周圍的人搞好關系，張野來到店鋪中很快就獲得了所有人的信任，有時在忙碌的進貨日就讓張野一個人看店。

這日，張野獨自守在李家最冷清的店鋪里，興致勃勃地看著《秦始皇傳》，這本書他已經看過一遍了，最近正好月底沒錢買書就翻出來再看看，還好張野看書的速度太快，有些地方草草讀過，再次讀起時倒也頗多新鮮感。張野余光掃到門口進來一個人，于是放下書等客人上門。

張野看清來人是一個衣裝華貴的小姑娘，年紀應該和張野相仿，膚若凝脂、眉如黛畫，其目璨璨轉盼多情，舉止得體莫失風情，張野的腦海中自覺地浮現出一個詞語，大家閨秀。女孩對張野突兀的目光毫不在意，微微一笑，小巧的唇瓣間浮現出秀麗的玉齒，

“伙計，給我取一塊上等魔力水晶。”

張野回過神來，“啊，沒有了，難道你是魔法師？”

“怎么？我不像嗎？”

張野點點頭，“是不像。”

聽到張野這樣說，貴族少女似乎有些不快地皺了皺鼻子，但又覺得張野吃驚的樣子很有趣，“你覺得魔法師應該是怎樣？披著黑袍神神秘秘？”

“倒也是，主要是魔法師很難見到，哦，對了，上等魔力水晶已經賣完了，要等下個月五號才有貨來，你要不要其他東西？”

“可以啊，你給我推薦幾樣東西。”

用來制造隱形藥水的透明草，可以使火系魔法施法速度略有提高的赤炎石，金色梧桐木制成的普通魔法手杖，張野雖然對魔法一無所知，但所有魔法材料和工具的效用記得分毫不差，少女對大多說東西沒有表現出太大的興趣，偶爾幾件只是賞玩一番沒有買的意思，張野見此情形爽快地笑道，“這些東西應該都是很容易采集和制造的，真正的魔法師是看不上眼的。”

“呵呵，是啊。”少女把手中的物品放回柜臺，張野坦白的態度反而是她有些不好意思，但攢起來的零花錢剛夠買一塊上等魔力水晶，還好張野立即把柜臺上的的物品收了回去沒有再給她推銷的意思，少女松了口氣，發現柜臺上還放著一本書，拿起來，“《秦始皇傳》，你在看？”

張野收拾著貨物，應了一聲，少女翻開書輕聲讀了起來，張野轉過身笑道，“好看嗎？我給你講一段。”

“好啊，我喜歡聽故事！”

“我要講的是戰神刑天的故事，戰神刑天是秦始皇嬴政建國第一功臣，……，刑天雖然被砍下了頭，但護衛國家的責任使他的身體沒有倒下，**為目，肚臍為口，手持千斤巨斧，力矩叛軍于宮門之外，率領大軍歸來的秦始皇平定了叛亂，刑天揮舞著巨斧飛上天庭，榮列戰神。”大秦帝國的名將刑天最終是被冠以謀反罪處斬于宮墻之下，這個結局張野在《秦始皇傳》中看到，但他講的卻是小時候從說書先生那里聽來的“戰神刑天”的故事。

少女嘆了口氣，“想不到刑天將軍出身卑賤，卻有如此忠肝義膽。”

張野不忿道，“忠肝義膽？在真實的歷史中大將軍刑天最后是被秦始皇冠以謀反罪砍頭的，謀反？哪一朝的功臣不是用這個罪名殺的？連秦始皇的命都是刑天將軍救的，大秦帝國的疆土多一半是刑天將軍打下來的，如果刑天將軍要謀反早就取秦始皇以代之了，刑天真是太愚蠢了，為何要效命于如此天性涼薄之人？最終落得個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好下場，忠孝節義不過是帝王穩固統治的工具，仁義道德不過是貴族對自身丑惡的美化。”

少女突然變了臉色，“請不要侮辱我的身份！”

張野看到少女陰沉的俏臉，連忙收起心中的感慨陪笑道，“你不要誤會啊，我不是說你的，我只是閑的蛋疼隨口一說，你也姑且聽之，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我就是貴族。”

張野聳聳肩，“貴族也分好壞嘛，你是個好貴族。”

“我不這么認為，在我看來信奉仁義道德的都是好貴族。”

張野終于嚴肅起來，“那要看怎樣的仁義道德，仁義道德本身沒有錯，但它作為一件工具促成了罪惡。”

“不對！”少女果斷反對，但找不出辯駁的理由來，“我要你為你的話道歉！”

張野有些無奈的說：“我有錯嗎？你能提出反對我的理由嗎？”

“我不會相信你的詭辯，我只知道你錯了。”

“哈！”張野冷笑道，“詭辯？你知道我錯了，憑什么？”

“不憑什么，你侮辱了我就必須道歉！”

“啊！侮辱了你，我講道理說實話就是侮辱了你，看來所有的貴族都有這樣的毛病，虛偽的人從來都不愿承認虛偽，從來都不肯他-媽-的講道理。”

張野的身體忽然懸浮在空中，她果然是個魔法師，張野努力揮舞著雙手雙腳企圖掙脫，少女不耐煩地說道，“給我老實點！”

張野的四肢被拉開了，整個人好像被幾根無形的繩子綁在了空中，看到張野動不了了，少女理所當然的說：“道歉吧！”

張野根本沒有理她，一股巨力擊打在張野腹部，巨大的疼痛使他差點暈了過去，但張野堅定地看著她，很平靜的眼神，平靜地讓她發狂，以張野孱弱的身體根本受不了幾下，當他吐出一口鮮血昏過去之前口中嘟囔的仍是，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