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上，李慕到得比平時要早一些，因為每兩周公司就會開一次所謂的中高層例會。這個例會總讓她有那么點兒不情愿，大多是些流于形式的業務匯報。李慕常常懷疑，自己一直坐在總監的位置沒有升職的原因，可能就是因為自己的覺悟跟不上去，雖然她從沒在嘴上抱怨過。

李慕踩著點兒進了會議室，找了個不顯眼的地方坐下。手機關了靜音，打開本子，快速地用草書在本上畫了幾筆，算是應付今天匯報內容的提示信息。起初參加例會的時候，李慕還會提前寫好草稿，以顯得自己條理清楚。幾次形式大于內容的會議開過后，她連腹稿都懶得打了。有好幾次，她就只匯報了一句“一切都正常進行”。

李慕覺得，這個例會越來越沒意思了，之前的例會可比這有意思多了。其他業務組的leader在會上被罵，她就回來和沈梔言私下八卦，XX是否已失寵；其他業務組因為壞帳，在會上請示是直接走法很程序，還是接受對方以產品抵項目款；偶爾，還能看到兩大VP為了利益，前一秒還在會上大吵，出門的瞬間就和顏悅色。

現在嘛，就無聊多了，她甚至找理由逃過幾次會。正想著怎么讓今天的匯報既不顯得敷衍，又能快些被忽略，卻抬頭看見了鮮少出現在例會中的陸宇。陸宇和她的職位相同，因為他們部門總經理空缺，所以業務情況只能是他們兩個人各自匯報。但陸宇不是因為項目出差，就是因為手里沒有在執行的項目，所以幾乎不參加例會。很多次例會上，公司對于陸宇那邊的業務疑問都是讓李慕轉達的。

今天的會議也沒什么新鮮的，除了Allen對葉明宇那邊的成本問題提出了疑問。葉明宇的肘支撐在桌子上，慢條斯里的反駁：“現狀就是這樣，也不是只有我們是這種情況，整個行業的利潤率都是這樣。”

Allen繼續提出疑問：“你們用的供應商報價太高了，庫里還有其他供應商，所以還是建議擇優選擇。”

“我們用的都是有過合作的，質量上有把控。”葉明宇沒有讓步的打算，“如果其他供應商的質量不符合客戶的要求，這個責任誰來負。”

“……”會上出現了一個短暫的安靜。會議的最后，又是財務催應收的時間，幾個回款不好的組還是重點詢問的對象。財務經理抬頭看了一圈，才在后排找到了李慕。他轉過有點發福的身子，用筆指著手里的一個表格和李慕說：“這兒有一筆還沒回，您問問客戶時間。”李慕微微欠身看了一眼，沖財務經理比了個OK的手勢。李慕的項目一向回款良性，所以財務經理也沒多說什么，說著“嗯，嗯”又把發福的身子轉正。

一散會，李慕就急匆匆地出了會議室，回頭看了眼陸宇，見他沒起身。

“看什么呢？”隔壁組的齊定遠出門時，看見李慕問。

“哦，沒事兒，走。”李慕回過神，和齊定遠一起往工位走。齊定遠和李慕同一天入職，在隔壁組任總經理，雖然職位比她高，但因為兩個人這個特殊的緣份，所以算是比較熟悉。

“看到了吧，一開會除了那點兒事兒，就是應收應收的，沒勁。”齊定遠業務能力強，4A公司出身，對公司里的好些事情都瞧不上。

“那怎么辦呢，又不能不參加。”李慕小聲說，“我都逃了好幾次會了。”

“哼！實際問題一點兒解決不了，不過你們應收還挺好的。對了，你們那邊那哥們兒不是不參加例會嗎，今天怎么來了。”

“沒不參加，他老出差。”李慕解釋道。

“慕姐，咱們新同事還來不來啊？”甄珍看李慕回來，就跟在她后面問，“連佳欣最近派下來好多活兒。”

“哦，我忘了告訴你了，咱們又被放鴿子了。”李慕也覺得無奈，他們連著面試了幾個人，offer都發出去了，結果都被放了鴿子。李慕他們感到奇怪，明明說現在很多人都找不到工作的，怎么他們就招不上來人呢。和HR閑聊的時候，HRD擺出一副資深的模樣，講出一堆機會選擇與自身發展需求的話。每到這個時候，李慕都會贊成地點點頭，有時候還會附和兩句。然后，在心里暗暗地罵道，“無能”。

過了好一會兒，陸宇才回來。李慕看了他一眼，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就你自己回來了，其他人呢？”

“都回來了，昨天回來得太晚，讓他們倒休了。”陸宇回答她，拿了個袋子遞給甄珍說，“給大家分分，實在沒時間，昨天臨回來才買了點兒。”甄珍接過袋子，打開看里面裝的都是些特產零食，就先挑了幾個自己喜歡吃的，再拿著袋子挨個工位給大家分。

“你今天怎么參加例會了？”李慕在袋子里翻了翻，拿了一小袋云片糕，順手把袋子遞給其他人。

“老趙讓我參加的。”陸宇沒再多說別的。李慕打開電腦準備工作，低頭看到趙征在幾分鐘前發的微信。李慕順手取消了靜音，打開微信，看見趙征的微信：來我辦公室

李慕把電腦按開機，拿起還沒收的本和筆，起身去了趙征的辦公室。她敲門進去的時候，趙征和白立帆正坐在沙發上說話。她猶豫了一下，正準備關門退出去，趙征朝她招招手：“快進來。”

“BK和晶銳那邊最近沒什么事兒吧？”她剛坐下，趙征就問。

“啊，沒什么事兒，都是執行上那些事兒。”

“公司準備做個調整，”趙征沒接著剛才的話題說，直接換了個話題。“你們部門缺個總經理，一直就是你和陸宇兩個總監各自帶著團隊干活兒。白總也沒有那么多時間再兼著了，所以……打算把陸宇提上來。”

“哦。”李慕對這個調整有點意外，也瞬間明白了老板們找她談話的意圖。

白立帆接著話頭說：“對，群龍不能總是無首嘛，再說我老這么兼著也不是個事兒。說是調整，其實也就是title上有個變化，其他的都和原來一樣。具體工作上，還是你倆配合，不過陸宇是個男的，壓力就讓他多承擔點兒。”

“你那邊的業務、團隊沒什么變化，以前是怎么工作，以后還是怎么工作。像白總說的，具體工作上你多和陸宇溝通，你們能決策的事兒你們就直接決策了。不過，有需要的時候，你還可以直接來找白總和我。”趙征說。

“好，知道了，我和陸宇肯定是沒問題的。”李慕笑著答應。

從趙征辦公回來，李慕把本和筆各自歸位，眼睛瞟了一眼陸宇，對方臉上沒有一絲異樣，還和以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