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首都機場與白天相比，忙礙程度幾乎沒什么差別，一架從上海飛來的航班在T2穩穩地降落。機艙里很多人還沒從兩個小時的睡夢中清醒，伴著機長廣播，努力地強打起精神。李慕沒有睡覺，看了一路的《復聯3》，可惜直到降落也沒看完。她抬手看了看表，10點53分，航班比預計到達時間晚了一個多小時。她把搭在腿上的毯子掀開，大概疊了幾下，塞到腰后，與墊在腰后的小枕頭擠在一起。座位有限的空間因為她這個動作變得有點擁擠，但她沒打算解開安全帶，只是稍微動了動身子，讓腰后的毯子和小枕頭變得服帖。

飛機的滑行持續了一段時間，仍不見停下來的意思，旁邊有人開始小聲抱怨：“還不停啊？這是要把我們拉哪兒去啊？”李慕側身看了看舷窗外，心里默默嘀咕：“唉，又要坐擺渡車。”

早有等不及的人，在飛機一降落的時候就開了手機。飛機滑行的這段時間，各種手機提示音和講電話的聲音此起彼伏，好像都有著等不得的大事與分不開的人。李慕從前座的置物袋里把手機拿出來握在手里，直到飛機停穩才取消了手機的飛行模式，順手把安全帶也解開了。

手機一恢復正常模式，微信與短信就叮叮當當地涌進來幾條。短信沒什么看的必要，李慕點開了微信，媽媽的幾條微信，還有兩條是同事的。她還沒來得及查看詳情，就有一個186的電話打進來，她判斷那是機場泊車師傅的電話。

“喂，您好，我是機場代泊，我看您航班已經落地了，您還需要取行李嗎？”電話那頭傳來禮貌而熟練的臺詞。

“對，正準備下飛機，沒有行李?！崩钅交卮鸬煤唵味鞔_。

“好的，那我在停車場等您，您出來之后可以給我打電話。”

掛了電話，李慕立馬回了媽媽的微信，并報了個平安：已經落地了，一會兒在停車場取了車就回家了，放心吧。飛機落地時第一時間就和爸媽報平安，是她早已經養成的習慣。畢竟能在此時關心她有沒有平安落地的人，除了爸媽，就只有送車的司機師傅了。想到這，李慕不動聲色地在心里笑了一下。

BJ的早春，還是冬天未盡的感覺。走向停車場時，只穿了一件薄呢外套的李慕把披肩重新圍得更緊了些，這身在上海有點熱的裝扮，在BJ的春風里還是顯得有點單薄。等她走到T2停車場的時候，送車的師傅已經站在停車通道旁邊等她了。

“接車碼您得告訴我一下。”師傅把車鑰匙遞給她的同時說。

“接車碼，稍等?！崩钅皆谑謾C里找到短信，念道：“217231?！?

“好嘞，”交接好車鑰匙，師傅特意囑咐了一句：“出去的時候，可能會有5塊錢停車費，回頭您找客服報銷?！?

“好，謝謝。哎，師傅……幫我看一下兒唄，我倒出去?！崩钅娇粗悬c擁堵的停車場，她沒把握能在沒車主動讓她的情況下，把車順利地倒出去，于是叫住了送車的師傅，輕聲細語地拜托道。可能這就是女司機的好處，很容易就能引發別人的同情心。師傅二話沒說，就過來幫她擋住了后面的車，還順帶著幫她前后左右的指揮了一下。李慕順利把車倒出來，臨走的時候，沒忘記笑呵呵地跟師傅說了聲“謝謝”。

這種早出晚歸的出差李慕已經有過好幾次了，基本上都是坐最早的一班出發，臨返程前訂價格最便宜的那一班回來。公司在訂機票這件事上，有一個默認的規矩，除非是特殊的時間安排，否則在相同或臨近的時間段內，一定會給他們訂價格最便宜的那一班。所以，想要依靠出差累積行程的話，就得挑那種常年出售低價票的航空公司辦會員。

這樣的出差其實很辛苦，好多同事都不喜歡，但李慕無所謂。她倒不是為了給公司和項目省下那幾百塊的住宿費，只是不知道從哪時候起，只要能趕上當天的飛機，多晚她都要回BJ。爸媽去年五一就回了老家，現在家里只有她一個人，她也仍然覺得回去才踏實?？赡埽@就是對這個生活了十幾年的城市的，說不清道不明的眷戀吧。

雖然已快半夜，四環路還是堵了一小段。到家附近的時候，已經夜里12點多了，李慕在小區里轉了兩圈，才找到一個勉強可以停下車的位置。這種老小區，車位嚴重不足，找停車位已經成了每天的必修課。李慕剛住進來的時候，每天都擔心沒地方停車，就盡量避免太晚回家。時間一長，她很快就適應了種找車位的生活，人也想開了，辦法嘛，總是會有的；車嘛，也總會有地方停的。

下車前，李慕把亮著紅點的微信工作群挨個點開看了一遍，然后把那些因為各種原因沒退的群對話刪掉。關掉的微信圖標上，還亮著298條未讀的標識。之前總有人說，強迫癥的人看不得這個，起初她只是沒來得及點開，可能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

“到家趕快收拾收拾睡覺，這一天來回實在太辛苦了，明天能晚點兒去公司吧？”聽到媽媽的微信語音，李慕進門后第一時間回了句，“好，你們也休息吧”。

今天去上海是參加一個聽標會，為了節省成本，只有她一個人飛去了上海，找了個上海分公司的同事幫她充人場。標書是全英文的，好在會議語言是中文，所以并沒有影響聽標的結果。上海同事是個新入職的AM，雖然很年輕，但說話做事都很周到。李慕一到家就收到了上海同事整理好的會議記錄和錄音，對方還不忘在微信里說：“提前預祝競標成功~加油~~”這種周到，對李慕來說挺受用，也是她不太會的。好在這么多年的職場生活，讓她多少也學會了些客套，于是在微信里回道：“托你吉言~~~今天多虧有你，咱們在氣勢上才會這么足。如果競標成功，還有你的功勞呢~~”這種話如果不是在微信里，她可能真有點兒說不出口。

睡覺前，李慕對著會議記錄，用只有自己能看懂的草書，在紙上重新整理了會議要點。明天要好好和VP匯報一下，也要和團隊傳達一下。她對這次的競標不樂觀，畢竟其他幾家參與競標的都是國際公關公司，她的團隊里連個能說句完整英文的人都沒有。

李慕的鬧鐘定在6點和7點，一個是她希望起床的時間，一個是她不得不起床的時間。這個習慣大概有幾年了，不過這天早上，她8點才從床上爬起來。還沒等她把早飯吃完，微信群里就有人@她，這是她最討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