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落，快去村口看看，何莫多到了，進不來！”

“好嘞，姐，你幫我看著點兒，別讓他到處亂跑！”

“知道了。”

梁小落把“小企鵝”牽給姐姐，伸手接過手機仔細看了一眼。她把發梢簡單理了理，出門往村口走去。

油菜花節的這兩個星期里，村子里來來往往的各家的客人朋友，迎著春風，大家見了面都笑得格外親切。

“去哪兒呢，落落？”

“媽，我同學他車開到村口進不來又出不去，我去接他。”

梁小落在路上遇到了從田間采菜回來的母親，她笑著和母親說了兩句。

“這個呆子，他就想把車開進村子，也不看看咱村里的情況，我去給他找個停車的地方，順便把他帶進來。”

“快去吧，順便告訴你那幾位遠道而來的同學，叫他們把車就停在海棠村外頭吧，村東頭的那個停車場啊都滿了，擠進來也沒地方停啰。”

“好的，媽。我這就來發消息給她們。”

梁小落拉了拉毛衣領子，笑著翻出手機連發了三遍消息。

“親們，海棠村大家暫時是擠不進來了。在村外頭找個停車場停車，切記切記！十二點鐘準時開飯，路上注意安全哦！”

“收到！”石冬顏第一個回復。

“好！”徐振光回了短信，配了個笑臉圖。

“我們剛出發！”顏真心發了張她和邢易揚蹲在油菜花田里的照片。他倆是從李子村一路慢慢走過來的。

立刻，吳曉飛在群里發了個大拇指。

梁小落看著熱鬧的微信群，不由地加快了腳步。

黑色奔馳車停在村口，車窗一側探出一個烏溜溜的腦袋，不住地往路口這里張望。

十二年前，他來這里玩過。

后來，有幾次出差經過這座城市，也只是匆匆而過，沒來得及到海棠村再看一看。

這次，梁小落盛情邀請大家來聚一聚。

十多年了，也該有空來看一看了。何莫多看了一眼要求：帶孩子，帶家屬，人越多越好！

他摸摸后座上的寶貝女兒，笑道：“小優格，爸爸帶你來看油菜花咯！”

小優格早就忍不住朝車窗外張望了。爸爸不同意開車窗，她只好扒在爸爸座椅上透過前窗朝外看。

“爸爸，那邊有好多好多黃色的油菜花呀！真好看！”小優格一邊興奮地叫著，一邊嘟起了小嘴，“媽媽她為什么不和我們一起來呀？”

“你媽媽她花粉過敏，沒辦法！待會兒，咱們下了車拍好多好多漂亮的照片，發給她看看，好不好呀？”

“好，好！”小優格高興地直拍手。

“爸爸，那邊有個阿姨好漂亮呀，像花一樣！”小優格伸手指著車窗外不遠處。

何莫多轉過頭去，粲然一笑。

“小落！”

“莫多，來啦。呀，小優格，你也來了！坐好了，別扒著爸爸座椅啦，快坐下來哦！”梁小落站在車外笑著朝他們招呼道。

何莫多點了點頭，問道：“小落，我把車停在哪里？”

“你跟我來。”梁小落朝何莫多招了招手，轉身準備給他帶路。

“小落，上車。”

“哦……好的！”梁小落笑了笑，她回頭走了幾步，拉開后座車門，坐到了小優格旁邊。

“小優格，阿姨和你一起坐，好不好？”

“阿姨，坐，好！”小優格伸手摸了摸梁小落的毛衣，上面有軟軟的黃色小絨毛。

“文化廣場這里已經停滿了。你往前開，前面路口左轉。慢一點兒。”

“嗯。”何莫多點頭，慢慢把車往前開去。

“小優格，這里漂亮嗎？”梁小落看著小優格的大眼睛，忍不住摸了摸她肉嘟嘟的笑臉。

“好漂亮！阿姨也好漂亮！”

“是嗎？哈哈！阿姨老了，小優格才好看呢！長得和你爸爸一模一樣，大眼睛可真好看呀！”

汽車輕輕剎了一下，梁小落一手摟住小優格，一手撐在座椅上。

“莫多，你慢點！車上有孩子呢。”梁小落一著急，聲音都大了起來，“小優格，坐到安全座椅上來，你爸加速了。”

“我……小落，怎么走？”

“往南，停到學校那里去。”

“……學校？你的……小學？”

“嗯，我們以前的老學校！”

梁小落幫小優格把安全帶綁好，抬頭看了一眼窗外。

“老學校就剩幾間老房子了，一直沒動。前年村里把學校里的路和操場收拾干凈，平整了一下。這附近的人家就把汽車停到那里面，你去看看，那兒應該還可以停車。”

“好的。”

何莫多看到一扇鐵門，敞開著。他把車往里面慢慢開進去，果然里面有一片開闊的空地。

這是梁小落上小學的地方。他只是聽說過，從未曾親眼見過。想不到十二年后，他竟有機會站在這里。他拿起手機，隨手拍了幾張照片。

小優格跟著梁小落下了車，她走上前拉住爸爸的手，聲音嗲嗲地問道：“爸爸，這是哪里呢？”

“海棠小學，是不是，小落？”

“是，這是阿姨小時候上學的地方。阿姨像小優格這么大的時候就偷偷躲在教室里聽老師上課了！”

“是嗎？”何莫多笑問道，他看了一眼周圍破舊的磚頭房子。

“是哦。小時候可喜歡上學了！”

“爸爸，我也要上學！”

“好！”何莫多一把抱起女兒，“過兩年就可以上啦！”

梁小落看了一眼何莫多，笑道：“比我家小一歲，我家明年夏天就可以上一年級了！”

“哦，你家小企鵝在哪？走，我們去找哥哥玩兒！”何莫多跨開步子往前走去。

這段路，他依稀還有點印象。

“這橋寬了！”

“是，拓寬了雙倍，要開汽車呢！”

“濟慶庵！”

“嗯！”梁小落笑了笑，“待會兒，等孩子們來全了，我帶他們過來玩！”

“去……那邊嗎？”何莫多指了指右手邊的一條路，那是去梁小落老家的方向。

“嗯。”梁小落點頭，“我家在南邊，今天先去我老家，我爸爸媽媽現在搬來海棠村住了。”

“爺爺奶奶身體還好嗎？”

“爺爺不在了，奶奶挺好！”

“……嗯，老人家好久沒見她了。小優格，待會兒見了要喊太奶奶啊！”

“太奶奶？嗯，太奶奶。”小優格點點頭，兩手摟著爸爸的脖子，嘴里默念了幾遍。

“小優格，阿姨家里有兩個哥哥，一個叫姚姚，一個叫企鵝，待會兒我們一起做游戲好不好？”

“企鵝？我要和企鵝哥哥玩兒。”小優格好奇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純真至極。

孩子們在院子里做游戲，陸陸續續地又加入了幾個小伙伴。

個子最高的是石冬顏的女兒小石頭，才上一年級，座位就被老師安排到了最后一桌。

徐振光和劉芳菲帶著女兒彤彤一起趕到了。

何莫多遇到徐振光，兩人一見面就丟下孩子，走出院子，到小河邊上散步去了。

石冬顏和吳曉飛在廚房里幫著小落媽媽準備午飯。

劉芳菲坐在院子里的搖椅上陪小落奶奶聊天。

顏真心和邢易揚在院子里帶著孩子們做游戲。

“你們倆什么時候也要個孩子唄！”梁小落看著他們笑著說道。

“我們？等我們玩夠了再說啊！”邢易揚朝梁小落笑了笑，繼續拉著孩子們一起玩。

“真心，你都……”梁小落還想繼續勸一勸。

“小落，別，我還是個寶寶！”

“你，你都三十四了。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個寶寶！”吳曉飛端著一盤涼菜從他們身邊經過，小聲嘀咕了一句。

“吳曉飛，你……”顏真心站起身來，張嘴欲罵。

“別吵，別嚇著孩子們啊！”石冬顏一看顏真心紅了臉，趕忙上來勸和。

“哼，吳曉飛，別沒事找事，多管閑事！”顏真心冷冷地說。

“哦。”吳曉飛頭一垂，面無表情地走過去。

海棠村村口，紅色寶馬車內，氣急敗壞的吳秋靈摘下墨鏡，心里罵了一句：“這都什么鬼地方，路這么堵！”

她憋著一肚子氣使勁拍了幾下汽車喇叭。

“嘟～嘟～嘟～”

路人紛紛側目，吳秋靈也發覺到有異樣的眼神殺過來，她趕忙戴起墨鏡，把車窗往上升了一半。

村口石牌坊旁，一位正在維持秩序的警官也聽到了這刺耳的鳴笛，他板著臉朝這邊慢步走來。

“小姐，最近這附近的村莊過節，道路擁堵，請您不要急躁，慢慢開！”警官站在車窗外，俯身低頭正色說道。

“大哥，我不能再慢了！這都十一點五十了，我吃飯要遲到啦！”吳秋靈小聲抱怨道。

“這個沒辦法，路上人多，大家都趕著回家吃飯！請您遵守道路行車規范，禁止鳴笛！”

“行，行，你有理，這路是你家開的。”

“我……”警察叔叔被嗆得喉嚨里噎了一下。他摘下眼鏡，雙眼直瞪吳秋靈。

“路澤平！”吳秋靈大叫一聲，趕緊摘下墨鏡。

“你是？”路澤平完全認不出眼前車里的這位時髦女郎，他被喊得一陣懵。

“我是吳秋靈，好你個路澤平，你竟然把我給忘了！”

“啊！”

路澤平一拍腦門，大笑起來：“吳秋靈，是你！你回國了？”

“是啊，回來半年了！”吳秋靈把車往路邊靠了靠。

“你去哪兒吃飯？小落喊你了？”

“是啊！喊你了沒？”

“喊了，我……哎呀，快遲到了。”路澤平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今天幫兄弟上路來維持一下秩序，耽誤事了。”

“上車，我帶你一起去。這個點兒早就該下班了。”

路澤平遲疑了一下，拉開副駕駛車門坐了進去。

敞亮的堂屋里，一張大圓桌坐得滿滿當當的。觥籌交錯聲聲，歡聲笑語陣陣。

飯后，一群人跟在顏真心后面，步行去李子村看油菜花，路過文化廣場溜達了一圈。回頭去戲臺看了會兒戲，看得累了，大家約好明天再去梧桐村買河蚌。

梁小落和何莫多帶著一群孩子進了濟慶庵。

小企鵝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大殿里忙碌的爸爸，他想掙脫媽媽的手去找爸爸。

梁小落緊緊拉住他的小手，彎腰蹲下身來，小聲說道：“企鵝，乖，等晚上回去再讓爸爸抱抱，好不好？”

何莫多看了一眼遠處，姚啟杰正朝他點頭致意。何莫多禮貌地朝他揮了揮手。

“企鵝，姐姐帶你進去玩。我們去找好玩的東西，好不好？”小石頭興奮地招呼道。

“好，走啦！”梁小落帶頭往前走去。

小朋友們擠在一起，拉的拉，拽的拽，歪歪扭扭地跟在小石頭姐姐后面進了大殿。

何莫多笑著走上前去和姚啟杰打了個招呼。

“好久不見！”

“歡迎歡迎！嗯，上次是在啟南見你，這一轉眼，倒又過去六年了！海棠村有好多年沒來過了吧？”

“嗯！是好久之前來過的……還有點印象。”

姚啟杰轉過頭去，目光尋著小落，輕聲喊道：“落落，注意安全！”

“知道，你放心，忙你的去吧！”梁小落溫柔一笑，帶著孩子們往大殿里面去了。

陽光下，何莫多站在大殿外仰頭看了看。空氣中盡是裊裊香煙，幸好孩子們身子低，也沒被嗆著。他低下頭，輕輕揉了揉鼻子。

“我先去忙了，你們玩得盡興點啊！晚上大家都到我家來，大人小孩一個都不許少，咱們搞點兒小酒喝喝！大家難得來一趟海棠村，一定要好好樂呵樂呵，啊！”

姚啟杰抬手拍拍何莫多的肩頭，滿臉微笑。

“嗯。”

盛情難卻，何莫多點了點頭。

這次的出行計劃是明天下午返程，他已經提前在網上預定好了丁香村的度假民宿。幾十間民宿各具特色，他選了一個名叫“那年花開”的。

這應該是他在海棠村逗留時間最長的一次了。

“莫多，看到企鵝和優格了嗎？”

“沒，他們沒出來。我一直在門口。”

梁小落看起來有點慌張，她剛剛閉眼許了個愿，回頭再看時，兩個小孩都不見了。

何莫多朝大殿里四處張望了一番，他指著佛前的供桌，笑道：“在那下面！”

梁小落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兩個小家伙的腳正露在垂掛著的桌布外面呢。